带杨漾在老宅里闲逛的同时，桑彪也仔细检查各种安保设施。


    将不完善的地方都记在心中，等下一并提出。


    对于他来说，只需几眼就可尽收眼底的场景，杨漾却需要两三倍的时间。


    杨漾抚过窗台，盆栽，墙壁，一道道门，最终走到他面前，桑彪将他抱起。


    “杨漾，我找了医生，等会儿就会过来，让医生给你看看好不好？”


    “医、生？”


    杨漾在嘴里重复这个陌生词汇。


    桑彪话语顿了顿。


    “医生就是，可以找到我们哪里生病，帮我们治病的人。”


    杨漾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眼睛。”


    “对。”


    桑彪应声。


    “杨漾的眼睛生病了，我们等下让医生看看好不好？”


    “好~”


    杨漾伸出手，摸上眼前人的脸颊。


    小叔叔是长得什么样子呢？和他想象中的是不是一样的。


    脑海中，系统叹口气。


    【宿主...】


    系统出现的突然，桑彪抱着杨漾的手紧了紧，神色不变。


    【说。】


    前进的脚步带了些许阻力，余光看到杨漾将手臂伸出，随着他的移动轻抚墙壁，桑彪放慢脚步。


    杨漾的手臂太细了，总给他一种下一秒就会折断的错觉。


    【他这个身体...】


    耳边是系统的话，桑彪垂眸。


    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就有预料到，系统多半会提出反对意见，但...


    【既然有办法提早结束痛苦，为什么不去做？痛苦之所以叫痛苦，就是因为它无法给人带来快乐，既然无法带来快乐，早点让它离开不好吗？】


    杨漾大多数时候都很乖。


    不幸家庭下长大的小孩在求生的本能趋势下总会更乖，更懂得忍耐。


    能忍，不代表必须要忍耐。


    【宿主...】


    系统有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桑彪打断他。


    【系统，你应该还记得，我来这些世界是为了什么吧？】


    系统话语低低。


    【记得。】


    桑彪无意在这件事上和系统做过多纠缠。


    见系统消停，他也不再多说。


    【记得就好。】


    -


    老中医年纪大了。


    岁月爬上他的脸颊，褶皱遍布。


    但除此之外，老爷子很精神，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见到桑彪，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杨先生。”


    桑彪扶住杨漾，微微弯腰。


    “成老。”


    一位一生都在救人的医者，值得他尊敬。


    两人简单含蓄两句后，成老移了目光看向桑彪怀中的小孩。


    “这位就是杨漾小朋友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漾抓紧桑彪的衣服，顺着声音转过头。


    “小叔叔？”


    刚才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是谁？


    桑彪伸手拉拉杨漾翘起的衣服，将他放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下。


    几乎是坐下的瞬间，小孩就挨挨蹭蹭贴到他身边。


    在桑彪的示意下，成老来到杨漾另一边坐下，仔细打量杨漾。


    察觉到杨漾的不安，桑彪将他揽住。


    “杨漾，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才怎么说的？让医生看看你的眼睛好不好？”


    小叔叔就在身边。


    “好~”


    成老朝他靠近。


    “小朋友乖，别动，让爷爷看看。”


    成老先是把脉，又仔细端详了下他的眼睛。


    没一会儿，他朝后退了些，拉开和杨漾的距离，有了推断。


    对上桑彪的目光，成老点头。


    点头就是可以治的意思。


    桑彪松口气。


    “杨先生，小朋友的眼睛不是问题，但身体情况就有些不太好了...”


    桑彪颔首。


    “成老请讲。”


    两个大人在讲话，杨漾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心里乱糟糟的。


    不是问题是什么意思？


    是会好的意思吗？


    他真的可以看见了吗？


    桑彪边和成老说话，时不时低头看看杨漾。


    杨漾怎么忽然一下子安静了。


    桑彪有心想问杨漾怎么了，但成老还在向王花询问桑彪的情况，他只得按下疑惑，等下再问。


    很快，药方配好了，这是为杨漾调理身体用的。


    成老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中拿出一个针灸包，放在茶几上打开来。


    “小朋友的眼睛不是问题，两个疗程就能好。”


    成老看看周围。


    “杨先生，方不方便去房间？我现在就可为小朋友施针。”


    “好。”


    一只手臂将小孩捞抱起，就近方便，桑彪带成老在一楼随意选了一个空房间。


    在桑彪身边，杨漾就很安静很乖。


    但要是感受不到桑彪的存在...


