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和地板接触发出声响。


    杨漾抱着抱枕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咔嚓’。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


    床上的小身影一动不动，呼吸起伏规律。


    脚步逐渐靠近，停在床边。


    桑彪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小身影。


    小人睫毛颤颤，明显是没睡着，桑彪也没戳穿他。


    弯腰给他拉拉毯子，直起身正准备离开，小手指被攥住。


    “花姐姐？”


    小孩的声音又轻又软，似乎真的是刚睡醒，带了些沙哑。


    天气很热，小孩却穿的长袖长裤。抬手抓他，袖口滑落，露出纤细无比的手腕，小脸也苍白消瘦。


    问话没得到回应，小孩面露茫然，自以为隐蔽地摩挲了下握着的手指。


    骨节分明，不如往常的触感那般，他松开手，一点点蜷缩起来。


    “对，对不起。”


    目光落在小孩翘起的头发上，挑起其中一撮抚了抚。


    王花已经把小孩照顾的很好了，只是小孩身子本来就弱，不做调理，再怎么好好照顾，身子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前两世里的孩子，情况再怎么糟糕，都没有这个这样严重。


    床边是厚厚的地毯，桑彪席地而坐。


    “杨漾，”看着小孩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缩缩脖子，朝后退，他不容分说拉起他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我是杨杓，还记得我吗？”


    小孩看不见，对他来说辨认人的方式唯有触摸和听声。


    桑彪垂眸，任由那双小手在脸上到处游走，一会儿后，杨漾收回手，朝他这靠了几分，桑彪抬头。


    “想起我了？”


    杨漾朝他扬起笑脸，下意识朝他靠近。


    “小叔叔。”


    杨漾看着实在乖巧，桑彪缓下面色，一抚小孩的脸，把沾着的棉絮拿掉。


    “要不要和小叔叔一起住。”


    杨漾不解。


    “和小叔叔一起住？”


    “嗯。我等下就要回d县，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桑彪边说着，抬手抓住杨漾放在自己手边的小手。


    杨漾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玩偶。


    “小叔叔，我身体不好，还看不见。”


    家里的隔音不算好。


    眼睛看不见，但杨漾的耳朵很敏锐，晚间一片安静时，他总能听到其他房间里的声音。


    爸爸说他是祸害，妈妈就是被他害死的，哥哥姐姐都说他是麻烦，眼睛看不见，什么也干不了，说他是废人。


    他很想和小叔叔待在一起。


    但他看不见，是个废人，一定会给小叔叔带来很多麻烦的吧。


    “小叔叔，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又传来声响。


    这次的脚步声听着很熟悉，是王花。


    “杨先生，我的行李收拾好了。”


    杨漾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花姐姐？”行李？花姐姐要去哪？


    变化接踵而至，杨漾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


    眼睛看不见，让他不能迅速搞清楚当前的状况。


    王花没回答他，原本握着他的大手也松开，杨漾下意识挺身。


    “小叔叔？花姐姐？”


    不安和害怕宛如流水，不停涌入心头。


    他本能伸手，试图抓住什么。


    下一秒，手摸到了东西，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托起。


    下意识要挣扎，没等他动弹，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托住，指腹下是熟悉的触感。


    “别怕，我小叔叔。”


    任由杨漾的手在脸上摸着，桑彪转头看王花。


    “都收拾好了？”


    王花点头。


    杨先生说，只要带路上的必需品，其他的到d县再买，她就只收了药和过去的路上杨漾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弯腰把小孩刚才一直抱在怀中的玩偶拿起，塞到小孩怀中。


    “走了。”


    房门打开的声音近在咫尺，杨漾抱住桑彪的脖颈和玩偶，企图将自己埋进去。


    他极力克制了，可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桑彪发现了，他脚步一顿，垂眸看小孩。


    但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杨漾的后脑勺。


    脖间是小孩温热的吐息，呼吸规律，他接着朝外走去。


    杨漾的心一直紧绷着。


    但过去了许久，他都没听到爸爸难听的话语，还有哥哥姐姐的声音，他一点点抬起头。


    “小叔叔。”


    “嗯。”


    回应声传来的同时，掌下的胸膛传来振动，杨漾安下心。


    ‘啪嗒’，类似关门的声音传来，但声音听起来和关门不一样，杨漾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下意识朝声音来源转头。


    “走吧。”


    杨漾听到小叔叔说话。


    这是在对谁说话？


    抓着玩偶的手心沁出汗，杨漾声音很轻。


    “小叔叔，我们要去哪？”


    “要去d县。”


    桑彪垂眸看他。


    胸口的布料皱皱巴巴，完全没法看。


    桑彪在外总保持着完美形象，要是寻常，他早就换一件衣服了。


    车子发动，桑彪抬眼看了眼前方，抓住杨漾的小手。


    “杨漾，我们现在在车子上。”


