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阿湉是不是也该回我一份礼？”


    宋知明指尖摩梭抚弄着她脸颊的肌肤，当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肌肤柔软得像块嫩豆腐似的，好似稍稍施力就要化在他掌中。


    他的语气舒缓下来，不复之前的咄咄逼人。


    虽然是在问她，却笃定得就像是有了答案，不应允下来就成了她的不是了。楚湉心中想，若是金银财宝，宋知明肯定是不缺的，若是别的，她好像也给不了他什么。大概又是什么服从性测试吧。


    听了这话，楚湉稍微松了口气下来，只忙不迭点头：“大人想要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必定倾其所有，务必为大人拿来。”


    腮凝新荔，一双水润的眼眸顾盼神飞，巴巴地望着宋知明。


    俨然一副期待极了他会说出什么来的模样。


    这样殷切的眼神却让宋知明不禁一滞，他闷笑了一声，嘴角噙了些玩味的笑意：“阿湉收礼时，可没有这么高兴。”


    稍稍上挑的尾音，似乎是在打趣，又像是在质问。


    楚湉暗自思忖着宋知明的心思，一时间却也摸不太准。原因无它，只不过他这人惯是阴晴不定，反正他的笑也作不了数，说的话也未尝是真的，她只能格外谨慎些。


    可是一退再退，一昧把自己的姿态放到卑微的尘土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么一想，楚湉又开始为难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知明的脸色，罕见地决定冒险赌一赌。


    “大人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何尝不高兴了？”她当即就要坐起身子来，既推搡了宋知明一把，嘴上仍在抱怨，“大人真把我当犯人来审了，一句都不肯信我，非要我把心都掏出来给大人瞧瞧才能相信吗？”


    她乍然起身，晃得头上珠钗轻响，虽然气冲冲地别过脸去，脚上却没有动静，尾音又颤出几分委屈来，“别人欺负我也就罢了，大人怎么能这么对我。”


    说着眼底又泛起了水泽，泪光点点，不一会儿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


    柔柔的呜咽，像是只无助的小兽。


    奇怪的是，听起来却不让人厌烦。


    宋知明眼皮微抬，盯着她抽动的肩膀，须臾才出声：“委屈？”


    楚湉沉浸在自己的眼泪里，心中忍不住为自己称赞，如今她的演技是越发精进了，眼泪说淌就淌，半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泪光朦胧中甫听到宋知明的声音，她却不敢再哭了，按照宋知明的脾气，若真是她哭得把他惹恼了，这些眼泪岂不是白流了。


    而且台阶总要自己寻着下不是？要是等宋知明来哄，长城怕是都要被她哭倒了。


    楚湉以帕拭泪，星眼朦胧间先是点头，复又摇头。


    “又不是哑巴，打什么哑谜，自己说话。”宋知明微哂。


    “我……”楚湉嗫嚅了两下嘴唇，想要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语此刻显得无比的苍白，她再使小性子或者宋知明会认为她娇纵，可她总要唤起他的怜惜之心才算达到自己的目的。


    楚湉艰难地止住了抽噎，定定地回望着宋知明。


    她眼底的水光潋滟，却映不出宋知明眼中半分情绪。


    好像无论发什么了事情，都在他的眼中掀不起一丝波澜，难道这样的人，真的会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吗？


    楚湉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策来，究竟她是哪来的勇气，自认为可以打动宋知明的心，从而致使他为她而用。


    陈淑华的栽赃陷害让她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恍若身处在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岛上，谁都帮不了她，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图谋着她，既走不出也逃不脱。


    她的眼睛突然很酸，心里更酸，手不自觉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帕子，就像是握住了水中的浮木，迫切需要为自己寻个不被溺亡的支点。


    宋知明的目光掠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倏忽读懂了她眼中翻涌得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的悲戚。


    这样的情绪似曾相识，并不陌生。


    宋知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于楚湉身上。


    他心口猛地一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暗红血迹从宋知明的唇角渗出，滴在玄色衣袍上洇出诡异的色彩，楚湉注意到了宋知明的失态，连忙上前：“大人这是怎么了？”


    楚湉从未见过这个阵仗，她指尖颤抖，手抵着帕子匆忙抚上宋知明的嘴角给他擦拭。


    “大人……”她凝视着宋知明失焦的眼瞳，复又唤了唤。


    孰料话音还未落下，宋知明猛地扣住了她的后颈，刹那间楚湉心跳如擂鼓，只觉得一阵黑，宋知明苍白的面容乍然放大，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扑面而来。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没有倚靠的两人一齐跌倒在软榻上。


    “砰——”


