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波斯菊(14)
作品:《中秋有雨冬至晴》 第二天,林夏是自然醒来的,睁开双眼,山林间清晨的鸟鸣喳喳作响,新升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投射在地砖上的影子,清透而明亮。
神经与脑细胞似乎还没跟上身体清醒的节奏,她发了半天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了房间里的床上。
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回到房间上的床?她怎么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
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醉了一样,什么都忘了。
是何川把她搬到床上的吗?那么,他是背着她,扛着她,还是抱......
林夏不敢细想下去,胡乱套上件衣服起了床。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后,只见何川已经做好早饭端上了桌,浓稠的白粥,清甜爽口的凉拌榨菜丝,还有郝婶送来的野菜馅儿的包子。
吃饭的过程中,林夏一直低头拼命喝粥,不敢抬头多看何川一眼,怕他提起昨晚,不仅是后来她怎么进的屋这件事,还有昨晚她倒豆子一样向他一口气倾诉了那么多心里话,现在想想也挺难为情的。
“你喜欢大象吗?”何川突然问。
林夏一愣,茫然抬头:“什么?”
“我说,你喜欢大象吗?”
“还行啊,怎么了?”
何川慢条斯理的说:“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大象,所以在学大象用鼻子喝粥。”
林夏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一下子涨红了,心里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她用力把勺子拍在饭桌上,控诉道:
“你又笑话我!”
何川含笑看着她:“我只是怕是你喝粥呛到,好心提醒。”
“我谢谢你啊!”
“不用。”
林夏轻哼了一声,终于好好坐直了身子,拿起勺子重新吃饭,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相处久了,她发现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正经内敛,他其实特别坏,特别......喜欢逗她。
可她不讨厌,也不生气,一丁点也不。
“你有长裤吧?”何川问。
“有啊。”林夏答。
“吃完饭换一件长裤吧。”
“嗯?为什么?”
她喜欢穿裙子,不喜欢穿裤子。
何川好整以待的说:“不是说想学骑车吗?穿裙子不方便。”
林夏眼睛一亮:“你真的要教我啊!”
“我不是答应你了?难道你不想学了?”
“想想想!吃完饭我们就学!”
林夏说着,三口两口把手里剩的半个包子塞进了嘴里。
“慢点,别噎着。”
何川无奈摇了摇头,然后他想了想,又说:“这附近路都不好,没有太平整的地方,我们去市区里,公园广场,或者我学校操场上也行......”
林夏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包子咽下去,刚想说,她比较想去实验高中,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声响。
家门前这条路,除了线车和拉木材的车外,每天少有车辆经过,而且听声音,那辆车还停在了院子门口。
林夏和何川不禁对视了一眼,何川起身想要出门去看看。
然后他们就听见前院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师娘,快,让我来拎,这么沉!您和师叔都晕车了,这路太颠了。”
“凯仁你受累了,我还行,就是老师有些头晕。”
“来来来,咱们快进屋!”
只见刘凯仁拎着行李箱挑开了门上纱帘,何萍与林海生跟在他后面相继走进了门,林海生虽然额头有汗,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何萍更是满身喜气,抬头一看见客厅里的两个孩子,不由笑了开来:
“小川,夏夏,我们回来了,你们两个在家还好吧?”
对于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林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何川。
只见何川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凝滞三秒后,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是礼貌的,妥帖的,乖巧的,斯文的,然后他得体的开口叫人:
“林伯伯,妈,凯仁哥,你们回来了。”
那一瞬间,林夏恍然觉得眼前的何川是那么陌生,离自己那么遥远,同那个会为她擦眼泪,骑车载她去租碟,开玩笑逗她的何川,判若两人。
仲夏夜之梦,既然是梦,那么总要有梦醒的那一天。
.
林海生身体不适,简单问了问两个孩子的情况,确定他们没吵架,没闯祸,没丢东西,没饿死自己后,就进房间休息了。
林夏随即也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悄悄趴在门缝往客厅偷看。
她看见何萍忙前忙后的招待刘凯仁,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他们走了时候,带去了两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竟然拖了四个,装了好多好多东西,有一看就很名贵的笔墨纸砚、各种玉石制品,古旧书籍,还有一些何萍的新衣服新首饰。两个孩子也没白白看家,都有礼物,林夏得到了一条很漂亮的丝巾,而何川又得到了一个航模。
林夏怀疑,无论是何萍还是刘凯仁,他们都不知道亦或者不在乎何川真正喜欢什么,上一个送给他的航模,林夏从来没见何川摆弄过。
虽然林海生与何萍什么也没说,但是从两个人的心情能看出来,那个什么展览什么讲座,应该举办得很成功。
林夏突然觉得很生气,她觉得林海生和何萍特别过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算是家长,就这样随便走掉,把两个半大的孩子扔在家里,几乎一个电话也没来——赵倩怡和林学东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呢!一走一个多月,然后又毫无预兆的突然回来,实在是不负责!
