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地形复杂，游木栖误打误撞进了一片莫名的空间里，结界波纹穿透她的皮肤，朔丹都被荡得一个激灵。


    慢慢的，周围的景象自边缘开始逐次隐去，黑幕自天而降，将游木栖寸寸包裹，每次色彩变换看似缓慢，可转瞬间可见的山脉溪流便消失了，甚至连黏稠的黑色也开始变淡，最后化为一片透亮的空间。


    一行字自虚空飘起。


    “绞杀阵已启。”


    游木栖看得云里雾里，索性在地上坐下，静谧的空间内很快便传来了道声音。


    那话语来自远方，飘飘荡荡，不知来自远古还是神佛。


    “咕噜咕噜无形剑气咕噜咕噜破阵咕噜咕噜”


    话音刚落，亮斑自四面八方升起，在高空汇成道人影，她两手起初是空着的，后来多余的亮点在发丝边晃了晃，似乎要挤进去，可实在没了位置，才往手上飘去。


    星点汇集，成了一把剑的样式。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虚影居高临下俯视着，“但要记住接下来的一句话。”


    “把你们的剑都扔了。”


    游木栖没动，莫名其妙出来个人影，又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谁听啊。


    她的剑很宝贵的，扔了又要重新做。


    *


    另一边，姜辽也没第一时间做决断。他盯着上方的虚影，五指却下意识盖在储物镯上。


    这次来参加交流会之前，姜家老祖亲自送了他一枚信物。


    传闻无形剑气流派开山祖秦曦在天幕秘境内陨落，带着她终身没教出去的剑谱一起埋葬在龙宫。


    那信物是块漆黑无比的石头，触感极凉。


    起初姜辽的目的只在神龙骨，现在若再学会秦曦的剑谱，拿着得到加持的化血剑，他定能打过佛子，夺得第一。


    但是……面前凭空出现的黑河流动着的似乎不是水，而是可纳万物的空间，似乎剑一扔进去便能消失个无影无踪。


    姜辽不敢赌。


    玢氰也站在边上，他见姜辽不动，也没什么动作，只盯着那道虚影看。


    几人都没动作，秦曦有些生气，她五指合拢，虎口卡着的剑顷刻间裂了个一干二净。与此同时，游木栖背后的剑飞了出去，在结界边缘闪了个影便消失了。


    后背传来异动，游木栖伸手抓但没抓住，不得已随剑而去，却被结界弹了回来。


    她敛着眉蹲在这个角落，有点烦躁。


    剑被别人捡了怎么办。她没那么多预算再弄一把剑了。


    姜辽那边，他的储物镯爆开，所有飞剑直接进了那黑河中。他心下一惊，忙伸手去够，玢氰紧紧拉住他的手腕，“师兄！”


    “……”姜辽深吸口气，停下动作，抬头望向虚影，声音沉沉道，“剑扔了，然后呢。”


    “习得剑谱，结界自会破开。否则，杀。”


    虚影手中空无一物，无数光点绕在周围，组成了一张穴位图。


    最后一点亮光落在空处，完整的图案刚显现三息，又迅速散开，变换成新的剑招。


    姜辽刚拿出留影球，便被凭空出现的一掌摁到了地上。


    秦曦冷眼看他，“记不住就去死。”


    姜辽吐了口血，手心的球裂开无数细缝，他抬起头，黑得透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图案。


    玢氰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把大马趴的师兄扶起来。


    游木栖只想把自己的剑拿回来，一开始便看得认真，没想到那些东西还真学进了脑子。


    无形剑气的最高境界，在于杀人于无形，不遗踪，不留迹。


    脱离剑本身却使出了剑气，此为无形第一境，也是朔丹先前教她的。


    剑气瞬发无痕，不引起任何灵气波动，却能瞬间置人于死地，此乃第二境。


    也是这道虚影要教她的。


    她把朔丹喊起来，让他看看现下这个情况。朔丹再次醒来时满是疲惫，思绪混混沌沌，“剑谱啊，秘境内的传承，很正常的。”


