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79/80


    小松义树匆匆赶到的时候，上野家一片狼藉。


    两拨人僵持在上野家门口，其中一拨人是他这段时间在照顾的小孩子们，而另一波人......


    小松义树难以置信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怎么又在这儿？！”


    前半句是对灰原兄妹问的，后半句是对五条悟夏油杰问的。


    灰原兄妹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对小松义树的担忧，对面那群小孩喊来的“家长”居然是小松义树，这无疑说明小松义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太正常的道路，这让他们兄妹十分担忧。


    那边的小孩子们闻言纷纷激动起来：


    “小松哥，你认识他们吗？！”


    “小松先生，他们差点杀了天使大人！”


    小松义树：“！！！”


    上野明里眼睛通红，而房子里早就没了上野家爷爷的身影。


    很显然，这帮孩子擅自行动了，还被疑似是“官方人员”的灵媒们发现了。


    他皱了皱眉，迅速走到上野明里面前，低声问她，“你爷爷呢？”


    上野明里低声说：“送到天使大人那里了，应该没有痛苦地往生了吧。”


    “......”


    小松义树差点脱口问出一句“他真的往生了吗”，靠着栏杆的五条悟冷笑一声，“哟~原来你就是这帮小屁孩的家长啊？”


    小松义树便把没有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转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弹幕纷纷吐槽道：


    【完辣，这俩装大人装上瘾了，猫儿，你告诉我这帮“小屁孩”里比你俩年纪小的有几个？】


    【服啦，咒灵都被放跑了，气得我血压都变高了】


    【话说回来，这个叫小松义树的老哥还真是天生奶爸体质啊，在场的除了狐主播猫主播，全是他弟弟妹妹，太6了】


    【emmmmmmmmm但是带孩子们搞这种‘死亡’游戏就有点糟糕了吧，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很容易被带节奏，他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为什么不阻止一下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帮熊孩子真是气死我了，咒灵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夏油杰严肃地问小松义树：“小松先生，接触咒物、接触咒灵、接触诅咒师，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


    小松义树没有说话。


    今天凌晨，五条悟和夏油杰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两个人应该也是“灵媒”，且身份比卖给他咒物的家伙要正式很多，很可能是灵媒界的“官方人员”，不然不会理直气壮来他家里索要诅咒之物，因此他选择尽快把人打发走，避免更多事情暴露。


    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这么难缠，还带上了灰原兄妹一起找到了上野家。


    其中一个小孩梗着脖子说：“你们少管我们的闲事，我们又没害人！”


    五条悟冷嘲热讽道：“哦，把癌症终末期的家伙交给妖怪，这叫不害人吗？”


    “他是天使，不是妖怪！”


    “哈，你!


    看它那个鬼鬼祟祟的蠢样子像是天使吗？”


    “你、你敢侮辱天使大人？！”


    “妖怪，妖怪，略略略略略，它就是个妖怪~！”


    “你、你你你你、你这种家伙绝对会不得好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先是大笑几声，然后秒变脸色，一脸不耐烦地问夏油杰：“呐，杰，老子能不能直接报警？”


    【看热闹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有人骂猫主播不得好死我就要生气了.......】


    【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1】


    【哒咩，哒咩，给我停止！不然要被禁言了！】


    【......虽然童言无忌，但这两个人明显是来救你们的啊，能不能别这么不识好歹？】


    【完了，完了啊，那个爷爷没事吗？无论怎么想都有事，但现在他们已经把咒灵放跑了，追不回来了啊！】


    没想到的是，五条悟提出“报警”之后，这群小孩反而表现得慌乱起来。


    他们窃窃私语道：


    “什么？报警？”


    “他们要报警！”


    上野明里上前一步，大声道：“等等！我把爷爷交给天使大人，是因为我爷爷太痛苦了！我也没有办法啊，如果可以送他安乐死，我当然会选择送他去安乐死，但是没有，没有！他最后都这么痛苦了，但他连一个立刻结束痛苦的机会都没有，整个社会都默认绝症患者只能活活疼死，你们不觉得这一点很过分吗？我作为他的孙女，想要他体面地送他离开人世有什么不对？！”


    夏油杰沉声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确定他得到了无痛的死亡吗？”


    “那是当然的，天使大人已经送走了很多很多想要无痛死亡的人了，他可以！”


    看着夏油杰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小松义树暗道一句不好。


    事情要闹大了。


    “明里，不要再说了......”


