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油小轿慢悠悠地，盛着洛清泠，往皇宫去了。


    楚砚寒落后一步才收到消息，从桌案上猛地抬起头看着管家：“你说什么？”


    管家为难道：“小门上都是少夫人布置的人，老奴也是正巧路过，才看见，少夫人被人接走了。”


    “老奴别的不说，就是记性不错，若是没看错，那来接少夫人的老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


    楚砚寒咬着牙，站起身就要出去，没走两步，就在小径上看见了红着眼睛守在那里的青云，当即脸色一沉。


    “青云！”


    楚砚寒大步走去，脸色风雨欲来：“你不跟着你家小姐，在这里乱晃什么！”


    青云瞪着他：“世子何必明知故问！小姐担心世子，才不要我跟随的，奴婢比任何人都担心小姐！”


    她想着洛清泠孤身一人进宫就心疼得不得了，又因为洛清泠的吩咐不得不留下，心中憋了一肚子怨气，见到楚砚寒，顿时也顾不得身份了，倒豆子一般骂起来。


    “世子这是打算去哪里？”青云抹了抹眼泪，恨恨道：“看来小姐说得不错，若是不将奴婢留下，只怕世子又要让小姐担心了！”


    楚砚寒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别的话来。


    “我不会给她添乱的。”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青云听的。


    ＊


    另一边。


    清油小轿直接进了宫，中途又换成了一架小撵，将洛清泠带去了慈宁宫。


    “臣妇洛清泠，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珠儿，看座。”


    洛清泠在一旁坐了，又有宫女捧了茶来放着。


    “楚少夫人嫁入平西王府后，又遇上新丧，这些年少有走动，哀家都忘了你这孩子的模样了，抬起头来——”


    洛清泠抬头。


    太后浑浊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的确是个好模样，难怪那赵承宇一直念念不忘。”


    洛清泠睫毛轻颤，到底没有说什么。


    太后也不在意，手边放着一小捧新晒的杏儿子，一边剥，一边问道：“皇帝说，你亲自答应了要嫁给赵承宇？”


    “臣妇不敢欺瞒，能为陛下排忧解难，是臣妇的服气。”


    太后不置可否地笑笑。


    洛清泠要真有这想法，当年能那么快就嫁进了平西王府？不过是走投无路的决定罢了，若是给她其他出路，太后可不认为这丫头会任命。


    她将洛清泠叫进来，也是为了敲打警告，让她别耍花招。


    当年洛清泠直接嫁进了平西王府，皇帝无奈，才叫这事耽搁了下来。


    当年楚明霄死了之后，她就让皇帝直接将洛清泠绑了送去越国，一了百了，但皇帝非要一个心服口服，这才耽搁了这么多年。


    殿内只有太后慢慢剥壳的声音。


    咔咔。


    咔咔。


    剥完最后一颗。


    太后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侯在一旁的小宫女捧着水帕来给太后洗手擦拭。


    “行了，既然你自己已经答应了，那哀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好好等着嫁人就是。”


    太后警告地看了洛清泠一眼：“别想耍花招。”


    “洛家军覆灭，你虽是个孤女，但在平西王府生活了三年，平西王还能替你说话，想来你们关系都还不错。”


    “若是你敢逃婚，就等着看平西王府付出代价吧！”


    太后说完就准备离开：“行了，退下吧，哀家也乏了。”


    洛清泠却坐着没动。


    太后不耐地看过来，洛清泠抬起头：“臣妇成为孤女，是因为洛家军为守卫国土牺牲了。”


    “能上战场的男儿女儿，无一不是将命豁出去，为了大家，舍弃小家，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国捐躯。”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死去一个将士，全天下就有可能多一个臣妇这样的孤女孤儿。”


    “太后娘娘一句话，就会让多少将士寒心。”


    太后没想到洛清泠拿这件事来压自己，心中震怒：“洛清泠！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洛清泠不卑不亢地垂下眼眸，站起身，对太后行了一礼。


    “平西王早年随陛下征战，为陛下鞠躬尽瘁，若只是因为臣妇这一件小事，就要成为娘娘杀鸡儆猴的工具——到时候还轮不到臣妇多嘴，只怕群臣就已经吵翻了天了。”


    “洛清泠，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心口急速起伏，指着洛清泠的手指都在发抖。


    “臣妇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这三年又深居简出，若有冒犯太后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既然娘娘乏了，那臣妇就先退下了。”


    洛清泠说完，就退了出去。


    余光瞥见太后那张包养得如花似玉一般的脸都在扭曲。


    她马上要嫁给赵承宇，太后也只能言语侮辱几下罢了，暂时还不会动她。


    大概在想，等她嫁给了赵承宇，有她受罪的时候。


    洛清泠平静地想着，却把自己想笑了。


    进宫时是坐的撵子，把太后气到了，出宫就没撵子可坐了，只能步行，还得绕着那些达官贵族，尽量缩小存在感。


    可惜洛清泠不想惹麻烦，却偏偏有麻烦找上门。


    眼看就要到出口的口，路却忽然被一道鹅黄身影挡住。


    “哟，这不是楚少夫人吗。”


    何琳琅掩嘴一笑，眼中满是恶意：“怎么，这是走出来的不成？哎呀，几天不见，怎么这么可怜了？”


    洛清泠绕过她打算走，却被拦了下来。


    “诶，别着急着走啊，我们叙叙旧。”


    说着，就给自己的侍女使眼色，几人半推半强迫地，将洛清泠带到了一个角落上。


    洛清泠看着何琳琅：“何小姐，我应当没有惹过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何琳琅不屑冷哼，只把洛清泠不愿找麻烦的模样认做是怕了。


    “你是没惹我，可你惹了绾绾姐！”


    “绾……宋绾绾？我没有惹过她。”


    倒是她不停来挑衅，不停来惹我。


    “洛清泠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了，外面的那些话，肯定是你传的！别想蒙我！”


    “也就只有你这样恶心的贱人，才会处处和绾绾姐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