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小姐的行程是很满的。


    但吸血鬼小姐的生命又是很宝贵的。


    选手们依次进厂，吉赛姐妹手挽着手对小幽喊：


    “幽主任，不进来看看吗？”


    小幽被她俩这一声主任叫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打了个哆嗦摆摆手说不了不了，我得去看给你们投票的小程序做得怎么样了呢？


    投票的小程序不是组里做的，们公司内是找不到真有这种技术的人才的，大家都是应试教育考上来的，除了七拐八拐的咬文嚼字和脑筋急转弯之外通通一无所知，真遇上事了还得是外包才好使。


    但是外包，它有一个问题。


    它的成本很难控制，工期很难把握，质量很难确定，内容很难对接。


    这种事情就好像你找一个师傅来开锁，你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师傅在电话里和你说200一次，你想着进家门是头等大事，现在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你点着头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花了一个半小时等师傅赶来。


    师傅千里迢迢地来了，站在你面前，用5分钟解决了你的困扰，然后和你说，200，说好的。


    你一边掏钱一边困惑，为什么就200了？这就200了？如果5分钟200，那他的时薪就是2400，哇，抵你一个月工资了耶！


    总之，小幽现在也有这样的困惑。


    她看着面前这个程序员，华科尔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小幽觉得这个学校名字多少有点眼熟，思考了半天依然没什么头绪，因此遗憾地放过了这个点，接着听这个据说从业过大厂但是因为理念不合所以自立门户最后终于闯出了一番天地的程序员报简历。


    “我之前带头过两个大项目，你应该都听说过。”


    小幽点点头，很捧场：


    “听过，不用介绍了，所以我们的小程序您做得怎么样了呢？”


    “你居然听过。”


    对面显然也很震撼，


    “可是我根本没做成功所以完全没发表哎。”


    “没关系。”


    没关系。


    小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顺气，


    “我一看见您就知道您天赋异禀世间罕见聪明绝顶，我听说过这个。”


    “所以我们的小程序——”


    峰回路转，百转千回，山不见君君自转，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


    小幽一边听这个程序员介绍他的项目，一边经过了几轮哲思，最后在思考看山不是山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所以你们这个投票系统……”


    这个程序员终于愿意聊小程序了，他终于开始讲正事了！


    他但凡再多讲两句他那个脑残的“量子猫情绪感知AI系统”，或者那个“电子云区块链永生计划”，小幽就把他面前的电脑盖到他脑袋上去，让人实现物理意义上的信息嵌入，赛博永生。


    总之，这个程序员在小幽期待的眼神中，幽幽地点开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有一个excel表格，这是小幽上上个星期发给他的，里面是这次所有选手的信息，小幽很眼熟。


    还有一个word文档，是这个程序员上个星期发给小幽的，里面是这个小程序的设计思路和计划，包括最终能够达成什么样的效果，小幽同样很眼熟。


    按照这个文档里面的进度，现在他应该把整体框架都搭建得差不多，只剩最后的试用和微调了。


    小幽这次就是来进行成果验收和试用的。


    然后这个程序员点开了这个word文档，翻到了时间计划表的那一页，深吸一口气：


    “没事宝宝，虽然出现了一点意外，但是没关系，我今天还是能把东西交到你手上的。”


    “什么意外呢？”


    小幽微笑着，双手握拳，准备下一秒就把那个电脑插在他脑袋上。


    “我还没开始做。”


    并不意外。


    当初在三四个外包团队中选中了这个程序员，并不是因为他效率高，因为他效率很低；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帅，因为他长得并不帅；更和他是嚼嚼推荐的没半毛钱关系，因为嚼嚼推荐的是另一个，技术三流但八块腹肌，被小幽行使了一票否决权。


    万花丛中选中他，主要是因为他实惠，便宜好用经济实惠，小幽看过他之前做的几个产品，技术方面是没问题的。


    实惠是他的优点，卡ddl是他的软肋，但小幽本人也是一个极端卡ddl的人物，所以对这种人很有办法。


    她不仅把本应该最迟星期六晚上上线的小程序ddl提早了四天，当初和这个程序员签订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定下了星期二的交付日期，而且用加黑加粗强调了三遍：


    迟一分钟，定金全退，一分不给，还要付违约金。


    这个贫穷的程序员，虽然现在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贫穷，但他的大学班任说得好，程序员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职业——


