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开业大吉

作品:《长安城美食录

    “大家快坐下吃吧,屋外可不比屋里,等上片刻怕是菜就要凉……”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在场几人齐刷刷拉开凳子坐下去,而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几道菜,眼睛都快要冒出绿光了。


    大人们尚且还有些自制力,小孩子却是不加掩饰,全都直勾勾盯着那道红烧肘子,特别是伍儿,眼神都不带错开一下的。


    崔时钰没忍住笑出声来:“好了,大家快吃吧。”说罢自己也坐下来。


    待所有人全部落座,数双筷子瞬间伸了出来,全无厚此薄彼,每一道菜都颇受青睐。


    王五娘先连皮带肉挟了块肘子肉。


    那肘子炖得极软烂,酱色的汤汁浓稠如蜜,将表皮浸得油亮发红,胶质融化的肉皮包裹着里头的筋肉,筷子轻轻一碰就能破开,早已炖化成晶莹胶冻的肉筋黏连着酥烂的瘦肉,扯开时能看见胶质粉糯的丝。


    刚一入桌王五娘便盯上了这只肥嫩的肘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刚一入口便睁大了眼睛。


    肥肉部分不必说了,软糯得几乎用舌头一压就化开,瘦肉也是丝丝分明,咸鲜中透着淡淡甜味,混着肉香在唇舌间横冲直撞。


    肘子皮最是妙极,又滑又润,带着浓郁的脂香,却又丝毫不腻,牙齿一磕便化作一汪荤鲜的肉汁。


    阿钰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王五娘将丰腴肉汁吞进肚子,又伸一筷,满足地感叹:“要我说,阿钰这食肆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光这道炖肘子就比那几家大酒楼强上十倍不止了。”


    娇娇刚吃完鲜香软嫩的韭黄,听完阿婆的大肆赞美,忍不住也扯了块肘子肉,嚼了两下便觉惊讶。


    这个皮皮会黏嘴巴呢!


    软乎乎的,酱汁也好吃,皮肉吸饱了滋味,入口分不清是肥是瘦,只觉黏糯油香溢了满嘴。


    好香,好好吃。


    娇娇吃得急了,以嘴唇为中心向四边漫开了一圈晶亮油光,袖口也未能幸免,早在刚才啃骨头的时候就沾上了酱星子。


    这下怕是又要挨阿婆骂了。


    小姑娘有些忧愁,悄悄瞥了眼一旁大吃大喝的王五娘,结果发现阿婆袖口上沾的酱汁比自个还要多。


    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会挨骂了!


    娇娇放下心来,继续对着肘子大快朵颐。


    桌上其他人,柳七娘对那道凉拌茄子情有独钟,自己一个人就干了小半盘,碗里的米饭也快要见底了。


    茄子浸透了香醋与胡麻油的调汁,咬下去,微凉的茄肉便溢出汁水,酸中带鲜,鲜里透甜,香软可口,还能吃出几分荤香。


    柳七娘赞不绝口:“落苏最易寡淡,这盘却很是爽利开胃,当真是好吃极了。”


    阿锦就和她抢,“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方九娘也是,瞧着吴侬软语文文气气的一个女郎,结果喝完一大碗丸子汤之后,直接撸起袖子抢了最后一块肘子肉,豪迈得很。


    一旁的伍儿都看呆了,“阿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崔时钰啃着肘子笑得前仰后合。


    她看着空了大半的盘子,心里和数钱时一样满足。


    这才是生活嘛!


    不知不觉,一轮圆月已经升起,悬在天幕之间,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映照着院内欢声笑语不断的人们。


    月圆人满。


    *


    昨晚虽胡吃海喝与好友们玩闹了半宿,崔时钰却也没忘记正事,天光初亮就从床上爬起来烙饼子、煎鸡蛋、炸鸡排,出来摆这最后的一日的饼摊。


    酱饼摊前依旧如往日般排起了长队,炉火正旺,酱香混着饼香飘了一整条街。


    常来光顾的几个熟客捧着热饼,满脸都是依依不舍。


    “崔娘子,明日真不来了?”


