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乱无章的记忆海洋之中沉沉浮浮，林深偶尔意识到自己忘了某些要紧事，偏又记不起具体内容。时不时冒出的琐碎片段，一次次打断思考，严重影响了判断。


    他无奈叹了口气，任由自己被数不清的繁复片段淹没，即使有些根本没必要铭记心底，却挣脱不了乱糟糟的画面，不得不一遍接着一遍重复观看琐碎细节。


    筛选和遗忘，本身就是至关紧要的能力。


    恍惚间，林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小深……小深……”


    林深微微一怔，顺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脑海里的模糊画面逐渐清晰。


    一个小男孩站在向日葵旁，手里拎着浇水的小水壶，笑着朝林深伸出手：“小深。”


    陆陆……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画面转眼跳跃，从向日葵花海来到冷清的街头。


    当林深累到走不动时，一道身影缓缓走近，长高了些的小陆迷再次朝林深伸出了手：“小深。”


    林深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果断握住对方的手，任由对方牵着自己往前走。


    下一刻，并肩走在街头的身影消失不见，画面来到了学校。


    林深和陆迷站在走廊，陆迷拿起一块小小的巧克力，微笑着递给他：“给你的，别不高兴了。”


    林深接过巧克力，巧克力似乎还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他刚尝了巧克力的甜味，四周的环境又变了。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林深和陆迷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盘麻辣小龙虾和两罐啤酒。


    林深拉开环扣，和陆迷那罐啤酒碰了下，他刚喝了口，手里的啤酒就被陆迷拿走：“小孩不能喝酒，尝一下就够了。”


    在林深看着陆迷喝掉那罐啤酒时，景象再次改变。


    宿舍的阳台，林深激动万分地抱住陆迷：“陆哥，是沈先生，真的是沈先生！沈先生要做一款游戏！”


    “恭喜你，小深，”陆迷揉了揉他的头发，“恭喜你得偿所愿，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


    随后画面一转，到了打包行李搬家的那天，林深和陆迷租了一个家，租了共同生活的住处。


    这里记录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挤在厨房炒菜做饭，还有阳台上，晾着的款式相同的衣服。


    记忆里的场景不停跳转，每一个都有林深和陆迷的身影，然后是他们领取新鲜出炉的房产证。


    那晚，他俩走在河堤，十指交错，一个蜻蜓点水似的亲吻，落在林深的唇上。那一刻的景象是那么清晰那么难忘，一阵风一个呼吸都牢牢的记着。


    “小深……小深……”


    响在附近的呼唤更近了，林深大力挥开乱七八糟的琐碎细节，朝着认定的方向走去。他知道了，是谁在呼喊他等待他，等着他挣脱漩涡，等着他回家。


    睁开眼的那刻，林深听到耳边叮了声。


    “叮！”


    “前行的道路远到看不见尽头，沿途有猝不及防的挫败，有身心俱乏的劳累，有停滞不前的迷茫，也有回望来时路的感叹。”


    “当倦了累了，大可以停下歇一歇，倚着身后踏实可靠的依靠，重拾信心，为下次前行聚集无尽勇气。”


    “欢迎回家。”


    林深睁眼就看到守在一旁的陆迷，顿时扬起笑：“陆哥，我没迟到吧？”


    有没有错过生日的日期？


    下一秒，他被陆迷笑着拥入怀：“没迟到，永远不会迟到，”只要回来就好。


    已是黄昏时分，虽有些迟，好在没有太迟。


    林深非常努力的赶回来了。


    明年，明年的生日，他要送陆迷双倍的惊喜礼物，包括今年未准备的这份，明年定要拥有双倍的开心。


    林深扫了眼四周，卧室堆放着大量医疗相关物品，不由困惑：“陆哥，你买这么多？”


    “程叔送来的，”陆迷应道，“客厅还放了些，有备无患，怕要用的时候，缺这缺那，一时半会找不齐。”


