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借着明玉的双眸，端详着这座森严的大殿，皇后居于坤宁中宫之中，为她引路的宫女从善如流地穿过殿中的纱帐，将她引至一处屏风之前。


    “娘娘，明二小姐已到。”宫女躬身朝着屏风说道。


    “明二小姐快来，本宫甚想见你。”从屏风后传出一道声音，话语中透出几分喜悦之意，浑然不觉开口说话之人竟然是当朝皇后。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明玉听到皇后唤她，心头轻颤，连忙将自己四处观望的眼神收敛回来，快步绕到屏风后，径直跪倒在地。


    皇后今日忽然派太监到将军府中传唤她进宫，究竟有何要事，接引她的太监与宫女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艳羡，让她更加一头雾水。


    她一个武将家的女儿，一不通女红，二不晓诗书，究竟有什么地方会被皇后瞧上？


    “快快请起，可别同本宫多礼，明明是本宫有事请明二小姐相助，怎受得了二小姐这番大礼！”感到一双纤纤玉手落在自己手臂上，明玉连忙起身，一张明眸善目面如牡丹的面庞映入眼帘。


    这皇后倒是年轻，恐怕与皇帝是少年夫妻，玉京静静地感受明玉见到皇后的所想传入自己的心中。


    “承蒙娘娘厚爱，不知娘娘有何事想求助于民女？”明玉抬眸看着皇后欲言又止的模样，轻挑眉梢，有几分不解。


    “本宫专程请姑娘来，是为请姑娘传授本宫剑法。”皇后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剑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


    皇后想学剑法？


    但本朝不是总有文人言官大肆抵制女子习武吗？


    明玉抿唇，想到自己虽生于将军府，却是女儿身，其他官府家的姑娘们每次瞧见她都是一脸鄙夷之色。


    谁能料到高高在上的皇后今日却忽然开口对她说想要习武？


    “娘娘竟不在意那些文官之言吗？”明玉将身子压低，抬眸带着几分试探端详着皇后的反应。


    再过些时日，她爹娘同她哥哥便要去北疆出征，她本也是要一同前去的，但不曾想今日同哥哥一起收拾行囊之时，竟然被皇后传唤至皇宫中。


    若是皇后当真铁了心要学习剑法，恐怕她便不能同家人一同前往北疆了。


    “那些言官怎会知晓本宫做什么，就算他们不满，陛下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沁。”皇后说罢，抿起唇来，目光宛若饱食过后的猛兽，毫不在意地撇过一闪而逃的猎物。


    “既如此，民女自当竭尽全力将剑术倾囊相授。”明玉不敢拒绝皇后所邀，只得应下。


    “那你我便说定了，明日你收拾行李搬到本宫的坤宁宫中，会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的。”听到明玉应下自己的要求，皇后粲然一笑，伸手将细嫩的手指搭在明玉的手掌上。


    .


    “父亲，母亲，哥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明玉眼中有些泛红，看着她的家人站在正堂中，都已换上一身银甲。


    “小玉，别担心，我们肯定会打场大胜仗回来的。”哥哥走到她身侧，伸手拍着她肩头。


    “既然皇后有意，那你便好好传授皇后剑术，同新皇后交好，对咱们明家也是好事。”母亲朝着她开口道：“你若是得了皇后的青眼，我们出征的兵马粮草才能有保障。”


    听到母亲所言，明玉点点头，将双手攥紧。


    她以为自己可以同他们一起出征的，最后却只有自己留下。


    “玉儿，等爹回京一定给你带一柄上好的佩剑。”父亲阔步走到明玉身前，将两只手臂搭在两兄妹肩头。


    “走吧。”母亲的视线瞧着府门前，已有太监带着圣旨与兵符抬步走进将军府中。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明玉看着身边的家人一个个离开，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出来。


    “你等我们回来！”


    .


    “是这样吗？”皇后疑惑地侧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动作，有些不解地蹙眉。


    听到皇后的疑问，让明玉的思绪从脑中回忆里抽出来：“娘娘的手臂还要再向下一寸。”


    昨日将爹娘兄长送走，她便回到坤宁宫中，皇后已备好练剑所用的木剑，正满脸期待地候着她。


    葳蕤的草木遍布整座花园，两个神色冷峻的宫女守在花园门口，明玉同皇后站在花园中的小庭院中，二人持着一柄木剑，皇后的动作甚是笨拙。


    “娘娘是为何要学习剑术呢？”明玉轻呼一口气，伸手将皇后持剑的手腕扶正。


    虽然此话有些冒犯，但她的确很疑惑，出身书香世家的皇后性子向来温润，怎会突然想要的学习剑术呢？


    “本宫就是觉得那些文臣实在是有些碎嘴，凭什么女眷就不能习武，本宫甚想将剑横在那些酸儒的脖颈间，看看他们的反应。”皇后说罢，宛然一笑，扬眉看着明玉。


    心中添上几分镇定，明玉心中的愁郁消解不少，与皇后的目光交汇，几乎碰撞出火花来。


    “娘娘志向远大，民女自愧不如。”明玉将双手交叠，带着几分郑重，朝着皇后躬身。


    没想到这皇后看似柔柔弱弱，实际上却心中甚野，敢于跳出常规人言。


    玉京同明玉一般，对皇后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


    不知不觉，在皇宫中已有传授皇后剑术已过一月，明玉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亲人还远在战场。