    “车子，是什么？”


    王花坐在副驾驶，听着杨漾稚嫩的问话，眼眶湿润。


    哪有小孩四岁多了，都没怎么出过房间，就连车子也不知道。


    桑彪带着杨漾伸手，一点点摸索。


    “这是坐垫，我们现在就坐在坐垫上...这是车子的顶棚，有顶棚挡着，太阳和雨都会被挡到外面...这是靠背，这是前面的两个座位。”


    桑彪的话语吸引住了杨漾的注意力，有效减缓他对陌生环境陌生情况的恐惧。


    经过桑彪的介绍，确认自己所在的是一个密封的安全环境，杨漾稍稍放松，不再一直攥着他的衣服不放，时不时会主动探出手摸摸四周。


    像一个对外界充满好奇的小猫，确认环境安全后，朝周围伸出试探的小爪。


    今天外面阳光很好，从抱起杨漾开始，两人一直紧贴在一起。


    杨漾开始探索周围，冷空气从缝隙间钻入，桑彪长呼一口气。


    之前只觉得两人贴在一起热热的，没想到身上衣服已经都湿透了。


    王花脚下有个小包，里面是杨漾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询问她有没有带小毯子。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桑彪一手摁住杨漾，倾身去拿小毯子。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桑彪倾身拿毯子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冷空气不停钻入两人之间。


    两人相贴的部分，布料都已湿透，桑彪刚拿了毯子坐好，杨漾哆嗦了下，感受到了冷意。


    “抬手。”


    杨漾不明所以，但下意识乖乖照做。


    想用毯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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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将人包裹住，但摸到小孩触感湿润的衣服，桑彪又跟王花要了毛巾。


    将毛巾放在衣服里，湿掉的地方，确认湿掉的部分不会直接接触皮肤，桑彪放下衣服，用毯子将杨漾包包好，只留一双手和脑袋在外面。


    “还冷吗？”


    杨漾摇头。


    浑身只有脑袋和双手可以动弹，杨漾缩在桑彪怀中不再动弹。


    “累了？”


    抬手摸摸杨漾的脑袋，确认不热，他抬头看王花，无声询问。


    在桑彪找到她时，她才知道他的身份。


    从未照顾过小孩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照顾孩子。


    虽然从刚才开始，男人的表现就没出过任何问题，但王花不敢赌。


    四少爷的身子实在不太好，她也不能堵。


    几乎是桑彪抬眼看过来的瞬间，王花就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朝后探去，摸摸杨漾的小手和脖间，王花松口气。


    “四少爷今天还没午睡，应该是困了。”


    “嗯。”


    不是不舒服就好。


    杨漾昏昏欲睡，桑彪不再说话，车子里就此安静下来。


    -


    d县离c市有些距离。


    坐飞机要将近四个小时。


    身体不好的关系，杨漾睡觉很浅。


    公共场合，吵闹不可避免。


    不想吵醒杨漾，下了车后，桑彪立马正大步往贵宾室赶去。


    刚走到贵宾室门口，察觉到杨漾动了，他稍稍掀起毯子。


    “醒了？”


    “小叔叔。”


    被吵醒，杨漾神色懵懂。


    “喝口水。”


    话语间，四人进入贵宾室。


    杨漾喝了几口温水，嘴里抱着嘴水，转头环顾四周。


    周围不停传来陌生的声响，他抱住桑彪的脖子，话语轻轻。


    “小叔叔，我们在哪？”


    杨漾听力极佳，相比平常人，他能听到更多声音。


    碗筷碰撞声，好多陌生人的说话声，走路声，不知名的声音...


    信息太庞杂，让他不知道关注哪个才好。


    随行的司机找了个靠里的座位，这里声音少一些，桑彪抱着杨漾坐下，旁边坐着王花。


    “杨漾，这里是机场，我们等下要坐飞机。”


    桑彪摸摸他的小肚子。


    “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贵宾室里也开空调了，但没有车子里那么冷，王花接过杨漾，确认里面的衣服已经干了，她将毯子拿下来些。


    “四少爷，要不要吃点什么？”


    王花也问。


    四少爷看起来i刚才精神多了。


    应该饿了吧？


    中午四少爷就没吃多少东西。


    “饿。”


    午睡过后，杨漾比刚才精神些了。


    王花没问时，他就已经闻到食物的香味，是很丰富的味道。


    有好多他从来没闻过的香味。


    得到应声，王花将他放到座位上。


    “四少爷等着，我着就去拿。”


    屁股底下的触感有些硬，杨漾伸手摸索，很快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这让人安心的味道，他闻了一路，甚至因此睡了个好觉。


    “小叔叔。”


    掌心传来对方身上的温度，杨漾一点点朝那边挪动。


    直到靠到东西，伸手摸去，掌下是对方身上的温度，他停下动作，靠着对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