    前不久，系统反击丢出的跳舞数字病毒，牵扯到众多医药公司，连证据确凿的新月药业，也一直陷入调查僵局。


    陆迷不敢轻易相信外面的那些医生那些药物，权衡再三联系了程叔。问程叔那儿有没有值得信任的线路，备些昏迷相关的必需品，以及某些他没考虑到，但或许有用的东西。


    很快，各式各样的东西送到了家门外。


    守在床边的这些时间，陆迷极力压着心底的不安，林深要是不醒怎么办，他不愿面对那样的将来，也无法面对那样的将来。


    陆迷抱紧林深，心情难以平静，这个生日每分每秒备受煎熬，只求怀里的人平安无事。


    幸好他很幸运，正如他们最初约好的那般，他答应了叫醒林深，而林深也醒了。


    林深环抱着陆迷：“陆哥，生日快乐。”


    生日蛋糕是程叔派人送医疗物品那会儿，一并送来的。


    蛋糕中间是翻糖制作的两个手牵手的小人，高些的小人身后有向日葵，矮点的小人身后是红玫瑰，向日葵和红玫瑰之间，插着一根数字22的蜡烛。


    林深催促陆迷点燃蜡烛，唱生日歌之际，也不忘提醒：“快快快，闭眼，该许愿了。”


    陆迷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生日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可谁也不嫌愿望多，能实现的愿望，越多越好。


    生日蛋糕不大，林深和陆迷两人吃完蛋糕还能吃些其他菜，同样也是程叔让人送来的。和这些东西一道出现的，还有程叔的话。


    程叔提醒他俩早做准备，近期将有一系列的动作，造成的动荡比较大。尽管林深不在意，程叔仍给林深留话，薛家的存在进入了倒计时，不再是苟延残喘的留口气，而是彻底终结。


    林深对薛家存在与否没想法，更对薛家少爷的身份不感兴趣，无论程叔对薛家做什么，他不会过问。


    吃了蛋糕，又吃完晚饭，林深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


    奇怪，太奇怪了，他醒的时候，明明听见统子叮了声，为什么没有任何生命值的增减？是他没留意，还是系统出了故障？


    “统子，数字怎么不加也不减？”


    “新bug这么严重的？”


    “喂喂喂，统啊，你该不会已经掉线了吧？”


    林深实在召唤不出情况未知的系统，只能把困惑告诉陆迷，和陆迷讨论这是怎么回事。


    对此，陆迷提供给林深一长串的数据，全是林深从昨天到今天的数字增减。它们在不停的变化，陆迷也在不停的计算，计算最终数字到达怎样的阶段。


    谁知系统叮着叮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蹦出反常。


    这些数字仿佛有道无形的界限，到达某种程度就停止增长。系统再怎么叮叮叮，数字纹丝不动，像是触发了什么，又像是没能触发什么，导致的停滞。


    后来，反常加剧，系统的叮叮叮，也不再有数字出现。


    陆迷仔细的整理数据，对进入新阶段的所有数字进行归纳总结，得出一个古怪的数字。


    这个数字正好对应林深的当前年龄，19年多，不到20年，数字增减也是选在这条分割线停下。


    “不再变化了？”林深盯着陆迷记录的数字，反复琢磨。


    通常情况，系统每20年向前推动一个阶段，原理未知。好在他们可以借助时间的变化，大致判断当前所处的阶段。


    可眼前的情况不同于之前。


    时间卡住了，卡在19年多的时候，不再挪动丁点儿。当前的首要问题是，怎么推动生命值继续迈进。


    林深左思右想，不懂自己这儿还能有哪些情绪心态改变。忽然，他眼前一亮：“陆哥，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不在我们这儿？”


    最初的20年，那个阶段是林深独自面对，可他迈过那道坎儿的关键在陆迷。陆迷替他达成了乘坐热气球的心愿，是陆迷为他推动了时间往前。


    接着的两个阶段冷不丁开启，其中一个不容忽视的相关人物。


    林深的父亲，林岳。


    父子俩的关系向来很差，并不影响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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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岳做了什么，瞬间引发林深这边的情况随之变化。这次生命值增减之所以卡住，难不成是林岳那儿的变故不够多？