    另一个孩子踏前一步，“没错，你们少来管我们的闲事，我们想要死在天使大人的怀抱里是自愿的，我们用这种方式赴死可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社会甚至不用浪费资源给我们收尸，你们也少用‘自尽等于杀人’、‘自尽会下地狱’之类的话吓唬我们，谁不知道这些话是统治阶级专门编出来恐吓底层民众的？！因为底层民众死光了，他们就没有廉价劳动力可以奴役了！”


    【？？？？？？？小屁孩懂得还挺多，这就是中二时期的小鬼们特有的看破社会真相的能力吗......】


    【完辣，看出来他们确实研究这件事很久了】


    【怎么说呢，虽然他说的是对的，但这两件事能一样吗，刚刚那个可是咒灵啊咒灵啊咒灵啊咒灵！！！】


    灰原雄难以置信道：“但是，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在‘天使大人’那里结束生命？生命不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吗？无论你们经历了什么，你们都还有大好的人生，你们现在才十几岁！”


    对面的孩子们却冷笑起来。


    个子最高的男孩子嗤之以鼻道：“珍贵？那是你们家庭美满的小鬼才会觉得珍!


    贵的东西，我巴不得今天就死掉，快点结束这悲惨的一生！”


    旁边的小鬼推了推眼镜，“很多人没有选择立刻结束生命只是因为害怕痛苦而已吧，生活明明已经悲惨到快要活不下去了，但基因里的求生本能就是让你怕死，真搞笑，人类进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是像野兽一样被动物本能支配着，无法自由的决定自己的人生。所以，天使大人就是最优解。”


    灰原雄的妹妹也说：“不要这么悲观啊，只要活下去，只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切都会有变好的那一天！”


    “少给我们喊口号了，每个人都只会说这样的话，一遍又一遍，如果真的能好好活下去，谁愿意这么悲观啊......不过，你们说这些话其实也不是发自真心的吧？因为支持别人结束生命就会被社会视为杀人帮凶，所以无论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只能一遍遍劝别人珍惜生命，但你们心里都很清楚，每个人活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五条悟悠闲地吐槽道：“嘛，毕竟每个人的最终结局都是死，说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也没什么错......”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拍了一把五条悟的背。


    另一个少女冷静道：“就算活到最后寿终正寝又怎么样呢？寿终正寝就算是赢了吗？可无论你经历了多么精彩的一生，你的终点终究都是死亡，一旦死亡，生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全部归0，那么活着的时光算什么？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灰原雄道：“当然有意义！你和朋友、家人共同创造过美好的回忆，他们会记得你，思念你的，这就是你的意义！”


    女孩一笑，“可我已经死了啊，别人的思念于我有什么意义呢？思念能让我复活吗？既然我不能复活，那这份思念就不是属于我的意义，于我毫无意义。”


    灰原雄愣住了。


    他似乎听得懂，但又完全听不懂！


    女孩冷冷道：“既然人生无论如何度过都没有意义，既然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迎来死亡，那还不如在天使大人这里选择没有痛苦的结束人生，免得将来还要经历衰老和疾病！”


    半晌，夏油杰笑了：“你们这个‘癌症患者家属互助群’，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群凑齐了抑郁症焦虑症完美主义强迫症死亡恐惧症虚无主义延长哀伤障碍等等等等诸多患者......】


    【《群英荟萃》】


    【不是，这个还是直接报警吧，报警，把他们的家长喊过来教育他们，这已经超出咒术师的能力范围了】


    【报警，报警，快报警，我好害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报警吧，主播，好怕他们出问题，你们现在没法沟通的】


    小松义树听见了小鬼们义正词严的发言，不禁面露绝望之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下不行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夏油杰采纳了五条悟和弹幕的提议，打电话给夜蛾正道说了这件事，“......对，那个叫‘天使’的家伙是咒灵，我们会找到它的，但我们很担心这帮孩子，老师，你能不能联系一个知道咒灵存在的警察帮我们分!


    担一下麻烦？”


    小鬼头们闻言，迅速交换一个眼神，随后，他们突然暴起，趁着夏油杰正在打电话集体往外冲。


    “跑！”


    他们冲下台阶，然后被气球咒灵一个接一个吸进了肚子里。


    灰原兄妹：“！！！”


    好、好厉害！


    夏油杰淡定地继续跟夜蛾正道通话：“放心，老师，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五条悟在旁边哈哈大笑，“哟，你们这不是充满了活力吗？臭小鬼们！”


    没过多久，警察来到上野家带走了所有人。


    警局。


    走廊上，夏油杰、五条悟和小松义树坐在一起，两个咒术师少年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年前，小松义树的父母相继去世，从那之后，小松义树便整日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提不起力气面对生活，他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不想上班、不想吃饭、夜夜失眠......他变得无法从生活中感受到任何快乐，满脑子都是对死亡和人生的思考，无奈之下，他开始在网上寻求帮助，并被一个孩子拉进了同城的死亡讨论群。


    那里有很多不同的孩子。


    有些孩子是像他一样，因为周围人的离世而开始变得悲观消极，甚至想跟着已故之人离开；有些孩子是因为家庭不幸和生活的压力想要尽早解脱；有些孩子则是像上野明里一样，觉得充满病痛的死亡很可怕，想要寻找一个无痛的、相对幸福的死亡方法；有些孩子则是突然某一天意识到了自己终将会死亡这件事，开始思考“既然早晚都要死，那为什么要浪费精力活着，不如尽早了结”......