    宋知明身下的楚湉的脑袋磕到了床沿，瞬间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


    楚湉伸手想要去摸砸到的地方，已被宋知明钳住了双手，吃痛的嘤咛更是还未出口，都已尽数被宋知明碾成了细碎的呜咽。


    “别走。”宋知明喘息地抵着楚湉的唇瓣，“别离开我……”


    话音甫落，楚湉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宋知明的嘴里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她分神望向他，宋知明那双素来沉静如渊的眸子此刻好似翻涌着惊涛骇浪，楚湉品到了蔓延至她唇间的血腥气，陌生又滚烫。


    一切都格外地异常，楚湉甚至都不知道宋知明何故突然变成了这样。


    楚湉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他湿热的唇又重重的压下。


    他一定是疯了。楚湉心想。


    这么想着，乍然撞见了他变得通红的眼瞳，楚湉下意识瑟缩了下，换来被宋知明更加用力地箍住腰身。


    宋知明低头睥睨，目睹着她的睫毛剧烈颤动，两道秀气的眉头更是吃痛的拧在了一起。


    可他犹未打算放手。


    她的味道很好，宋知明早就知道。


    当下甜中泛着眼泪的咸涩，悄无声息地顺着交缠的津液渗进宋知明的每一处神经，柔柔弱弱的身体，却灼烧着宋知明的理智，诱着他从回忆的漩涡里脱离。


    这确实是宋知明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可惜楚湉并没有那么配合，她实在痛得厉害，头也不知道磕破了没有，宋知明的吻更是带着暴风雨般的肆虐，在她的口腔里肆意掠夺，吮得她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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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湉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宋知明的肩膀想要推开他，可落在她唇上的力道并未减退分毫。


    挣扎了一会儿，楚湉发现了，她越是想要远离她，宋知明越是发了疯般抵着她，于是她索性放弃了。


    就当是被狗啃了，反正不是第一次，她心中释然了些许，双手环住了宋知明的脖颈，想要通过示弱减轻一点儿痛感。


    她娇喘微微，泪光点点地仰起头，映在宋知明的眼瞳里。


    好不可怜。


    然而宋知明熟视无睹，继续吻着。


    “狗东西，”楚湉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


    日影斜斜爬上雕花窗棂，屋内好似有人在交谈。


    “姑娘脉象浮紧，又带弦涩，”女医的手搭在楚湉的腕上，给出了自己的诊断，“应当是忧思所致，又染了场风寒，须得好好调养着，我这就去开几副药来。”


    楚湉恍惚中想要睁眼，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


    “我可怜的儿，真是受苦了。”


    母亲温柔地触碰她的额头，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啜泣。


    ……宋知明应该早就走了吧，楚湉醒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


    什么风寒，分明是他害的。自己不知道被他折腾了多久，窗户明明敞开着，他却连起身的一会子功夫也不愿意浪费，吹了一会子风她就头疼脑热的，以致于后面的记忆全都恍惚了。


    病来如山倒，楚湉原以为发场热喝些药便差不多了，不曾想这场高烧竟一直没有退下。


    她的意识被烧得支离破碎，只能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身子被包裹着陷在层层软衾里，只觉好似坠进了云层中，绵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终于撕开道裂缝。楚湉费力地转了转眼珠，这才发觉外头已经陷入了昏暗的暮色中，也许是怕惊扰她休息，屋内也堪堪只亮着两盏照明的蜡烛，散发着不甚明亮的光芒。


    楚湉喉间干涸，整个人更是如同脱水的鱼一般，急切想要汲取些水分。


    她张了张嘴，艰难启唇：“冬至……”


    然而发出的声响沙哑晦涩，不止浑然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而且细若蚊蝇，若不是仔细辨认，很难听到这动静。


    每一次出声都牵扯出细密的刺痛，然而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


    床帏外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晃动，楚湉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复又唤道：“冬至……水……”


    不多时便有一只手探进来床帏，瓷盏凑近唇边，楚湉本能地就着那只手大口吞咽，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终于舒缓了些许不适。


    楚湉抿了抿唇，“够了。”


    说着便把那杯盏往外推，只是今日的冬至似乎格外木讷，那只手僵在空中半响未动，乃至于杯中的水顺势倾倒而下，很快便在被单上洇出一片水渍。


    楚湉盈盈望过去，杏眼里氤氲着薄雾，目露嗔意。


    没曾想她微微地仰起头时，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楚湉眼睫颤颤，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吓得更是煞白一片。


    宋知明目光里含着探究，细细打量着她，眼底愈发幽深：“怎么？咱家伺候阿湉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