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市政厅，华英带米夏去往隔两条街的武警支队驻扎地。经过层层排查进入防空洞改造成的军火库中，华英步子迈得很大，由不得米夏驻足观摩草草介绍两句就继续向前走。


    到了深处的隔间，钢板焊接出的工作台旁一个穿背心和工装裤的少年正在拆卸无人机，手边放着米夏和修伊出迷宫时上交的背包，仿佛经过浓缩的肌肉随他转动螺丝刀带着汗珠轻轻颤动。


    “小胡。”华英招呼那个专心致志的身影，“这是这次的任务对象，过来打个招呼。”


    少年虎口还沾着机油，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蹭了两下，他走过来，伸手：“胡秋实。”


    这人看上去稚嫩如青笋，顶着一颗刺猬头，两道眉头如炭笔涂画出来的，眼睛又圆又亮，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绷得死紧，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也硬邦邦的。


    “久仰……不对，幸会幸会，”米夏一把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米夏，您今年贵庚？”


    华英背过身去微微颤抖，米夏这小姑娘一举一动都长她笑点上了。


    “十九。”胡秋实粗黑的眉毛虬扎成一个结，“你嫌我小了？”


    “哪能呢！我羡慕你小小年纪就事业有成，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十九，和修伊一样大。


    米夏挥去脑中“莞莞类卿”的伤感，溜达着走近工作台，探头询问：“能修好吗？”


    她包里的东西碎得七零八落，现在被掏出来摆成了一桌满汉全席，幸存下来的只有放在夹层的手机和gopro，此刻正揣在她兜里。


    胡秋实摇头：“不能，只把数据导出来了。”


    米夏肉痛不已。


    华英拍拍她的肩膀聊以慰籍：“我和小胡会轮班做你的保镖，今晚我值第一班。时候不早了，参观结束，小胡，明早七点接头地点见。”


    “是，英姐。”


    米夏依依不舍地被拖了出去，根本什么也没参观到，英姐这个骗子。


    出了防空洞手机信号恢复至满格，米夏解锁屏幕，消息栏立刻弹出一则简讯，来自修伊。


    华英拉开车门，见米夏没跟过来转身道：“怎么了？”


    “修伊的消息。”米夏把对话框点开展示给华英，“拜托我把他出租屋的东西寄到岛上。”


    对着米夏真诚的目光，华英不免失笑：“米夏，我们没怀疑你叛变。”


    米夏嘿嘿一声收起手机：“我就想问问我怎么送过去，有人能帮忙带上岛吗？”


    “简单啊，下单个同城速递就行了。”


    “……啊？”


    华英眯起眼，精准地从洒满星子的夜空辨别出东方，望向那片黑暗：“那是我们的领土，有谁去不得？”


    米夏一时没法分辨这是玩笑还是真的。


    “不是开玩笑，妈祖的信众还住在庙里，得有人送物资。”华英催促她坐上驾驶座，“说来怪好玩的，特拉尔人本想移走塑像，青姐说那是此地的神明后他们就放弃了，信徒也留在了那里。”


    “……因为他们那真的有神吧。”米夏嘀咕。


    “知道尊重神，却不知道尊重这里的人。”华英冷笑，坐上副驾驶座，“走，让我看看你车技如何。”


    “英姐，我可不准备报名去秋名山啊……”


    “？”


    米夏做了个缝嘴的手势：“作为弟子定不辱没您的名头！”


    米夏租的屋子只有一室一厅，但华英也不需要什么客房，到家后擦了个身子便去米夏房间的窗下打好了地铺。


    这让泡了半小时澡的米夏颇不好意思，没办法，安全至上，尽管她对英姐能不能防住神出鬼没的约克持怀疑态度，但有总比没有好。


    泡澡是米夏难得的独处时间，把肩膀浸入浮着香软泡沫的热水中，她向系统问起那句她没听清的播报内容。


    【已完成传送阵的解析，如你准备好以下材料，我可以制作出直达密林的传送阵】


    【黑龙之血*20L】


    【魔晶石*100g（需定期更换）】


    【白化槲寄生*2kg】


    【世界树的新叶*2】


    【你的身体组织】


    这份配方在【技能-制作】中列出，这也是一页新增的子目录。米夏瞪大眼，泡在水里咕噜咕噜吐了阵泡泡，对虚空竖起大拇指：“好样的……系统大人，你一声下令我就尊你为新的神。”


    【我不是神，我只是辅助管理■■■的■■】


    文本还是有缺失。米夏掏掏耳朵，爬出浴缸：“总之谢谢了，顺便一问，你对当前特拉尔与地球对立的形势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为什么？你如何定义‘意义’？”


    系统被她干沉默了，好一会儿，回音才在她脑中响起：


    【纷争永不消失，你的生命应该用于追寻真正有价值的目标】


    “键政，很好玩啊。”米夏裹上浴巾，关掉系统界面，“但你说的对，的确无意义。”


