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瘴气也不怎么毒人，咱们这儿的人，打小就在林子里头长大，不会被普通的瘴气伤害，可自打去年立夏起，那瘴气突然就剧毒无比，从林中飘到咱们山林下的村落，镇上，不少人中了招，轻则只是腹泻头晕，重则就会丧命。”


    “旧沼林村的老林头，那可是找山货的一把好手，在山里头采了五十多年的山珍，去年被瘴气给毒死了。”王厨娘用着并不熟练的官话回着话。


    当太阳升起时，河罗镇的居民并没有对春日出了暖阳有任何欣喜之感，反而是家家大门紧闭，院中还熏了烟。裴雁回一早是被烟气给熏醒的，此处院落僻静，按理来说就算是灶房要烧火做饭，也不该有这么大的烟气，她出了门才知晓，是院子里头在烧草药。


    再往远处看，家家户户都在烧，空气都变得雾蒙蒙的，太阳也很晒，又晒又闷。


    这个宅院，找了些听得懂官话也能说官话的当地人来此当差，王厨娘便是来帮厨的厨娘，她胆子大，又会说话，裴雁回找人来问瘴气之事，便将她叫到了跟前。


    裴雁回问她，“旧沼林村在哪儿？”


    “旧沼林村去年已经叫南越人给占了。”王厨娘回道，“咱们这个地方，多的是两地通婚的人家，这一打仗，被南越占了的村镇，将咱们大盛的人给绑了杀了，之前还特意将那些被杀掉的人的尸首给挂在树上，我那小妹就是因此而死……”


    “咱们这个地方，又是瘴气，又是打仗，这日子难过的很。”


    王厨娘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裴雁回倒是没听说南越连通婚的大盛人给杀掉的事。


    她沉思起来。


    南滇多年生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去年瘴气加剧，当地人深受其害，这就有些古怪了。


    再有她要找的人，最后就是在南滇断了所有踪迹。


    这人若是投了南越也说不一定。毕竟四年前，此人曾在百越与图南交界的甘泉县制过长生丹，这几年来，后来那人差一点儿就被活捉逃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赫连一族最后制得的那一批长生丹有价无市，被百越王派人屠了赫连一族满门抢走所有长生丹。


    百越地界的事情，裴雁回没兴趣插手。


    南越王前年重病，几个王子原本是为争夺王位打得你死我活，南越王竟又奇迹般康复，与那赫连一族的族长一模一样。


    会不会又是那人的手笔呢？


    这便是她千里迢迢赶来南滇的原因。


    原是想要问问瘴气的事，王厨娘说着说着就多说了许多，瓶儿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罐儿问她，“想什么呢？”


    瓶儿小声道：“为何一定要打仗呢？”


    “南越多为丘岭，山石多，耕地少，粮食难种，他们早就对南滇虎视眈眈，想要吞并。”罐儿叹气，“这仗也不是咱们想要打的，旁人要侵占咱们的地方，咱们难道要处处让步吗？今天让一步，明日就得让一城，他们胃口只会越来越大，等有朝一日，他们侵占了咱们大盛，肯定把咱们全都屠尽。”


    “匈戎不就是如此。”


    瓶儿嘟囔着，“你如今懂得可真多，我又不是说咱们得忍让，只是要死那么多人……”


    如今也分不清是瘴气还是百姓薰的药材气更重了，家家户户闭门薰药，只是在这样浑浊而又令人畏惧的空气中，南越士兵突袭南滇军右营，厮杀声连河罗镇都能听到。


    “又是这样，他们又是选在瘴气漫天时出兵偷袭，虽然咱们能抵住对方的偷袭，但兵力损伤难免，而且也无法及时反攻，就是因为如此，咱们南滇军与南越军相持了整整一年。”陈大将军调派跟在裴雁回身边传递消息的传信官神色凝重的说道。


    “他们经常这般吗？”裴雁回皱着眉。


    “是，咱们南滇军兵力充沛，但一直无法彻底击退南越军，就是因为从去年立夏开始，他们总是趁瘴气正胜时，突然袭击。”


    “公主当知晓，南越地形比咱们占优势。”


    “他们又总趁瘴气偷袭，将军这一年来，还未寻得破解之法。”


    谁被压着打不憋屈，更别提是从前从未放在眼里的边陲小国，竟能相持一年而且还落了下风，很是丢脸了，朝廷拨发的粮草，来了一波而又一波，而今竟然连公主也亲身前来，再打不赢，他们南滇军这辈子怕是都翻不了身了。