    相信他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小幽点了个西瓜汁的外卖，在程序员狭小，拥挤，闭塞，混乱的空间里，给自己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了。


    她捧着西瓜汁，一言不发，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虽然我很信任你赶死线的能力；也很相信当初我和你签订的合同一丝不苟，如果是一颗鸡蛋，那么苍蝇绝对不可能在上面找到一条缝——


    但是为了我们彼此的合作愉快，不要横生事端。


    现在我来监工啦。


    小程序员唯唯诺诺地应了，扣扣手，摸摸头，玩玩翅膀，又发了很久的呆，小幽以平均十分钟一次的速率对他进行提醒，最后痛定思痛决定把这件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小龙。


    她是文化人，又是合作方，有些时候不太好动手的。


    小龙应得很爽快，事实上他几乎就没拒绝过小幽，虽然小幽其实一直心里有杆称，小龙不是她的员工也不是她的下属，对他只有办公室一个小角落，家里一卷铺盖的恩情，所以一直不敢使唤得太过分——


    但这条小金龙，好像没什么底线似的，他对小幽就这样全无防备，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并且都能完成得很好。


    对此小幽一直有两个猜测，一是这条小金龙实在没什么心眼所以非常好骗，他们龙族从小就给他讲故事，如果谁让你进了她的家门，那你就要听她的话。


    或者这条小金龙实在非常有心眼，所以很会骗人，他骗小幽说，他们龙族一直流传有一个故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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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谁唤醒了一条龙，谁就是这条龙的公主。


    到底是哪种，小幽暂时还无从考究，但目前为止，小龙确实非常得力干将，比如他瞪着一双金色的竖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程序员的时候——


    此男敲代码敲了十三行，想打个哈欠，硬生生被小龙把瞌睡瞪回去了。


    不打哈欠不开小差的程序员是无敌的。


    本来预计第二天早上才能拿到手的小程序初版——第二天早上是小幽的预估，因为所有p人都知道，夜晚的工作效率要几倍高于白天，况且吸血鬼可是夜行生物——


    在今天晚上就完工了。


    甚至不是夜里，是傍晚六点，天边的彩霞还没完全散去，紫红色的天空，也可能是粉红色，小幽大惊小叫地指给小龙看，看起来很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你看！好漂亮的天空啊！”


    艾瑞金也很高兴，他飞在空中，背上是他的公主，他甩一甩尾巴：


    “确实很漂亮。”


    他在龙之谷见过更灿烂更绚丽的晚霞，什么颜色的都有，但是这一刻，他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色彩比这一片天空更惊心动魄。


    粉红色的，高兴的，糖果一样甜的天空。


    虽然此程序员居然半个下午，严谨一点是四个小时不到就能交差，而他原本讨价还价的工期是六天，而原先定好的金额是6000卢布，通过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可以轻易地得知此程序员的时薪在1500向上——


    没关系，他比开锁的便宜那么一点儿。


    时薪算下来都比小幽的月薪低，不算什么很挣钱的行业。


    初步试验的效果还不错，但光小幽一人不能拍板，虽然事实上还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但小幽对一些形式主义的民主非常有执念，因此让程序员做了个内测代码，准备回去让小塞嚼嚼，负责人群里的一群神经病和娜塔莎公主，还有随机遇到的幸运儿也试一试，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意见。


    如果有的话，那就让他们写一封五千字的报告交上来，详细阐述一下哪里不足，怎样修改，修改的目的意义，种族内外研究现状，未来发展前景等等，要求格式严谨，最少有15项文献引用，其中80%要求是近三年的论文。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太好啦。


    总之，小幽打着这样那样的算盘，把内测链接发给了小塞和嚼嚼的私聊，又转发给了负责人的群聊，最后决定去厂里找几个幸运选手参与一下。


    她从小龙的背上下来，对着面前这座短短三个月内竣工的庞大建筑物，心中还有一些感慨。


    这个建筑物最早是她跑前跑后联系的设计师和施工团队，但是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之后住建局突然决定要横插一手，最后建出了一个上宽下窄的六边形，远远地俯视它，还以为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吸血鬼倒是适应良好，毕竟很早很早以前，血族祖先们都是睡棺材的，也算是一种返璞归真，另一种意义上的回家——


    但其他种族会有什么想法，小幽就不太好说了。


    既然现在负责人的群除了下午小幽甩过去的那个内测链接之外毫无动静——


    那就当他们都没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