    林深思索小会儿，此前他曾把黎家人有关的资料给了林岳。不同于直接公布纵火疯子的身份，林岳没有对外提到黎家一字半句。


    林岳的退缩和顾虑，使得林岳迟迟不见下一步的动作，是知晓的真相不够多，还是自身压力还不够大？


    林深的压力如山，作为他的父亲，林岳也该多承担点压力了。


    他拿出纸笔开始画画，这会儿的状态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琐碎的记忆太多，极易破坏思考。他尽可能的忽略无用的细节，尽可能的专注有用的画面。


    林深在画十多年的出租屋，以及在屋里见过的陌生女人。双方相处时间相当短，不过不要紧，不曾忘却的记忆清楚记着每个细节。


    与其说是画画，不如说是还原现场，林深不仅画了陌生女人的长相穿着，对方的动作神态，连周围的装饰摆件也详细画在纸面。


    包括陌生女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字不漏的完整记录。


    林深拿着画完的画像，和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对比，眉眼间确有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奶奶亲切和蔼，散发着阳光的暖意，不似陌生女人从头到脚尽显高高在上的傲气。


    林深特意对比了系统散布病毒时反馈的信息，找到有关联的人和事。


    攻击全息地府，还嚣张给林深发消息警告的那家伙，林深知道对方是黎家人，不确定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而这一刻，双方的关联显现在了明处。


    警告林深的那个年轻男人，手机中了病毒之后被获取的资料有张照片，是年轻男人和中年女人的合影，对应信息为母子。


    林深瞅瞅中年女人，再瞅瞅刚画的陌生女人，内心的猜测得到证实，这是同一个人。


    至于这事如何处理，林深依旧选择，先把关系图丢给林岳。林岳选择了开启调查，那么敢不敢一查到底。


    林深不但把新画好的画像和照片，以及彼此关系告诉林岳。


    他还提醒林岳，黎家在找东西，极有可能是爷爷奶奶当年带走的，也是海难遇害的真正原因。


    愿不愿意迈出这步直面黎家，由林岳自行决定。


    不管林岳选择维持现状，藏起自己装聋作哑，还是选择大胆打破当前局面，林深都不意外。林岳的选择，不会改变林深坚定走向自己选好的那条路。


    收到林深的消息，林岳很快有了动作，只不过，他的反应和林深预料的区别有点大。


    这段时间，林家芯片由于实验志愿者的加入，始终备受关注。现在，林岳大方宣布，交给大众审核观察的过程告一段落，林家即将全面推行意识芯片。


    为让大家安心，此次采取预约模式，免费提供试用七天的方法。


    在这七天，只开放基础功能，且芯片属于外置芯片，佩戴在脖子上，方便大家看清芯片运行情况。


    如果在使用过程中，认为芯片体验感不好，不愿意继续，只需摘掉关闭外置芯片即可。如果认可意识芯片的效果，愿意继续使用，这才正式进入收费阶段和功能全面开启的完整模式。


    林岳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动了不少人，按照原计划，推行的时间安排在年底，林岳却不声不吭的提前到了年中。


    稍显急促，好在当前情况不错，林岳挑选了一个绝佳时机。意识芯片在曾经的使用者，以及实验志愿者的使用反馈外，林家的新型智能刚完成了一件大事。


    它唤醒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昏迷者，唤醒了昏迷多年的植物人，它的作用瞬间得到极大认可。


    此外，让林家新型智能推行更加顺利的是沈先生。


    沈先生曾暂停了一片七色花花瓣的许愿，如今沈先生对外放出消息，林岳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他。


    林岳此时的心境，早已与开始那会儿不同，因此提出的愿望也不同。他提了一个不算特别的要求，问沈先生愿不愿意领取一个外置芯片。


    沈先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