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闻言，转身看向杜如晦，忍不住说道：


    “行了，杜老哥，有这工夫感慨别人，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


    杜如晦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我现在感觉挺好的啊？”


    “挺好的？”


    楚天青挑眉反问：“那我问你，今天测血糖了吗？”


    “测了。”


    “空腹数值多少？”


    “八点多......不到九点。”


    “......你好个锤子啊！”


    楚天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你这挺好的标准，怕是跟阎王爷他家亲戚定的吧？


    杜如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部，辩解道：“这个......我近日确实自觉身轻体健，胃口也不错，吃什么都香......”


    “吃嘛嘛香？我看你是吃啥啥升糖！”


    楚天青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手指虚点着杜如晦：“你以为糖尿病就只是血糖数字高一点那么简单？我告诉你，它就像个最敬业的人体内部拆迁队！长年累月，第一个要拆垮的就是你的肾脏！”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警告：“知道后果是什么吗？你要是一直维持这个血糖水平不加以控制，今天邹国公躺上去的那张透析床，保不齐过阵子也是你的专属位置了。”


    杜如晦被这话吓得脸色微微发白，强自镇定道：“天青，休得危言耸听！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


    “危言耸听？”


    楚天青冷哼一声：“我给你说个实在的，十个躺进来做透析的病人里头，追根溯源，起码得有四个是因为长期糖尿病控制不佳导致的肾脏损害！这个概率高达四成！比你砸死菜市场碰见熟人的概率都高！”


    杜如晦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从来不去菜市”


    “......”


    楚天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噎了一下，片刻后无奈大手一挥道：“你爱去不去！”


    “反正你到时候真的尿毒症了，我反正是很乐意给你做透析的，毕竟透一次挣一次钱。”


    杜如晦被他这一连串连吓带唬的话砸得有些发懵。


    尤其是那句“明日归宿”和“专属位置”，让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老夫无恙的淡定姿态了。


    他一把拉住楚天青的衣袖，急声道。


    “天青！莫要再唬我了，我该如何是好？我......我可不想步公瑾后尘，将来三天两头就得来你这医馆报到啊！”


    眼见杜如晦是真的着急上心了，楚天青见好就收，语气缓和下来，但神情依旧认真：“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真想悬崖勒马，避免最坏的情况，从现在起就得严格听我的安排。”


    “你说，你说！老夫定然一字不差，照做无误！”


    杜如晦连连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随后，楚天青便向杜如晦详细交代了接下来几日的安排。


    要求他连续三到五天，每天严格记录三个关键时间点的血糖数值。


    清晨起床后空腹时、早饭后一个时辰、以及晚上临睡前。


    同时特别叮嘱他，这几日的晚餐务必清淡，以粗粮，河鲜和蔬菜为主，严格管住嘴。


    等这几日的详细记录齐全之后，再拿来一起分析研判，以便能更准确地评估当前胰岛素用量是否合适，是否需要调整。


    杜如晦赶紧记下要点，又补充道：“天青，之前你给我的那种胰岛素，剩的也不多了，正好这次再拿一些。”


    楚天青点点头：“行，没问题。”


    他刚转身要往药柜那边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等等，杜老哥，这次拿药，咱们得改改规矩了。”


    楚天青转回身，脸色变得很认真。


    “改规矩？”杜如晦没太明白。


    “对。”


    楚天青指了指窗外：“胰岛素这东西特别娇气，最怕热。以前天冷的时候，在屋里放一放问题不大。但现在天热了，要是还像以前那样让你随身带着，或者放在不凉快的地方，这药效很容易就变差，甚至直接没用了。”


    他语气加重了些，强调道：“所以，从这次开始，我每次只给你拿够用半个月剂量的胰岛素。”


    “才半个月？”杜如晦有点犹豫：“是不是太少了点？来回跑也太麻烦了......”


    楚天青打断他：“这是为了保证药效不出问题！这胰岛素就算你保存得再好，在平常温度下放过二十八天，药性就会慢慢变差，就不那么稳妥了，到时候，哪怕瓶子里还有剩，也得扔掉，不能再用了！而我之所以要求半个月，也不过是更为保险一些。”


    他看着杜如晦的眼睛，说得特别清楚：“我可不想你辛辛苦苦打了针，却因为药效不够，血糖还是控制不住，白白受罪，还把身体搞坏了。每次拿半个月，按时来取，保证药效。”


    杜如晦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一阵后怕，更是对楚天青的细心安排感激不尽，连忙拱手。


    “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得不周全了！就按天青你说的办，每次只拿半个月的量，我一定小心保管，绝对不敢马虎！”


    楚天青这才转身去取药，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这还差不多......一个个的，真不让人省心。”


    听着楚天青的唠叨，杜如晦只感觉一阵暖流从内心划过。


    这般被人关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杜如晦眼眶微红，然而楚天青却突然转过头说：“之前算是批发价，你买的多我自然便宜，但现在半个月半个月的拿，份量零散，我还得费力帮你保存，我亏得慌，这样吧，一支多给一贯，怎么样？”


    杜如晦：“......”


    和着这小子扯那么多是想涨价啊！


    娘的！


    感动早了！


    ......


    时间在慢慢流逝。


    透析室里，张公瑾一开始身体还有些紧绷，但随着时间过去，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因为体内的毒素被逐渐清除，那些日夜折磨他的恶心，乏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听到父亲熟睡的鼾声，张大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两个时辰后，透析结束。


    张公瑾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久病导致的身体虚弱还在，但那种好像陷在泥潭里的沉重感和头脑的昏沉感已经大大减轻，胸口也不再发闷。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息，比他生病以来任何一次呼吸都要顺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