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进宫3

作品:《夫人她天生反骨

    皇帝的步辇后还跟着皇后、淑妃、二皇子、五皇子,以及另外两宫妃嫔。


    但只有皇帝坐了步辇。


    且那步辇与寻常步辇不同,那步辇四周围着帷幔,帷幔上还绣着金丝龙纹,显然是早就备好的,显然是为了遮挡众人的视线。


    也很显然,步辇里坐着的是白今安。


    有百姓在小声问:“皇帝竟坐着步辇,莫非真是龙体有恙?”


    另一人也问:“步辇上还挡了一层布呢,莫非还毁了面相?”


    旁边的人善意提醒:“你们且慎言,小心掉脑袋。”


    议论声霎时小了下去。


    城楼下几位重臣率先跪地,朝着城楼上的皇帝高呼万岁。


    众臣及百姓也跟着齐刷刷跪地,山呼皇帝万万岁、娘娘千千岁。


    谢无痕与苏荷自然也夹杂在百姓之中,跟着高呼。


    一时间朝拜声响彻云霄,气势震天。


    待朝拜声止息,皇帝依然未从步辇里走出来,而是隔着帷幔对着众人道了声:“各位都平身吧。”


    那声音浑厚低沉,隐隐透着疲惫。


    城楼下的众人这才纷纷从地上起身。


    皇后走上前来,于城楼的栏杆处俯视众人,层层叠叠宫装之下,她看似风姿绰约、母仪天下,“今日乃我大梁国除旧迎新吐故纳新的日子,皇上虽龙体有恙,却仍是兴致不减,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愿来年皇上龙体康健、梁国国泰民安。”


    城楼下众人跟着齐呼:“愿来年皇上龙体康健,梁国国泰民安。”


    皇帝没吱声,他坐在步辇里一动未动。


    透过薄薄的帷幔,仍可望见他身着衮冕、头戴通天冠,甚至连两边的胳膊也是齐全的。


    苏荷有些疑惑:“他当真失了半边胳膊?”


    谢无痕答非所问:“放心,他现下戴的是假肢。”


    “如此,他怎能瞒过皇后?”


    “听闻他这些时日从未到过坤宁宫,一直由淑妃侍疾。”


    苏荷又问:“大人觉得何时出来认亲合适?”


    谢无痕答:“待他们给城楼下这些百姓撒了赏钱再说。”


    果然,不过片刻,淑妃也走上前来,大声宣布:“人到财到,皇上要给各位发赏钱啦,愿各位财运享通、金玉满堂。”


    底下众人一阵鼓掌欢呼。


    随即便有太监提着钱袋子往楼下肆意挥撒碎银。


    一时间,银钱如雨,密密麻麻,城楼下众人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皆跳着脚伸着胳膊疯抢,熙熙攘攘,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当众人在午门争抢赏钱时,慈济院里昏迷多日的张秀花再次颤了颤手指,随即整只手都跟着挪动了一下,从她身侧挪到了床沿上。


    那时春兰正在给她擦身,兀地见到她挪动的手,面色一振,急忙唤了声:“姑姑?”


    床上的张秀花没反应。


    春兰有些激动:“姑姑,你刚刚是不是动了,你是不是要醒过来了?”她边说边推张秀花的肩:“姑姑,你醒醒,姑姑……”


    张秀花眼睫颤动,竟真的慢悠悠打开了眼眸。


    光线有些刺眼,她半眯半睁,神思恍惚。


    春兰满面惊喜,急忙朝屋外喊着:“快来人啊,姑姑醒啦。”


    赵富距这间屋子最近,最先赶过来。


    他亦是百感交集:“没想到竟在除夕日醒来,当真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啦。”


    又说:“若公主知道你醒了,还不知会高兴成啥样呢。”


    张秀花听到“公主”二字时,眉头微微蹙起:“公……公主?”


    她仍是有些反应不及,仍是有些木讷。


    赵富笑着答:“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家小姐是皇上与多福娘娘的孩子,是公主呢。”


    春兰忍不住泪湿眼眶,哽咽道:“今日小姐已去午门认亲,若事情顺利,咱们或许就要陪着小姐住到宫里去了,但若事情不顺利,就怕是……”后面的话她没敢再说下去。


    若是不顺利,皇帝随便动个念头,怕是都会要了小姐的性命。


    床上的张秀花喘了口气,神思总算清明了一些。


    她喃喃问:“啥叫……不顺利?”