    “是无形剑气。”


    “无形……无形剑气？”朔丹灵体飘出一半，“果然是我主人的气息。”


    游木栖：“她还活着？”


    “一道残识罢了，等等，她要教你无形剑气？”朔丹瞠目结舌。


    游木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看样子是的，还把我的剑给扔了，非要我学，记不住就得死。”


    朔丹：“……奇怪”


    游木栖：“哎，我也觉得。生前不收徒，死后抓着我教，就因为有你在吗？”


    朔丹：“……她才没那么在意我。不对，谁说这个了，我说奇怪是指你不是已经会无形剑气了吗，她怎么还教？”


    “她教我第二境。”游木栖边聊边看，倒是一个也没落下。


    “……还有第二境？”朔丹怔怔，“我怎么一点都不想不起来了。”


    “正常啊，”游木栖说，“学无形第一式，先扔剑，你早早被扔了嘛。”


    “……你把我喊起来就是来说这个的？”


    游木栖脖子仰累了，干脆躺在地上看，“我若学会第二境，是不是又要重新磨合功法。”


    朔丹：“理论上是的，功法转变都要这样，不然你依旧突不破金丹境，只能终身滞留筑基。”


    游木栖想到筑基前没日没夜练剑的日子，不由牙酸，“你是剑灵，你来。我会第一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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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丹无动于衷：“坏消息，我也不会。”


    游木栖大咧咧躺着，跟他破罐子破摔，“那正好，一起死吧。”


    “……”他还偏偏就吃这一招。


    朔丹面无表情地放出神识，认真学了起来。


    游木栖也不再说话，视线随意落在虚影上，似乎在发呆，她的手指绕着发带，缓慢地转了个圈。


    画面转变越来越快，姜辽很快便跟不上了，方才的伤口也发作起来，他甚至来不及给自己喂丹药，只能忍着疼去记那些剑式。


    灵光在速度最快时消散，最后几张画面连十分之一息都没持续，虚影手轻轻一压便成了一片空白。


    她低头，字字清晰道，“教学结束。”


    游木栖打了个响亮的哈欠，问朔丹：“怎么样，会了吗？”


    “你怎么睡得着的……太快了，没会，我主人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我还在你丹田里呢。”


    下一息无数剑气落来，直往游木栖头顶兜，即使她迅速翻身躲向另一边，手臂还是被刺出了血。


    游木栖又避开下一波攻击，催朔丹，“你快点。”


    朔丹拼命回忆，越想脑子越？乱，什么也记不了，甚至第一境都险些想不起来。


    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微动，威压从四面八方朝游木栖袭来。


    这次避无可避，游木栖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她的脑仁嗡嗡地疼，视野内一片白茫茫的雾，还有零星的血花。


    “……”她将血擦掉，抬头看向虚影。


    残识的眼眸因少了活体生动的情绪更显冰冷，剑气也无情地往这砸，比姜辽那边更狠。


    游木栖险险避开一道道致命伤，可筋脉却被渐渐缩小的空间压得暴起，体内灵气已经乱成了一团。


    姜辽那边也不好受，虽然不知为何剑气变少了许多，但他的抵御仍然越发狼狈，玢氰拿一个防御法器破一个，短短半柱香便成了半个穷光蛋。


    “师兄……你学会剑气了吗？我要、要撑不住了！”


    姜辽凭着记忆试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得要领，剑招如星陨划过夜空，他只能看见几道尾部的余光。


    他捏紧姜家给的保命符，对玢氰道，“过来。”


    “又过来了！”朔丹大喊大叫。


    游木栖依旧擦着要害处躲开了剑光，咕噜噜滚到了角落里。


    “还行，暂时能躲。”她将手背上凸起的筋脉往下按了按。


    空间静止，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征兆传来，肩上却突然多了一道伤口，游木栖往后一退，腕上又开始流血。


    她没有表情地抬起头，视线与半空中的虚影相对。


    无形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