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您会是第三关的考官吗？”男子紧张地揪着自己袖口。


    他突兀插进话，衙役本还想接着给她介绍当下情景也不得不停了话头。


    裴今遥还记得他，他是那个被伏清风一包砖石灰迷了眼睛的那人。锦衣卫的人向来直来直去一力破万法，任你有再多的弯弯绕绕，直接抓了拷打不服再打，顾长夜很多时候也是这个行事风格。


    “不是，这毕竟是宁安府衙的事。”她摇头，管大人的确问过她要不要来，她还是拒绝了。


    “好吧。”男子有些失望地回去了，他回去那么一说其余几个锦衣卫也都叹气沮丧了。


    王慕祈在一旁眼睛忽闪忽闪，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明摆着是有话想说却碍于有不熟的人在旁不好说。


    等衙役回了外围维持秩序，他终于按捺不住凑到裴今遥身边很小声地说话。


    “大人有所不知，他们是陪一女子来考核的。可能是以为您会是主考官想套个近乎从你嘴里打听考题好让朋友更有把握。”


    裴今遥先是惊奇后是明悟，这的确是锦衣卫的人能干出来的事，说不准连宁安府衙昨夜都被人光顾了几个来回。


    “您要不要猜他们是陪谁来的！！”王慕祈神神秘秘地又在吊人胃口了。


    “郤蓝？”她猜。


    王慕祈高昂的情绪陡然一降满是茫然，“那是谁？”


    “不重要，猜不到。”


    裴今遥肯定是猜不到的索性就胡诌了个莫须有的名字。


    “那女子姓阮。”


    可即使王慕祈说出的姓氏都让她觉得陌生，他没再多故作悬念赶紧解释，“大人还记得娄临和伏清风是在哪被抓的吧！”


    “莫非？”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还多亏那户人家的女儿发出的动静才没让锦衣卫忽略过去。


    “没错！就是那户人家的女儿，没想到吧！”


    裴今遥的确没想到，只不过是没想到锦衣卫与那家人事后还有联系，看那几人的神情好像与那位姑娘还关系匪浅，很是紧张她能否通过捕快考核。


    还挺稀奇的。


    -


    三炷香后，作答一项的时间到了，左阳从府衙内出来带着几个衙役依次收卷。答完题的女子们神态各异或放松或紧张或笑或低沉难过，七八十个人守序地站成几行只左右前后地小声议论着。


    左阳收完了所有试题，便带着她们进了宁安府衙内，与此同时林奕暄也带着数十位女子从里往外走来，他身后的女子们不用他多说，自觉分成数个三五成群的小队。


    裴今遥开始还惊讶为何会不在府衙内考核，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这是人太多了，只能分成两批错开考核。


    刚出来的数十位女子，其中就有一位正冲着他们这方向招手，裴今遥看见锦衣卫中有人也回应了，就知这招手的女子该是阮姑娘了。


    “赵姑娘也在哎！”王慕祈看了两眼就将数十位姑娘记住了，他过目不忘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其中有位是自己之前就见过的，略一思索就将脸与姓对上了。


    裴今遥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见了赵问秋，不仅她还看见了她身边的女子。


    那副模样，好巧不巧的正是昨日从房檐上跳下来撞到了自己还顺走了钱袋的姑娘。


    赵问秋也看到了他们，眼睛都睁大了蹦了两下冲他们挥手，王慕祈也学她的样子蹦起来。别提多显眼了，惹得围观百姓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了，裴今遥没他那么现眼，只是笑了笑。


    “你……认识他们？是朋友？”与赵问秋分到一起的女子装作没看见裴今遥的视线，动作极快地侧过了身，悄悄拉住了她的袖摆。


    “苏妹子你不认识也正常，他是大理寺的裴今遥裴大人，在京城可有名了！”赵问秋并不知道她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对这位虽然今天刚认识但一见如故的苏寻双很有好感，热心又推崇地为她讲述裴今遥的事迹。


    苏寻双眼波流转，转了一变又一变。


    “裴三元谁人不知啊。”


    她知道却没想到昨日偷得好巧不巧就是这人，不由心绪不宁走神得厉害，余光偷偷瞄裴今遥，发现她正在跟身边的人说话并没有再关注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样。


    姑娘们分好队互相商量了几句很快就分散着离开了，她们的断案题目还需要自己去找，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大家都想着越快越好。


    “大人要去看……王慕祈对断案内容很好奇，转头却发现裴今遥往宁安府衙内走去，“您要去哪？”


