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胎记2
作品:《他的冒牌娘子》 当日,谢无痕彻夜未归。
但差了吴生回来禀报:“头儿带人出城去抓捕嫌犯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特意让小人来与少夫人说一声。”
苏荷答:“无碍,让大人注意安全便是。”
次日,谢无痕也没回来。
他不回来,苏荷倒得了清静,在春华院中晒晒太阳、看看话本子。
期间,苏荷还去正院给徐南芝请过安。
那时徐南芝刚起来,正倚在软榻边洗漱,她看上去神情郁郁,一脸病容,屋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苏荷请安后便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徐南芝叹了一声:“我这身子骨啊,阴一天阳一天的,都好多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说:“咱们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往后啊,你就不用日日过来给我请安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睡睡觉,多陪陪子谕。”
旁边的韩嬷嬷接下话头:“老夫人这是盼着早日抱孙子吧?”
徐南芝斜她一眼:“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口无遮拦。”
韩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是奴婢猜中了。”
苏荷心头尴尬,只得跟着笑了笑。
徐南芝随即提到正厅敬茶之事:“你万莫放在心上,谁家没个鸡飞狗跳的时候呢,日子不都照样过?”
说着又唤了声“梅子“。
叫梅子的姑娘应声进屋:“老夫人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你便去春华院伺候吧,少夫人初来乍到,对府里诸人诸事皆不熟悉,你从旁多帮衬,好让少夫人省些心力。”
梅子恭敬地应了声“是”。
徐南芝又对苏荷说:“梅子是韩嬷嬷的外甥女,由韩嬷嬷一手调教着长大,行事规矩稳妥,你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于她。”
苏荷也恭敬地应了声“是”。
心里却思量着,这老夫人究竟是想给她一个帮手呢,还是想在她身边安插一个眼线?
为奴为婢多年,她可是见惯了后宅妇人相互安插下人相互窥探攀咬的勾当。
就连死去的李姝丽也曾在依香院里揪出过何曼云安插的眼线。
但现下她也不能拒绝,只得将梅子带回了春华院。
成亲第三日便是女方回门的日子。
谢家自是早早就备好回门礼,只等着谢无痕回来了。
苏荷寻思着,若谢无痕没回来,她便也懒得回门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回门也就不用面对李建业了。
但谢无痕还是在黎明时分回来了。
那时苏荷还在睡觉,醒来时发现屋内的软榻上歪着一人。
她忙坐起来,“夫君为何不来床上睡?”
谢无痕闻声也坐起来:“怕吵醒了娘子,没想到娘子还是醒了。”
苏荷披衣下床,点燃了烛火。
橙色火光下,他一袭黑色劲装,满溢着肃杀之气,但面色柔和,眉目中藏有疲惫,显然是急如星火赶回来的。
苏荷说:“时辰还早,夫君快去床上歇一会儿吧。”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好,我先去洗洗。”说完提起长腿转身进了盥室。
洗完后出来,他已换了一身中衣,面若冠玉,目若星辰,显然已洗去了一身疲惫。
苏荷正要熄掉烛火,他却拉住她:“这一时半会儿怕是睡不着了,娘子无须熄灯。”
说着将她拉到床上,“我抱着娘子躺一会儿便好。”
他语气温柔,目光也格外温柔。
苏荷依了他,躺到了他怀里。
自那夜洞房后,这是他们第二次身体接触,她感受到了他灼热的呼吸以及有了变化的身体。
这个男人,当真是“一触即发”啊!
她想躲开他,可是躲不开,“夫君……现在这个时辰实在是……”
他垂眸看她,嘴角还微微上扬:“娘子放心,我忍得住。”
既然知道要忍,为何还要这样抱着她,她很是想不通。
苏荷没话找话:“夫君的公务办得可还顺利?”
“不管顺不顺利,也不能误了娘子回门。”
他说完松开她,起身下床,取来一个琉璃瓶,“这是给娘子带回的礼物。”
苏荷接过琉璃瓶,晃了晃:“这里头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嘴角拉出好看的斜线:“此次出城看到一片牡丹花园,我便特意让人收集了这瓶花露。”
苏荷一顿:“花露?”