    春兰只顾着摇头,一时也说不清。


    赵富叹了口气,语带关切:“眼下宫里情况复杂,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你也勿要多问,先养好自个儿的身子再说。”


    张秀花沉默了半晌,总算将自己昏迷前的事以及他们刚刚的言语一一消化,“春兰,我想起来。”她沉声开口。


    春兰劝她:“外头冰天雪地的,姑姑又刚刚醒来,身子还弱得很,不如再在床上养几日再说。”


    张秀花咬牙用手肘支了支身子,但她躺了太久,那胳膊竟是全无力道,刚支起半边身边又兀地跌回到床上。


    她哑声道:“春兰,我得去午门找小姐……”


    此时午门前的碎银撒了一刻钟方才止息。


    有些收获颇丰的甚至抢了两大袋银子,这些银子足够寻常百姓家过活大半年了。


    新年新气象,谁人不是喜气洋洋。


    撒完赏钱,接下来便该由乐坊献舞了。


    每年大朝会,乐坊皆会为朝臣及百姓们在午门前舞上几曲,尤其以《霓裳羽衣舞》最为著名。


    淑妃见到众人喜气洋洋,自也是笑意盈盈。


    她正欲再次宣布乐坊献舞,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见城楼下一男子正领着一女子匆匆拨开人群往前走,待行至午门最前方的空地上后,双双跪了下去。


    那男子掷地有声:“皇上,您吩咐微臣去寻访流落民间的公主,微臣经过数月查探已完成使命,今日便领着公主前来与您相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朝臣们不敢置信,百姓们更是哗然。


    谁能想到啊,当今皇帝竟还有一位流落民间的公主!


    淑妃自是一眼认出那跪地的男子便是谢无痕,也自是想到那所谓流落民间的公主便是多福生下的孩子。


    竟然只是公主,而并非是皇子,她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皇后也认出谢无痕,更是想到了那位公主是何许人,不由得也暗暗舒了口气。


    步辇里的白今安同样一眼就认出了谢无痕。


    他在他手里折了一条胳膊,他化成灰他也认得。


    但他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当众晾着他。


    见皇帝没吱声,皇后走上前答话:“谢大人确定身侧这位姑娘便是皇上所要寻的公主么?”


    谢无痕大声回:“回皇后,臣确定。”


    皇后的语气和蔼了几分:“既然如此,那便辛苦谢大人将公主领进宫吧。”


    不待谢无痕回应,帷幔后的皇帝突然道了声“慢着”,随后不疾不徐道:“既然是公主,那便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是何模样。”


    苏荷依言抬头,冬日雪光之下,她眉目清秀、面若芙蓉,一双杏眼如葡萄般圆润清澈,灼灼生辉。


    即便隔着高高的城楼、即便隔着层层帷幔,白今安也一眼认出了苏荷,如同谢无痕那般,她化成灰他也识得。


    没想到啊,那个找他塑骨并害死辰儿的女子,竟然是位公主,且再次出现在这座皇城里。


    白今安咬了咬齿关,胸间恨意翻涌。


    他绝不能让此女进宫,否则他的一切谋划皆要泡汤。


    他模仿皇帝的嗓音开口:“谢爱卿可知,混淆皇家血统,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谢无痕凛然回:“臣敢以性命担保,此女正是当年离宫的多福娘娘所诞下的女儿,名叫苏荷。”


    白今安问:“何以为凭?”


    谢无痕答:“茶师曾艺道与杜家妇柳氏的证词皆可为凭。”


    白今安语带不屑:“此事须经过详细确认,待确认完毕后再将公主迎进宫也不迟。”


    至于何时确认完毕还不是他说了算,拖一日便有一日的生机。


    此时有几个朝臣和命妇也瞧出苏荷面善,这不就是上次出现在宫宴上的少卿夫人么?