    他们在讨论群里各抒己见，后来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开始默契地寻找一个无痛的解脱方法，他们在黑市购买教人结束生命的禁书，通过特殊渠道从灵媒那里购买所谓的诅咒之物，后来又辗转认识了“天使大人”。


    “这个天使大人是他们的同好介绍过来的，据说从前是在另一个城市活动，只要用他的羽毛召唤他，他就会来帮助我们获得永恒的安宁。”


    夏油杰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永恒的安宁？”


    “据说他能把人接到一片宁静的花海当中，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安宁和幸福。我想，正因如此，他才会叫‘天使’吧？不过我还没有见过他。”


    “把‘天使’介绍给你们的同好是谁？请把联系方式交给我们。”


    小松义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他们分享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夏油杰观察着他的神色，忽然问道：“你也想结束生命吗？小松先生。”


    小松义树缓缓摇头。


    “自从父母去世，我变得十分恐惧死亡，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且不会被任何人记住，我就悲伤得彻夜难眠，偶尔痛苦到极点的时候，我会觉得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生老病死真是太痛苦了，如果从一开始就没出生该有多好，但我想，我应该是不想死的。”


    夏油杰安心了一点，他告诉小松义树：“灰原兄妹很担心你。”


    小松义树苦笑道：“!


    是吗？真抱歉，我这两年状态不好，所以没怎么亲近过他们，因为......他们认识的是以前那个还很正常的我，我不想让他们发现现在的我变成了这个样子。真讽刺不是吗？三十来岁的人，活的还不如二十多岁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我其实很痛恨这样萎靡不振的自己。”


    【这个就是很典型的死亡恐惧症啊......】


    【老哥你放过你自己吧，状态不好的情况下还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还不变回正常状态，这只会给自己增加更多压力】


    【忽然想起来，他没把‘黑樱’卖给他的咒物立刻交给那帮熊孩子，会不会是因为他察觉到咒物真的很危险？】


    【还真有这个可能......】


    小松义树揉了把脸表示：“我知道陪着他们胡闹是我不对，如果有什么处罚，我会承受的。”


    夏油杰道：“这就不是我们咒术师能过问的事情了。那么，告辞，我们要去找‘天使’了。”


    他从长椅上起身，打算和五条悟一起离开。


    五条悟满脸无所谓地跟着他站起来，他们往外走了几步，夏油杰突然停下来，欲言又止片刻后说：“小松先生。”


    小松义树抬起头看向他。


    夏油杰说：“我认为，你没有失去正常生活的能力。你在关心那群孩子，你愿意为他们奔波，愿意为他们担责，你还是从前那个照顾灰原兄妹的好人，你没有变得比以前更差。”


    “......”


    “那么，告辞。”


    少年们离开了，小松义树久久地坐在原地，露出迷茫又怅然的表情。


    【狐主播qaq蟹脚教祖蛊惑人心的能力初见端倪了......（已屏蔽）】


    【话聊，狐主播使用了技能：话聊！！！】


    【对啊，灰原兄妹真的很担心他耶，而且我感觉这家伙明明很有救，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不行了呢？】


    夜空中。


    少年们乘坐魔鬼鱼咒灵飞起来，夏油杰的表情忧心忡忡，五条悟却心情很好，像是欣赏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们在夜晚的风中飞行了很久，五条悟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你在愁眉苦脸什么啊。”


    夏油杰低声回答：“只是心情有点沉重而已，这件事并不是袚除了咒灵就能解决的事情，是吧？”


    五条悟道：“啊，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咒术师可以袚除咒灵，但没有办法袚除他们脑海里的负面情绪。”


    夏油杰沉默半天，突然说：“拥有直播间之后，我得知直播间观众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没有诅咒也没有咒灵的世界。”


    “......嗯？”


    不仅是五条悟，连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竖起了耳朵。


    “所以我偶尔会想，要是我们的世界也没有咒灵就好了，就像大部分的都市剧那样，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咒灵的很普通的世界。”


    “哦，没想到人生意义是成为咒术师的家伙会希望世界上没有咒灵啊。”五条悟笑着调侃道：“喏，你的术式也是，没有咒灵的话，咒灵操术就会跟着废!


    掉吧。”


    夏油杰无奈道：“我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盼着世界变好吧？你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