如果是她在家中事事被父母隐瞒,顶多是一种传统家庭对孩子普遍性的不信任不重视,那么何川在这个家里,恐怕是被彻底忽视,彻底的不在意。
但是没有办法啊,他的身份有多么尴尬,林夏再清楚不过,如果说何萍是无名无份,那么何川说上一句寄人篱下也不为过。有人出钱养活,供他吃住,供他读书,大概已经算是一种很好的境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明摆着的事情,林夏以前竟然从没考虑过,此时此刻当她终于想明白之后,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心疼何川,同时也觉得理解,理解了他习惯性的稀释自己存在感,近乎克制的情感流露,以及得体稳重的保护色。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见何萍和何川的对话:
“小川,你的录取通知书取回来了吗?”
“取回来了。”
“哪天开学?”
“15号。”
“我听凯仁说,要是去香港的话,还得办什么通行证,签证......”
“已经都办好了。”
“那就好,”何萍很满意,然后她对刘凯仁说,“我就说过,小川能自己办好这些吧。”
刘凯仁也忍不住赞叹:“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有本事,这些手续很多大人都办不明白。”
“小川,明天你凯仁哥哥回北京,正好你跟他一起回去,车票他都买好了,到时候他在北京送你上飞机,直接飞到香港。离你开学没剩几天了,你早点去早做准备。”
林夏听在耳朵里,心中一惊,差点要喊出声来:
不要!
他还没教她骑自行车!他们还要去溪边抓鱼!租来的碟片还有两部电影没有看,明天就到期要还了!
她不要他走!
可无论她出不出声都没有用,她的意见和他一样,没人会听,没人会在乎。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川点点头,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安排:
“麻烦凯仁哥了。”
.
接下来,刘凯仁带何川去了市区,说是带他买一些上学需要的生活用品,他见多识广,比较有经验。
他们直到晚上才回来,吃完晚饭,何川又开始收拾行李,火车是明天一早的,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林夏一直想和他说话,却没找到机会,何萍留在他的房间里,母子俩个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直到很晚。而何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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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后,刘凯仁又在客厅看电视,他今晚住在这里,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林夏要去何川的房间,就必须要穿过客厅才行,不可能不被他发现。
而她与他,这一个多月以来,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的亲密,他们的羁绊,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任何知道,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一夜林夏脑袋里思绪万千,乱七八糟,几乎没睡着觉,天亮时分好不容易睡了一小会儿,又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林夏吓了一大跳,蹭了一下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出房间,只见何川和何萍正在客厅吃早饭,他的行李箱放在门口,而林海生还没醒,墙上的时钟显示,此刻的时间是6:03.
林夏长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她还以为他们错过了,她还以为她连和他道别都不能了。
何萍看见林夏一动不动傻站着,嗔怪了一声:
“夏夏还没睡醒吗?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洗脸!”
林夏胡乱应了一声,跑到了卫生间,在水龙头下接了一捧凉水泼在了脸上。
虽然没有错过,但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正擦脸的时候,她听见外面何萍接了个电话,然后对何川说:
“你凯仁哥打到车了,正在往这边来,你去道口迎一迎他吧。我就不送你了,炉子上熬着药,走不开人,你自己机灵一点,别给凯仁添麻烦。”
“好。”
林夏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和要出门的何川撞见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对视了几秒,然后何川不易察觉的对她笑了笑,说了一句再见,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那笑容是温暖的,不舍的,伤感的,发自内心的。
林夏看着何川离开的背影,一颗心咚咚直跳,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哪怕为了这抹笑。
然后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拿起桌上昨晚准备的东西,跑到厨房,尽量以最平和,最随意的语气开口,对何萍说:
“昨天刘叔叔送我丝巾,我忘了谢谢他,趁现在我去跟他说一声。顺便,送一送......小川叔叔......”
林夏盯着何萍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
“行吗?”
何萍闻言一愣,有些诧异,然后她脸上泛起欣喜,眉开眼笑的说: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看来这些日子是和你小川叔叔相处出感情了,快去吧,一会儿他们该走了。”
林夏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只知道她同意了,于是赶紧胡乱点了点头,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
何川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沉默的走在路上。
小路是土路,凹凸不平,很多石子沙粒,行李箱是昨天新买的,崭新的轮子滚动在地上,咯吱咯吱作响,可他一点也不在意。箱子很小,对于一个即将从北跨南出远门求学的人来说,他的行李实在少得可怜,但这确实已经是他在身后那栋房子里全部的东西了。
不过是从一个落脚点到另一个落脚点而已,不需要太多身外杂物,对此他早已经习惯了。
对于前路,他并不迷茫,也不忐忑,相反他很坚定,他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为了那个目标拼命走下去,无论需要多少努力,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不会放弃。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何川!”
恍然间,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下意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他看见那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奔着他跑来,站定在他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她被水打湿的刘海儿还没来得及擦干,年轻的脸颊上如水蜜桃一般细小的绒毛真切得清晰可见,她笑时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调皮又孩子气。
她背着手,好像办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语气得意又骄傲:
“何川,我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