“娘子不是喜欢用花露烹茶么,记得我们在城外的梅林初见时,娘子便是为了采集花露而摔了一跤。”他说着轻抚她的发丝:“往后这等繁琐之事,便让为夫给你去办吧。”
苏荷脑中蓦地闪现出数月前的那个雨夜——那个给李姝丽埋尸的雨夜,以及那个她对他信口撒下的谎言。
她禁不住胸口一沉,片刻无言。
他问:“怎么,娘子不喜欢?”
她一顿,急忙回:“喜欢,谢谢夫君。”
见她欢喜,他亦欢喜,含笑的眉眼里似还涌动着浓浓情意。
她不知那情意的真假,或许只是因为一份责任——一个“予以善待”的承诺。
倘若他知道自己所娶正妻,不过是妻子的婢女、不过是杀死妻子的凶手,他还会这般急如星火地赶回来陪她回门吗?还会这般费尽心思地给她收集花露吗?
一定不会的,苏荷想!
届时,她会成为他抓捕的嫌犯,或许还会死于他手。
想到这里,她后背一阵发凉,松懈了两日的心境不由得也跟着提起来!
而此时谢无痕已将花露置于博古架上,转身重新回到床榻上。
抬眸间,无意中瞥见床头一本小册子,蓝色封皮上赫然写着《为奴》二字。
他拿过来翻了翻,“这是本什么书。”
她回:“寻常话本子而已。”
“里面讲的什么?”
“一个奴婢的故事。”
他顿了顿,“娘子如今可是谢府尊贵的少夫人,为何要看一个奴婢的故事?”
她答得坦然:“皆生而为人,为何不能看?”
他思量片刻,点头:“说得有道理。”
她随口道:“夫君若是有兴趣,闲暇时也可以看看。”
他却将话本子放回原处:“女儿家喜欢的故事,我便不看了吧。”
他终归是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对某个奴婢的故事感兴趣了,她想。
她淡淡地应了声“哦”。
两人在床上依偎到天光大亮,随即由下人伺候着洗漱、用膳,收拾妥当后便坐上马车,去往李家。
今日碰巧是上巳节,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马车在人缝里钻来钻去,半个时辰也走不了一里路。
谢无痕吩咐赶车的吴生,“改道,从城南街绕过去。”
吴生应了声“是”,急忙掉转车头,穿过一条狭长的巷子,拐上了城南街的街口。
对比刚刚的金陵街,城南街确实清静许多。
吴生挥手甩鞭,驾车疾驰。
但还未驶出百米远,马儿突然一声嘶鸣,马车也猝然急停。
车内的苏荷受不住车辆惯性的力道,身子猛的往前蹿出去,眼见着就要被甩出马车,谢无痕急忙起身一把揽住了她。
两人在车厢门口堪堪站稳,好险。
他问:“你没事吧?”
她惊魂未定,摇头说“没事”。
他扶她坐到回车内,继而掀开车帘问:“发生了何事?”
吴生回:“头儿,有人惊了咱们的马。”
惊马之人乃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男童,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正瘫在车前的空地上瑟瑟发抖。
他并非被马所伤,倒像是被人狠狠殴打过。
吴生跳下车,上前厉喝:“你这小孩儿怎么走路的,不要命了,没瞧见谢府的马车么?”
男童满脸惊惧,不知所措,唯有伏身磕头。
此时一彪形大汉手持木棍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边跑边骂:“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别跑啊,有本事再吃爷爷几棍。”
那男童一见大汉出现,急忙移膝躲到吴生身后,低声哀求:“哥哥救我,救我。”
此时谢无痕与苏荷也下了马车。
刚一下车,苏荷便一眼望见马路对面那座气势非凡的府邸,大门巍峨耸立,门口石狮栩栩如生,门楣上方赫然写着“杜府”二字。
她呼吸一窒,袖间拳头兀地握紧。
这里曾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亦是爹爹和娘亲因之亡故的地方。
儿时的记忆瞬间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此时坐于车轼上的张秀花也下了车,看到那“杜府”二字后,行至苏荷身侧,关切地唤了声“小姐”。
苏荷答:“我无事。”
显然,这么多年过去,杜府已今非昔比。
张秀花无奈低语:“老天爷当真不长眼,这助纣为虐的杜家如今愈发是如日中天了。”
苏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即低语:“姑姑放心,他们很快就要倒霉了。”
此时谢无痕正在查看男童身上伤情,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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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问那大汉:“他身上的伤,你打的?”
