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明蘅才如梦初醒般恢复了清晰的神志。


    沈宗芳和三王爷还在对峙，两人似乎都打定了主意一步不让。沈宗芳转身想来拉着明蘅走，三王爷红了眼挡在他身前，低吼道：“休想！”示意三王府的护卫上前来就要捉了明蘅。


    沈宗芳冷笑一声，一挥手飞光逝川腰间银光一闪，剑已出鞘。


    一时周围静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这血光之灾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明蘅目光扫过冷眼旁观的许远山，心里一抖，捂着头拉了拉沈宗芳的衣袖：“王爷，让飞光他们收了兵刃吧。”


    沈宗芳安抚道：“别怕，案件不明，谁也休想把你带走。”


    “王爷，你听我说。我没有杀人，这里一定另有蹊跷。但如今的情形若是我们就这样走了，一来显得我心虚，二来只怕那凶手才是得了善后的机会了。”明蘅略提高了声量，“查清真相要紧。”


    抓到了真凶自然就还了她清白，就算今天沈宗芳强行带走了她，许家难道会放过这个攻击沈宗芳的大好良机？


    三王爷厉声道：“既然七王妃都这么说了，还等什么？”


    “慢着，”明蘅冷冷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护卫，“我可没说我认了这罪过，可以任由三王爷捉拿处置了。”


    “那你什么意思？”


    明蘅喘了口气，她脑子里还是针扎似的疼，说出这些话已经有些勉强了。但她现下必须选一条路，一条不会让沈宗芳为难，又能保障她自己安危的路……


    “宗室有过，要么关押进宗人府，要么囚在自家内院由锦衣卫看守。我们王爷身为宗人府宗令，想来三王爷这两条路都不会满意了？”


    三王爷“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就监禁在许家，三王爷以为如何？”


    许远山目光一闪，周围的宾客也小声议论起来。


    许家若是想要她的命，她昏迷时就该动手了。如今既然想把这罪名安在她身上，反而是绝不能让她出事，尤其是在许家出事的。


    偏许家又是三王爷一党……外头看来她说这话已经算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了，谁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沈宗芳仍是有些不满，明蘅坚定的轻声对他说：“王爷，我清清白白的进来，也要清清白白的出去。我们谁都不要再去背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我不会，我也不会让你承受。


    -


    明蘅话说得坚决，心里却也没底。她虽然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杀了三王妃的凶手，但这件事究竟能不能证明，却是谁都说不清。


    她试着在心里叫了叫张老三，后者倒是能答应，但对于明蘅“你有没有在我昏迷时看到什么”的问题却只有一个毫无用处的回答。


    “你昏迷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流霞愁眉不展道：“我原想着倾海姐姐在门口也昏迷了，怎么能证明没人进过这佛堂？偏偏听说我去找王爷的时候，给佛堂添香的小丫头来了，见倾海姐姐昏迷在门口不敢打扰，把她扶到了一旁一直守着……”


    “想来是除了见到三王妃进了佛堂，再没见其他人了？”


    流霞不用点头明蘅也知道必是如此。其实这小丫头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一眼便知，但他们既无佐证，难道能随便对许家的佣人动刑让她说真话？


    “若能证明我当时确实在佛堂里昏迷不醒，兴许是个办法……可恨我着实想不到是怎么中了圈套。”明蘅头疼地捂住脸。


    早料到许家必有古怪，连茶水她都只是沾了沾唇。而且在佛堂里分明只有她觉得不适……不对，还有倾海和流霞。流霞离了佛堂就好起来了……


    “难道是那佛堂的香有问题？”明蘅喃喃自语，“可那怎么能只对我们起作用呢。”


    她这里想不明白，沈宗芳也在御座前据理力争。


    “长乐亲眼见着王妃身体不适才去给她煮药，她如何能轻易杀了身体康健的三王妃？”


    三王爷冷笑道：“你那王妃连大黎人都杀得掉，杀一个弱质女子能是多难的事？”


    沈宗芳在袖中捏了捏拳：“是与不是，总要查过才知道。”


    “自然要查，不过，你不能查！”三王爷咬牙怒视着沈宗芳，“谁不知道你的手段？黑的都能硬说成白的！你随意动点手脚，我妻子哪有雪恨那天？”


    沈宗芳正要说话，嘉和帝开口道：“这本也是理当回避的事。就让左宗正和刑部一并查探吧。”