    华英守在卫生间门口，见米夏出来抛给她一罐冰可乐：“我听见声音了，你在打电话吗？”


    “是自言自语。”通话记录会被查出来，系统有自我意识这点米夏还未上报，“英姐，我压力好大啊……”


    “睡吧，睡醒了还要干活呢。”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第二天七点，敲门声吵醒了米夏，她迷瞪着眼直起身时华英已收拾完毕，拍了拍她乱糟糟的头顶：“小胡来了，你再睡会儿也没事。”


    再神经大条，屋里有个就见过一面的人也没法补觉吧。


    胡秋实提着挂满两手的早饭进屋时，米夏幽灵一样掠过他飘进浴室洗漱，再出来师徒俩已经开始吃早饭了，桌上单独给她留了份豆浆油条。


    华英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旅行社看看，再去找卢西斯谈心。”米夏撕扯油条，语气含糊。


    “我晚上来交班，到时候联系。”华英解决完一屉包子，抹了把嘴起身披上外套，“小胡认生，你别逗他逗过了头。”


    “英姐！”胡秋实羞恼地提高嗓门。


    但华英已经大笑着出了门。


    米夏权当没听到。


    餐桌在华英走后陡然变得安静。吃完早餐，两人以诡异的默契收拾好垃圾走下楼，门口停着一辆重型摩托，米夏啧啧称奇凑上去打量，扭头问胡秋实：“你的？”


    “对。”胡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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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从兜里摸出两把钥匙，“但汽车安全点，英姐把钥匙留给我们了。”


    “我想坐这个。”


    “……”


    米夏清清嗓子：“不行的话骑自行车也行，旅行社离这挺近的，开车多浪费啊。你等一下，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共享单车……”


    “戴上。”胡秋实打开后备箱，拿出头盔塞进米夏怀里。


    跨上后座环住胡秋实的腰，米夏才清醒了一点：这搞得好像青春文艺片，主角是不良少年的那种。


    但她真的只是觉得这辆摩托很酷，不坐就亏了。


    胡秋实车速压在限速范围内，开得很稳，米夏只在转弯掉头时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腹肌，顿时又难过起来。


    修伊的腹肌也很不错。


    停好车走进旅行社大厅，前台季宁和唐姐正捧着平板追剧，看到米夏也没暂停：“老板，恭喜你活着回来。”


    米夏更难过了，她的公司里最忙的居然是她这个老板，还有没有天理了。


    季宁见米夏有些低气压，忙把用来招待顾客的话梅推给她：“你这是拐了新人回来？太好了，有几个特拉尔人离职了，我们多出了不少空缺。”


    她指着公示栏，上面的外派员工一览被抠掉了几块。


    “这是我的私人助理，拒不外借。”米夏抓了把话梅塞给胡秋实，“把离职人员名单给我看看。”


    “诺。”


    草草扫了一眼，米夏安下心来，那几人本来对这边的工作也不甚热心。


    “安德烈呢？”


    “在仓库补觉。”唐姐朝仓库方向努努嘴，“别扣他工时啊，他去密林里找你找了两天，一直没合眼。”


    “我在你心里是魔鬼吗。”米夏佯装恼怒，“铁蛋呢？”


    “啊……这个嘛。”季宁和唐姐对视一眼，“在顶楼。”


    她们的语焉不详让米夏心跳加快，懒得再追问详情，带上胡秋实，米夏直奔顶楼天台去找本龙对峙。


    这栋建筑的天台只对住户和商家开放，钥匙交予了唐姐保管。此刻通往天台的门大敞着，米夏冲出电梯后直奔门外，随即便对自己看到的一幕感到晕眩。


    公园滑梯那么大的黑龙正趴在地上晒太阳，有个小女孩抱着他的尾巴被甩来甩去，笑声咯咯清脆悦耳。


    米夏认识这孩子，唐姐的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放心让龙带着小孩在楼顶玩耍，这龙自己也是个小孩。


    胡秋实已经说不出话了，龙，他在华英给他的资料中看过，但实物的冲击力与影像完全不同。


    “团团，能帮我和你妈妈带个话吗？”米夏把小女孩哄了出去，“告诉她钥匙我要收回了。”


    黑龙对她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粗壮尾巴拍打地面啪啪响。他展开双翼，伸了个懒腰，烘干大狗的气味随扇动气流扑面而来。


    米夏走近他，直接整个人埋在了龙绒毯似的肚皮上。


    铁蛋没有抗拒。


    据卢西斯说龙直到成年才会换下毛发长出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片，此刻铁蛋就是条大狗，有翅膀的那种。


    “铁蛋同学。”米夏揉着这团软软的肚皮，铁蛋在她手下舒服得直哼哼，“不上学又不上班，跑这来躲懒，你是想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