    但没人敢妄言,毕竟人有相似,毕竟事关皇家血统,可不能乱说。


    气氛僵持了片刻。


    苏荷突然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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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皇上费尽心思苦寻小女多年,如今少卿大人好不容易将小女寻回,皇上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屡屡推辞不敢相认,这是为何?”


    此言一出,白今安兀地哽住,皇帝不就是换了个人么!


    皇后也瞧出他的异样,隔着帷幔小声问:“皇上今日是怎么了?”


    皇帝派遣谢无痕去寻多福娘俩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一旁的淑妃也有些稳不住了,假装劝慰道:“皇上成日里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么,如今人找到了,皇上该欢欢喜喜将公主迎进宫才对,毕竟是众目睽睽,毕竟还有谢大人力证公主的身世,皇上还有什么可疑的?”


    毕竟是位公主,无论如何也碍不着她的利益,接进宫也不妨事。


    白今安知道淑妃话里的意思,她这是在命令他呢。


    这些时日他对她言听计从,不敢有任何违逆,但今日众目睽睽,他倒想趁机顺一顺自己的意,“爱妃言重了,朕并非是不想迎公主进宫,朕只是想迎一个确定无疑的公主进宫。”


    二皇子赵博也嫌他生事,“既然有大理寺少卿力证公主的身世,父皇还有什么可疑的,今日乃除夕,不如早早迎公主进宫同贺新岁。”


    他话里也隐隐带着逼迫,旁人听不出来,白今安却是听得出来,


    他眼下不过就是这母子俩的傀儡而已。


    白今安叹了一声:“皇儿还是太年轻了,万事还看不到深处,若今日这位女子的身份果真确定无疑,谢爱卿自可私下来未央殿找朕认亲,又何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行此举呢,这其中必有蹊跷。”


    谢无痕沉声答:“臣去未央殿拜见过皇上多次,但均不得见,唯有今日才可面见皇上。”


    白今安沉默片刻,又叹了一声:“罢了,朕就当你所言是真,但人心贪婪,皆可以钱财贿之,故尔,除了人证,还须得有物证,不知谢爱卿可有能证明公主身世的物证?”


    谢无痕神色不变:“按以往皇上对臣的信任,不说是物证,怕是连人证也不需要,今日皇上的要求倒是让臣措手不及。”


    白今安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那帷幔也跟着微微颤动,他说:“事关皇家血统,朕不得不慎重啊。”


    随即语气狠戾了几分:“既然爱卿拿不出有效的物证,朕便不得不严惩这位女子了。”


    谢无痕反问:“皇上想要如何?”


    白今安答:“朕刚说过,混淆皇家血统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谢无痕掷地有声,“臣愿以自己的官身、以谢家满门荣耀,担保此女就是确定无疑的公主。”


    白今安的语气愈发狠戾,“但你拿不有力物证,那朕便立即褫夺你的官职、以及你谢家爵位。”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人头攒动的午门前,竟是静得落针可闻。


    朝臣们何曾见过皇帝如此大动肝火?


    何曾见过谢无痕如此吃了豹子胆般顶撞皇帝?


    雪开始纷纷扬扬往下落,片片无声。


    冷风呼啸,卷起一阵寒意。


    苏荷抬眸看向他,在暗暗朝他摇头。


    她不需要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受不起!


    但他神色不变,不为所动。


    他冷峻的面容似比整个冬日还要森冷。


    一旁的刘祈年看不下去,也上前好意相劝:“无痕啦,你就为了一个与你夫人长得相象的女子,竟豁出全部身家,这是何苦呢?”


    他答:“大人不必劝,我心里有数。”


    刘祈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谢无痕咬了咬后牙槽,仰头看向高高的城楼,大声回:“若皇上执意不认公主,那现在便夺了臣的官身及身家吧。”


    白今安没想到他竟然敢硬碰硬,一时有些骑虎难下。


    突然之间,一女子的声音穿透苍穹直抵城楼:“民女带来了证明公主身份的物证!”


    众人沿着声音回望,见白雪皑皑的街心走来一女子,女子手中推着一张羊角车,羊角车上躺着一有气无力的仆妇。


    那不是春兰和张秀花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