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黑云硬是有种千军万马的气势，手中握着鼓槌，大力敲打着景玉茹的心脏，“砰砰砰——”，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抵达岛民聚居点时已经气喘吁吁了，汗水混着雨水，浸湿了她的粗布衣裳。


    她放下怀中的树条皮，招呼着正在往回赶的打渔的岛民尽快聚拢在岸边和树林的交界地，以此抵御大风。


    爹娘和景玉白拿着打渔的工具，正带着岛民们往回走。


    狂风呼啸，天空在低吼，不久便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打在海面上、树叶上、头上和脸上，大有倾盆而下的意味。


    景玉茹生在陆地长在陆地，从未见过海岛上这般变天比变脸还快的情形，上一刻还骄阳似火，下一刻就电闪雷鸣，丝毫不留给你准备的时间。


    岛民们也大多没在岛上生活过，皆是惊恐不已，视这坏天气如洪水猛兽，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作为领头人，她必须保持冷静，安抚大家的情绪。


    “大伙儿别慌——咱们靠着树林挡风，但别钻进去，也别靠高的树太近，有被雷劈的风险！”


    景玉茹扯着嗓门，和轰轰隆隆的雷声拉扯较量。岛民们闻言立马远离树林，乖乖在棚子下围成一团。


    “大家就在这里切记不要离开，这天气变化快得很，不消多久就过去了，现在我清点下人数。”


    等等！景玉茹后背猛地一冷——清点人数——阳阳呢？


    几乎同一时间，王婶惊呼：“阳阳呢？阳阳不见了！”


    大伙儿顿时一片哗然。


    “刚才还一起往回走，怎么突然不见了？”


    “咱们收工时还看到他，怎么……”


    “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太乱了，大伙儿都急匆匆的，阳阳走丢了？”


    “这么可怕的天气，那孩子怎么就……不要出事啊！”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语法愈发不安。


    景玉茹就算平时再怎么冷静，现在也不说一点都不慌。她应该再早点、再迅速点回来，应该尽快带领岛民修建房屋的。


    万一……万一真的出人命了怎么办？


    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扫了扫眼前的岛民，确认目前总人数49，就只差阳阳一人。


    “大家先安静——”岛民们迅速安静下来。“阳阳若是迷路了，应该还没走远。队里的男人跟我一起去找阳阳，剩下的人在这里别乱跑。”


    队里仅剩的三位男性：景善一、郭顺和景玉白。景玉茹虽担心景玉白瘦小无力，但见他踌躇满志保证听从指挥，只好让他去，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丝机会。


    “玉茹姑娘，我们也去！这太危险了！”岛民们团结一心，甄氏一副愁容，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好歹有系统可以兑换紧急物资，但其他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景玉茹回绝，嘱咐甄氏和王婶看好队伍，随后一行四人出发寻找阳阳。


    雨伴随着雷声越下越大，大风在嘶吼。景玉茹的体重较另外三人轻，稍不注意就会被大风吹倒着走，举步维艰。她捡起根木棍拄着艰难前行。


    “阳阳——”


    “阳阳——你在哪儿？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阳阳——”


    然而任由他们怎么喊，都没有回应。海岸边、树林里，皆一无所获。


    “阳阳这么小，这种天气应该不敢乱跑才对，他本来是跟着捕鱼队伍走的，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景善一喘着气，冷静地推理。


    “您的意思是——”郭顺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那小孩是自己故意跑的？”


    “不能说是故意。”景玉茹思索着。


    “那现在怎么办？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他不会被海水……”景玉白失望地看着远处波涛汹涌的海洋，开始脑补阳阳在上挣扎的场景了。


    找阳阳的过程中几人都没有看到海上有人，他们都知道可能阳阳会被海水卷走，但都不敢说出这个最坏的猜想，期望那孩子只是在岛上迷路，那样他们还有希望。


    “不——还有一处没去。”景玉茹猛地反应过来，另外三人齐唰唰看向她。


    *


    暴雨前一刻，小男孩的直觉告诉他，岛上即将遭遇一场灾难，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的哥哥还在坏人手里。


    哥哥会被坏人欺负吗？现在会不会还在被坏人逼着砍树？哥哥会不会被打？坏人会不会把哥哥扔在那可怕的大海里头？


    一连串不祥的预感如藤蔓般迅速在阳阳心里蔓延，紧紧缠住他的心，他忍着泪水加快动作收拾完渔具，趁着岛民们慌慌张张往回走的空当儿，脱离队伍，去找哥哥——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答应过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不会乱跑的，但姐姐很忙，其他人也很忙，他只能自己去找哥哥。