    “明玉，你说你父兄能打一场胜仗吗？”


    练习完剑术，皇后将手中的木剑放下，侧身坐在庭院中一个石凳上，金乌高悬于顶，葱茏的树影将皇后的身影包裹在暗处。


    明玉走到皇后身侧，脑中回想起出征前，父母同他们兄妹二人商议出征时如何应敌。


    “娘娘不必忧心，我父母征战沙场多年，定然会带着好消息回京的。”明玉如是说道，不仅是讲给皇后听，也是讲给自己听。


    “明玉竟对你父兄如此有信心？”皇后扬眉，朝着守在外的宫女挥手示意。


    一位宫女走到二人身侧，从袖中取出一张阵舆图，摆放在皇后所坐身侧的石桌上。


    “本宫听陛下说，这些天明将军的军报不甚明朗，似乎是被敌军折损不少兵力。”皇后看着阵舆图，将染着凤仙花汁液而显得红嫩的手指指向图上一处画着旌旗的地方。


    顺着皇后的动作，明玉将视线落在她所指之地。


    战场变数无穷，纵然是提前商议，也免不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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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折损兵力也是兵家常事。


    心中思虑被明玉压下，她定睛一瞧，皇后所指之处，正是当日他们商议兵法之地。


    “娘娘不必担心，我父母早已准备好应对此地蛮族的法子，明家军一定会取得胜利，不让牺牲的战士白丢了性命。”明玉心头的慌张稍稍松下几分，此时一阵清风陡起，将树影拨动，斑驳的阴翳扫过明玉的脸颊。


    “不知明玉可知，明将军准备了何种法子，竟然能在如此复杂的地势取胜？”皇后伸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侧靠在石桌上，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明玉所言。


    “此地地形复杂，父亲曾经带兵勘察过地势，若是敌军提前埋伏，恐怕我军贸然出击，定会死伤惨重，但母亲认为可以从这里绕开。”明玉伸手指向那旌旗旁的一处河沟。


    “你是说，声东击西？”皇后有些诧异地抬眸，看着明玉的面庞。


    “正是，但我军会率先派将士们爬上山崖，准备火箭，防止敌军偷袭。”明玉继续开口说道，双眸宛如夜幕下的星辰般闪烁。


    她自小跟随母亲研读兵书，本想同母亲一般，持剑纵横沙场，只是今日受困于皇宫……


    玉京感受到明玉心中对于征战沙场的野心，默默垂下眼帘。


    “明玉竟有如此才识，本宫定然要将你的才华告知陛下，让你当上我朝的女将军！”听到明玉对于战场军法所言，皇后眸中似有野火烧起，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民女不才，岂敢自夸，实在是难受娘娘如此青睐。”听到皇后兀地口出如此称赞之言，明玉瞪大了双眸，连忙抱拳跪在皇后身前。


    “明玉既然有行军之才，自当用在沙场上砍杀敌军，守护我朝百姓。”皇后笑意盈盈地伸手将明玉扶起来，伸手将阵舆图抓起来，示意宫女将其收回去。


    这皇后当真是与众不同，想必定然会受后世盛赞，玉京同明玉如是想到。


    .


    “明二小姐！快跟咋家走吧！”一个齿高气昂的太监站在明玉身侧，用下巴尖对着明玉。


    “不知大监有何要事？”明玉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太监。


    在皇宫中这一个月，她见过许多神色各异的太监宫女，对蓦然出现在她所居寝室中的太监并未生出什么戒意。


    “二小姐跟咋家走便是，可莫要多问些有的没的。”那太监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盛气凌人的模样，让玉京察觉几分异样。


    这皇宫之中何人不是趋炎附势，明玉是皇后面前的红人，竟会被他如此对待？


    莫非这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


    明玉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此时天还未亮，一轮圆月悬于夜空，明玉跟随着引路的太监穿行与寂静的皇宫中。


    这方向，似乎不是皇后的坤宁宫，这里，莫非是太极殿？


    心中直跳，明玉眨眨眼，双手交叠在一起，眼神不断从周身的建筑上扫过，若是得罪皇帝，恐怕不仅是她，就连远在边疆战场的家人也会被连累。


    莫非皇后同她习剑之事，并未向皇帝言明，而是背地里偷着学的吗？


    所以今日皇帝突然发现，要怪罪她这个教授皇后剑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