    “你去看吧不必跟我一起。”裴今遥对他摆了摆手就朝着林奕暄走去。


    王慕祈看见林奕暄明显愣了一下又点着头带着裴大人进了宁安府衙，他顺了顺垂在耳边的发带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大事要做，只能自己跑去看热闹了。


    说好了三个人一起来的，结果走了一个又一个，还是就剩下他自己……


    “您能帮我们批改真是太好了。”林奕暄偷笑，一二百份试题他光是看着就头晕。


    裴今遥就不一样了，她只将题目细致地看上一遍就了然于胸，弹指间七八张试题就已批改完毕，林奕暄目瞪口呆地捧着她批改完的再去对管大人留下的答案，发现毫无二致甚至更细致。


    连带着几位衙役一同，没到三刻钟就已经完成了。


    “还不错。”裴今遥挺高兴的，一百多位女子都是识得字的，字书写的如何并不重要但每个人都做完了题目，态度很重要。


    唯一可惜就是此次只会招收二十位女捕快，下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上次托你办的事如何了？”改完净手后她才开口询问心头最要紧的事。


    “当然了！”


    林奕暄可从不妄言，这事裴今遥找谁都没有找他来的圆满。


    “清月坊租赁可不便宜，谁能比得上你大手笔啊！”


    说来还是因上次休沐日裴今遥见闻的那事，明食轩附近的好几家店铺看不惯昭月她们生意红火，背后中伤不说还暗地里打算让人去闹事。


    她一直记挂着，查了查还真发现他们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且自家店铺做的买卖里也颇有水分，便拜托林奕暄时常去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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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次。


    几来几回，那些人就做不下去了，纷纷脱手待另行他地再做生意。日后他们能不能做得起来但是另说，总归清月坊是安静干净了不少。


    他们原先租赁的铺子要脱手，裴今遥干脆全都接了过来，七八家铺子光是契金都是一大笔。


    饶是林奕暄这自诩的富贵公子哥都惊了，毕竟他家有银钱跟他有银钱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裴今遥，除了钱财一无所有。


    “多谢林兄了。”


    裴今遥了却一桩大事心情不错。


    林奕暄忽又想到：“说来你与九王爷很有缘分啊，选的宅院是近邻不说这几家铺子另一边也是他的。”


    她顿时就一阵牙酸，听见这九王爷的名头就想到他院内的那棵桃树，花开得漂亮烂漫谁知道结出来的果子那么酸，裴家上到老爷夫人下到马夫护院，通通被酸倒了，最后还是厨娘把桃子全都搬去了膳房说要熬桃酱。


    也正是因为这，顾长夜才打消了要把其他宅子里的桃子全都送来的念头。


    -


    等先前那些去断案的女子们陆陆续续回来，裴今遥很有眼色地告辞离开了，宁安府衙还有的忙碌她就不打扰了。


    府衙外的人群也少了些，数十步外的长街依旧人来人往，那些商铺既是招揽客人又是考核的考场。


    宁安府衙让她们断的案俱是细碎琐事，要么是邻里纠纷要么是买卖矛盾，或者是这家丢了一只碗那家丢了一只鸡。


    她停步间歇听了几起便没有再继续了，只是走了好久也没看到王慕祈的身影不知他哪去了。


    经过一家茶摊倒是又看见位认识的人——孟修阳。


    孟修阳显然也看见了她当即就站起来邀她同坐，“学生见过裴大人，要不要喝茶？”


    他是与几个国子监同窗一起来的，同窗们也都认识她就算不认识听了孟修阳的话也猜出来她是谁了，连忙起身行礼。


    裴今遥回礼。


    两方人礼来礼去的反叫旁人全都看了过来。


    压根不用她问，孟修阳就一副求赞扬的神情把他们这几日做的大事说了出来。


    他们与人打赌，临时办了个女子学堂收了几位学生教她们认字算术，今日就是送学生来考核的。


    “黎兄他们输定了，哪怕是女子经我教导几日脱颖而出还是很容易的。”


    “咱们怎么说也是甲班学子，自然自然……”


    “嗐还是她们本身聪慧。”


    “孟兄此言差矣，这古往今来留下盖世文才的可几乎都是男子，女子再怎样还能比肩男子不成。”


    “是这个道理！”


    孟修阳的几位同窗高谈阔论起来。


    这般自视甚高夸夸其谈的男子裴今遥见过、听过的可多了去，无一例外全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不禁想着，若日后她女子身份展露，如今这些捧着她视她为楷模之士怕也会是想将她踩进泥土之人。


    “啊——”


    裴今遥忽然听见身旁有几道惊呼声，头顶上方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破开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