    三王爷只要能挡了沈宗芳便心满意足，自然答应下来。沈宗芳却垂下了眼沉默起来。


    嘉和帝敲了敲桌子：“老七，这是律令。”


    沈宗芳笑了笑：“自然。我只是在想，三王妃要查，我手上这桩事也应当要查吧？”


    嘉和帝一愣：“还有什么事？”


    “许家自称进了贼寇，各家女眷才去佛堂避险……三哥可还记得这事？”


    三王爷生硬地回答道：“是有此事，但许家已经把贼寇都捉了送去刑部……”


    “并非如此。”沈宗芳笑意更浓，“我无意中撞见明家的大公子被人追杀，救下他的同时也顺手捉了几个人……三哥，你说巧不巧，这些人宣称他们是要去杀‘七王爷’的。恰巧我把鹤氅给了大公子，他们就这样认错了人。”


    嘉和帝拍案而起：“还有这等事？！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刺杀亲王？”


    “这一点，”沈宗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三王爷，“我总该查得了？”


    -


    容梦溪自打听说了三王妃和明蘅之事，就想尽了办法要去看她。奈何门口的锦衣卫有命在身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气得她把院子里的花都拔了个干净，才算消了气。


    锦奴快步走了过来：“外头有个管事求见，说是七王爷让他来的。”


    “可有凭证？”


    锦奴轻声道：“是飞光小哥领过来的，远远和我点了个头。”


    容梦溪听了这话再不迟疑：“悄悄领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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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便发现来的青年果然有些眼熟，容梦溪问：“我在王府曾见过你么？”


    青年笑道：“我是王妃娘娘的陪房管事，姓韩，名叫长生。二少奶奶在王妃那里见过我并不出奇。”


    原来如此。容梦溪不再多问，道：“七王爷让你来做什么？”


    韩长生道：“七王爷如今使了浑身解数在刁难查案的左宗正和刑部的大人们，就是要把刺杀他的案子和三王妃之死搅作一团。如今他们已经被王爷拖住了，让我来问问二少奶奶可知道什么线索。”


    “我正想着怎么去找七王爷说此事呢！”容梦溪连忙叫来了小喜，“你把后来的事再跟韩管事说说。”


    小喜简单把她和青棠原本想从钱鸣英那里逼问出姐姐尸骨下落，谁知把他吓得落荒而逃的事讲了，又道：“我原想跟上去看看钱鸣英要去哪里，但那时青棠像是当真要发病，我不敢耽误，先把她带了回来。等再沿路追上去的时候……”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韩长生：“只捡到了这个东西，没见着人影。”


    韩长生接过来一看，是个缂丝兰草纹的荷包，虽说名贵，但瞧不出是谁所有。


    小喜往荷包上的某处一指：“韩管事，奇怪的地方在这里。”


    韩长生一看，那兰草上有个小小的印迹，似乎并不是绣线上的……他拿近前轻轻一嗅，脸色就变了。


    小喜点头道：“是血迹。我和青棠领着钱鸣英去的地方原是许东楼一家人所住，自打他被除了族，那块院子就萧条下来。他逃去的地方同样罕有人迹，说不定是遇到了谁……可惜我去晚了一步，就这样一个香囊，只怕也派不上用场。”


    韩长生正色道：“未必。倘若真是这样，真凶和作案之处都有眉目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看看。”


    容梦溪知道此事要紧，也不留他，让小喜带着他尽快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一看，原来是许东楼一家尚在时的一处小花园，如今果然是人烟罕至，虽说不至于荒芜，也瞧得出只是下人们扫洒清洁罢了，一股子萧疏气味。


    小喜道：“我后来也来过一两次，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韩长生问了她钱鸣英跑来的方位和发现香囊的地方，沿着那条路一步一顿慢慢走了过来。


    小喜也算细心之人，但她和韩长生到底不同，韩长生深知就是一张纸、一根草，都极有可能透露出不一样的讯息，看东西比她更要仔细十倍。突然，他在一个石灯前停下脚步，弯下了腰。


    小喜奇道：“这石灯怎么了？我也瞧过它，并没有什么不妥。”


    “石灯没有，”韩长生指了指地面，“这里有。”


    小喜上前一看，原来是生长在石灯底座附近的青苔。她蹲下去仔细打量了一番，惊讶道：“这青苔被拖动了？”


    韩长生摸了摸石灯：“拖动的自然不是青苔。看来我们没猜错，凶手和凶器都是。”


    只不过这未必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