    他走到一处空沙滩，脚下没了力气，只得蹲下来避免被狂风吹走。


    耳边呼啸的风如恶魔在低语，恐惧爬上心头，他有些后悔自己跑出来了，大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哥哥姐姐……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电闪雷鸣和呼啸的狂风。


    忽然他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只大船，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看不清那船是要往哪里走，只知道离他蹲着的地方不远。


    他听过哥哥和其他砍树的人说过，那些坏人用他们砍的树去换银两，还不给他们饭吃。


    那个船应该就是送木头的船，那哥哥应该在上面！


    今儿是交货的日子。


    木工们把砍下的木材搬到货船上，由陈财负责护送，一般三日便能返回，而陈旺则留在岛上监督着木工继续砍树。


    “掉头！掉头！他妈的，这鬼天气！”陈财的船刚出海一个时辰，天色就大变，为了保这换银两的木材，他不得不返航，等风暴平息后再出海。


    然而这天气变得实在太快，海上暴雨如注，木材全部被打湿。汹涌的波涛在船底起伏，海浪不断拍打着船身，不晕船的舵手都被晃得又呕吐又翻白眼。


    “没一个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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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骂骂咧咧地推开舵手，自己掌舵。


    打湿的木材上头可不收，这次的货直接全部报废。


    他正烦躁着，一个手下慌慌张张跑过来火上浇油：“老大——正前方海面上发现有人在挣扎，看样子是溺水的，要不要救？”


    “妈的，救什么救！老子现在小命都难保，你倒是良心发现菩萨心肠了？你会凫水？你能保证下去能活着上来？张着嘴就放响屁！”


    那手下摇摇头，支支吾吾道：“那人……好像是个小孩儿……”


    陈财掌舵的手一愣，抿抿嘴，眼神躲闪，随即恢复凶狠的模样：“去你的，要救你去救，老子不是观音菩萨。”


    “哦……”手下灰头土脸地退下了。


    “站住”，陈财突然叫住他，“你来掌舵！”


    手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道虚影就飘走了，留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船舵。


    陈财从船尾冲到船头一看，那小孩儿在海面沉沉浮浮，看着快虚脱了，不能甩绳子下去。


    他冲到船舱拿出跟粗绳子，一端系在腰上，一端让仅剩的几个没晕船的手下拉着，抛下一根粗细适中的木头到海面，纵深跳下几米高的货船，整个人借着浮木往小男孩的方向游。


    他力气虽不小，但在这惊涛骇浪中还是有些吃力，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打在脸上，他被迫呛了几口海水。


    阳阳浑身瘫软无力，身体泡在海水里，在失温的边界徘徊，他好累好累，好想就这样睡过去，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哥哥了，就跟以前一样。


    忽然，他的腰被人一把抱住，混乱间他抓住了一根木头，跟着木头一起沉浮。


    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脸，手上传来安心的温度，眼眶跟着湿润：“哥哥……阳阳找到你了……”


    说完就晕了过去。


    “谁他妈是你哥！老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孝敬老子一辈子——咳咳咳——”海水也听不下去陈财爆粗口，轻轻掀起个大海浪让他闭嘴。


    他双手紧抓住浮木，把阳阳卡在浮木和他的身体间。手下们抓紧时机，用力把他往回拉。


    空中突然一声雷响，一道大闪电劈下，整个世界瞬间被照亮好几秒，随后又是骇人的黑夜。


    一道海浪扑过来，两人一木被压在海面下，陈财又立马挣扎着浮出水面：“用力啊！一个个是不是都没吃饭！”


    然而，当他再次用力蹬脚时，右脚不知被海下什么东西缠住了，他左脚用力蹭了蹭，是海草，缠得太死，挣不开。但也不能用手，一松手弯腰海浪就打过来，怀里的小孩儿就会被冲走。


    他低声咒骂一声，立即解开腰上的绳子系在阳阳腰上，用力扯几下，确认无误后冲船上喊：“先把这小孩儿拉上去！”


    然而，阳阳离开浮木的一瞬间，又一个大浪头打过来将他压在海面下，他一个没注意，浮木便脱手飘走了，更糟的是，缠住脚的海草也突然断掉了！


    他后悔逞强装好人了，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凫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