    桑彪轻拍杨漾，想让他别怕，手臂刚伸过去就被抱住。


    小孩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攀附在他胳膊上，桑彪转头看成老。


    “成老，这姿势方便施针吗？”


    成老转身，摇头。


    “不行，小朋友得平躺。”


    桑彪在床边蹲下。


    “杨漾，听到了？躺好好不好？”


    杨漾不情不愿放开他的手臂，没等桑彪站起身，他又抓住桑彪的衣角。


    “小叔叔。”


    桑彪无奈，这是他不陪着不行了。


    将小手握在手中，桑彪环顾一圈，转头看向站在边上的王花。


    “帮我拿个椅子过来。”


    “好。”


    王花压下心中的酸楚，边应声边环顾四周，很快递给桑彪一个椅子。


    她照顾杨漾四年，桑彪一来，杨漾就不要他了，还这样缠对方。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吗？


    成老准备好，杨漾也躺好，为方便成老施针，桑彪换了地方，改坐到床上，床头的位置。


    成老动作干脆利落，几个眨眼的功夫，杨漾脑袋上多了好多银针。


    杨漾一直乖乖的没动，桑彪也不知道他到底痛不痛。


    成老拿帕子擦擦手。


    “好了，十五分钟之后取下即可。”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本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戴上老花镜，自顾自看起书。


    桑彪看看他，又低下头去看杨漾。


    不敢摸他的脑袋，只得揉揉他的小手。


    “杨漾乖，等下就好。”


    手被握着，属于对方的温度不断传来，杨漾想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他停下动作，抓住桑彪的手指头。


    “没关系的，小叔叔，杨漾不怕。”


    他好想看看小叔叔，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这样的话，小叔叔就不用一直担心他了。


    -


    杨漾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次施针，他都很乖，不叫疼也不哭着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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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唯一的坚持是桑彪一定要在，一定要在他能摸到的地方。就仿佛只要桑彪在，就能给他带来无限的勇气。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过去八天，当天早晨。


    相比一开始，杨漾已经很熟悉主卧的布局了。


    醒来时身边没人也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桑彪很快就会回来。


    挨挨蹭蹭找到桑彪的枕头，闻着熟悉的味道，杨漾长呼一口气，手臂揽着枕头，不再动弹。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是桑彪回来了。


    每次回来都能看到杨漾这样的姿势。


    桑彪将毛巾随意搭在肩膀上，逗他。


    “杨漾这么喜欢这个枕头？送给你好不好？”


    杨漾更加靠近枕头，小脸蹭蹭枕头。


    “好，但杨漾不抢，小叔叔还枕这个枕头。”


    桑彪捏捏他的小脸。


    “行了，起床。”


    睡觉浅，杨漾一旦醒来就很难接着入睡。


    这种时候，与其接着躺在床上，不如起来。


    成老叮嘱，杨漾除了按时喝药，最好还要每天都锻炼锻炼。


    眼睛睁不睁开都是一片黑，杨漾总是不起床不睁眼。


    这回也是。


    站在床上换好衣服，杨漾自觉揽住眼前人的脖颈。


    眼睛要睁不睁。


    但今天不一样。


    黑暗被划开一道口子，光亮透进来。


    视线里，各种颜色交织的地毯正在移动，视线慢慢往上移，拖鞋，长裤，白衬衫，他的...他的手。


    杨漾闭闭眼。


    又缓缓睁开。


    “小叔叔。”


    他话语发着颤。


    几乎是他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对方停下脚步，话语关切。


    “怎么了？”


    杨漾缓缓抬头，视线还不算清晰，但他还是能清晰看到，看到面前人的脸。


    泪水在眼眶堆积，杨漾哇的一下嚎啕大哭。


    “唔呜——，小叔叔。”


    -


    五分钟后。


    一楼，客厅。


    成老仔细一通检查后，看向桑彪，摇头示意没事。


    “小朋友没有大碍，可能就是忽然能看到，被吓到了。”


    哭得太惨，杨漾到现在还在抽噎。


    成老拿起纱布，一圈一圈，将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了起来。


    “小叔叔？”


    杨漾不适扯扯纱布，话语茫然。


    “小朋友乖，”成老制止了他扯纱布的动作，随后转头去看桑彪。


    “眼睛刚恢复，不能收强光刺激，先蒙两天，慢慢减低纱布缠绕的的圈数，三四天后再拿掉。”


    桑彪颔首。


    “多谢成老。”


    杨漾的嚎啕大哭，吓了他一跳。


    胸口全是杨漾的眼泪，湿了一大片，为了安抚杨漾，他急急忙忙的，衣衫凌乱。


    刚才他一直都没注意，直到现在，知道杨漾没事，桑彪才有功夫关注其他，注意到发现自己糟糕的形象。


    就这样让人叫了成老过来？


    桑彪扶额。


    真是...


    -


    桑彪询问成老详细的注意事项，一个不注意间，小孩滑下沙发，步履蹒跚来到他身边。


    桑彪诧异。


    “成老，杨漾怎么？”


    成老笑眯眯。


    “纱布透光，他不能完全看清，但应该能看到一些光。”


    让这样年幼的孩子，见到光后又回到黑暗，实在过于残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