    裴雁回听进去了，等到傍晚时分，太阳落山，天气逐渐凉下来，瘴气逐渐散去，传信官飞速赶往前线。


    陈大将军负伤，刘大夫正在为他包扎伤口，无言在一旁翻看舆图，这是肃王让他送来的南越与南滇相交的地形图。


    这是当初肃王暗探深入南越详细绘制，自然肃王为何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将军，他们从远山坳方向袭来，此处也是瘴气密布之处。”


    “他们为何能不受瘴气所扰，将军之前可有查到？”


    副将替陈大将军回答，“我们有活捉过南越兵，可他们还未坚持到被问话，就会因为中瘴气之毒而亡。”


    “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沈星河在旁边听出来，“所以他们自己也会中毒？”


    那这南越军同样会中毒，可他们的兵力在这一年来，并没有减少多少。


    “他们定有特制的压制瘴气之毒的解药。”无言推测，“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没有理由只有咱们大盛的人才会中瘴气之毒，而南越军的将士不会。”


    陈大将军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一年多来，我派人潜入过旧沼林，能活着出来的人是九死一生，南越人再是多住于山林中，也不可能不受瘴气所扰。”


    “只是南滇军的大夫们如今也只能寻到一些压制瘴毒的草药，并不能完全制出解药。”


    传信官终于赶到军营，“将军！”


    “公主派你来的？”


    传信官立刻回话，“是，公主有令，将中瘴毒严重的将士送到河罗镇，回春堂的大夫不多时就会赶到。”


    安排好了前线诸事，夜色渐浓时，瘴气就这般悄无声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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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去，它仿佛也有神志，何时来，何时离去都有它自己的想法。


    沈星河随着送中毒将士的队伍回了河罗镇。


    裴雁回目光微扫了一眼人群，什么也没说，还是瓶儿问了一句，“公子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谢大哥说他今晚要待在营中，与陈大将军同演沙盘，他还说让公主不必担心。”


    裴雁回却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到，只是去瞧了被送到客房，已经陷入了昏睡中的中毒士兵。


    刘大夫随行回来，正在给中毒者扎针放血，那血从指尖流出，竟是浓郁成了黑色。


    等到了夜半三更时，许茯苓一行人终于带着一车车药材赶到了河罗镇。


    许茯苓正要给裴雁回行礼，让裴雁回拦下，“你先去看看他们的症状。”


    许茯苓带着回春堂的大夫们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投入了救治病患的忙碌中。


    “你们一整夜可有所获？”


    等天将亮时，许茯苓这才有空来给裴雁回回话，“公主，我等需得入生瘴之地探寻一番。”


    “旧沼林被南越军占领，此地已经凶险万分，你如何去？”裴雁回不赞同，“就不能从中毒之人身上查出是什么毒吗？”


    “公主有所不知，《毒经》上有记载，生瘴之地若有腐尸，朽木等，都会影响瘴气中的毒素种类，所以需得查明生瘴之地是如何一番景象，才能查明瘴气中到底有何种毒素。”许茯苓解释着。


    “这几位中毒者，瞳孔涣散，嘴唇发紫，手心肿大到哪里旁人解剖。血色暗沉黏稠，若无治疗，便会因为全身血液凝固而憋亡，这种中毒症状并不常见，可能导致这般症状的毒素却有许多。”


    “若不实地调查，做不到对症下药。”


    “如今我等也只有尽力延缓中毒者的症状，还是要尽快配置好解药。”


    此话说的有理。


    “救人是要紧，但你要去探查生瘴之地，此事我得问过陈将军再做打算。”


    “是，公主。”


    “你等也稍作休息，忙了一夜了。”裴雁回吩咐着。


    “是。”


    总算是老天爷开了眼，昨日还是大太阳导致瘴气出没。今日总算有了一点儿春雨天的阴沉，瘴气不来，天空都干净了许多。


    林子如今不能轻易进去，但如果能将旧沼林攻打拿下，不就能让许茯苓进去寻找瘴气中的毒素了吗？


    裴雁回这般一想，便当真这样说了，陈大将军唯有任何同意的授权。


    裴雁回还是去了一趟军营，经过了一晚，仍然还有人在打扫战场。


    战争总归是残酷的，而她提出要尽早夺回旧沼林，让大夫们可以尽快地提出接触。


    空气中都还弥漫着昨天瘴气来袭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人闻了，果然是有几分头晕。


    许茯苓鼻尖儿微动，要是昨夜比他们抵达的时候更提前，今天他们也不会硬撑。


    “这味道有些熟悉，但我一时想不起来，”许茯苓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