大汉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玄衣男子,又瞥见马车上谢家的徽记,料定此人便是那赫赫有名的少卿大人,气焰霎时矮下去,“回大人,是小人打的,小人打他是因为……他偷了杜家老爷的银子。”
男童立即反驳:“大人,小人没偷,是杜家老爷污陷小人的爹爹偷了杜家的银子,将爹爹打至半死后拖回了家,次日,爹爹便因伤重而身亡,小人想上门找杜家老爷讨个公道,便被他们这些人打了出来。”他说完“呜呜”哭起来。
大汉一听急了:“小兔崽子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现在便割了你的舌头。”
“是否是胡说八道一查便知。”谢无痕沉声开口:“且,你若敢肆意割人舌头,按《梁律疏议》,将被处以笞刑,或一年徒刑。”
大汉一听说要判刑,知道这事儿不能闹大,骂骂咧咧道,“今日我便看在这位大人的面上不再计较,小兔崽子你且记住了,别再让老子看到你。”说完提着木棍转身往回走,行至杜府大门外时,还嚣张地朝这边吐了口唾沫,随后才走进大门。
苏荷提步上前,行至男童身侧,蹲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哽咽答:“回夫人,小人名叫陈阿四。”
“你爹爹与杜家老爷是何关系?”
“小人的爹爹是杜家的账房。”
原来又是杜家的仆从!
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家,仍是那个索人性命的杜家!
苏荷胸间酸涩难言,片刻后又问:“你爹爹如今可下葬了?”
阿四点头:“邻居们帮着安葬了。”
“你娘亲呢?”
“小人的娘亲……在生下小人不久便亡故了。”
“那你现下打算去何处?”
阿四哭起来:“小人无处可去。”
小小年纪,父母双亡,缺衣少食,再无归处。
这与儿时的苏荷何其相似。
她思量片刻,起身行至谢无痕身侧,犹疑开口,“夫君,贫妾……有一个想法。”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语猜中:“想收留这个陈阿四?”
她问:“夫君意下如何?”
他笑起来,笑的时候嘴角拉出好看的斜线,眸中也净是暖意:“娘子仁义,为夫支持娘子的决定。”
她心头一松,郑重地道了声“多谢夫君”。
随后,吴生便找人将阿四送回了谢府。
几人继续坐上马车去往李家。
马车里,苏荷试探问:“这杜家老爷害死了阿四的父亲,夫君乃大理寺少卿,可否能为阿四讨回公道?”
若能借助谢无痕的力量将杜玉庭判个斩立决,她也算大仇得报。
谢无痕却拒得干脆,“不能。”
“为何?”
谢无痕语气郑重:“刚你也听到了,阿四的父亲乃杜家奴仆,按《梁律疏议》,过失杀奴,主人无罪;即便主人故意杀奴,也不过杖一百,以杜家财力,几十两银子便能买下这‘杖一百’。但反过来说,若主人非十恶之罪,奴告主人,唯死路一条,所以,阿四不只告不倒杜家老爷,反而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苏荷脑中蓦地浮现出当年娘亲被杀时的情景。
那个杀人凶手手握利刃站在高台上大喝:“奴告主,死。”
那一声“死”,也如利刃插进了她的胸口。
她低声呢喃,“难道奴仆就不是人了吗?”
“在《梁律》里,奴仆确实没有人身权、财产权以及诉讼权。”
她抬眸看他:“夫君不觉得这律法有问题吗?”
他反问:“有问题又能如何?”
“有问题就得改。”
“谁来改?”
“夫君不能去改吗?”
他无奈笑了笑,“你把你夫君想得太有本事了。”
末了,他长长一叹:“一国律法之更改,非一人两人说了算,须得经过多部门商议、起草、审批,更重要的是,须得经过皇上的批准,而这其中参与的每个人皆是身份尊贵、地位显赫,且身后还有一大堆伺候他们的奴仆,你觉得他们会为奴仆去争取奴仆反抗自己的权利吗?”
苏荷垂首,沉默下来,袖间的手掌却再次握紧。
果然,这世道并无公道可言。
奴仆之命,贱如狗也!
既无公道,那她来做阎罗。
既无判官,那她便成为利刃!
她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一切,就先从杜家开始吧。
而在前方的李家,李建业早已等在了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