    说实在的,到底是经营了几个月的饼摊,崔时钰心中也有几分不舍。


    但食肆总归是要开张的。


    她利落地用荷叶包好一张金黄油亮的饼,笑道:“今日是最后一日摆摊啦,崔记食肆明日开张,就在长乐坊南,欢迎诸位过来。”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喧闹起来。


    有人急道:“这不成,我家那口子就馋崔娘子这口热饼,若吃不着了,怕是要跟我闹脾气。”


    “西市没了崔娘子的饼,那还有什么滋味啊?”


    旁边几个熟客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纷纷表达自个对酱香饼的依恋不舍。


    崔时钰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从前学校里的小吃摊突然搬离或倒闭,她也得不痛快好长一段时间。


    她知道食客们担心的是什么,一边收钱递饼一边笑道:“诸位别急,这饼子虽是暂时吃不着了,但食肆里好吃饭菜多的是,招牌菜也有,保管比酱饼更叫人惦记。”


    广告这不就顺理成章打出去了嘛。


    一听她说食肆里的吃食比饼子味道还好,众人这才转忧为喜。


    转眼间还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位崔娘子做饼就已如此出众,真要做起正式饭食来,那得好吃成什么样啊?


    去新店,必须去新店!


    听了崔时钰方才的话,一学子模样的郎君若有所思道:“长乐坊南?那地方可不近。”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远是远了点,但谁叫崔娘子手艺好呢,以后某定常去捧场。”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又七嘴八舌地问起新店事宜。


    崔时钰边递饼边一一回答。


    不知不觉,日头已升至中天,崔时钰正要收摊,抬头忽然看见一位月白衣袍的郎君。


    对方正立于饼摊前不远处,身形挺拔如松,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不是那谢小郎君又是谁?


    她抬眸对上对方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礼道:“谢小郎君。”


    几日不见,这位年轻郎君似乎更好看了,月白色衬得他面如冠玉,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潇洒英俊。


    自己的食肆能开起来,这位谢小郎君可谓功不可没,若没他花五十贯买下酱饼方子,怕是还要再辛苦卖上一阵饼子。


    因着这层关系,崔时钰对对方很是感激,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熟悉。


    谢宵含笑开口:“崔娘子生意做得火热,可还有我的份?”


    崔时钰抿嘴一笑,“这饼子只剩最后一张了,谢小郎君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从食盒里取出最后一张还冒着热气的饼子,熟练地放在铛中复热,刷酱、添萝卜丁,裹进生菜与煎蛋,最后包好荷叶片递过去。


    “谢小郎君请尝。”


    自从那日对方来找她买酱饼方子,她就已经知晓这位谢小郎君的身份了。


    谢氏,年纪轻,谈吐不凡,与京兆尹有关,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只能是京兆尹谢珏的那位胞弟了。


    谢宵,谢承安。


    说起这位谢小郎君,在长安城中也颇有美名,声名极盛,就连崔时钰都对他那篇《王道荡荡赋》有所耳闻,可见其影响力有多深远。


    谢宵接过饼,垂眸看了看,眼中笑意更盛:“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崔娘子这里卖饼时,吃的便是‘金玉满堂’这个口味。”


    崔时钰眨眨眼。


    “第一次来这里买饼”……谢宵还什么时候从她这儿买过饼子?


    买酱饼方子那次难道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吗?


    见崔时钰脸上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了,谢宵垂眸一笑,道:“约莫一月前,我家书童曾来崔娘子这里买过饼子。”


    书童?


    崔时钰仔细思索。


    每次来她这儿卖饼的大户人家的奴仆、书童都不少,但不知为何,谢宵一开口,她便马上想到了那日自称要求很多,但实际上只是狮子小开口的绿衣圆脸小书童。


    想到那小书童,她不由自主笑起来,问谢宵道:“可是那位绿衣圆脸的小郎君?”


    见她紫衣明媚,言笑晏晏地称呼自家书童为“小郎君”,不知为何,谢宵心头隐隐泛起一抹酸意。


    她怎么提起青松突然笑了。


    莫非是觉得他很可爱?


    这情绪几乎从未有过,来得陌生,谢宵不明缘由,只得暂时压下,道:“正是,崔娘子好记性。他叫青松。”


    青松——轻松!一听就是个没什么压力的好名字。


    再联想那小书童那日来买饼子时无忧无虑的欢喜模样,崔时钰越发觉得这名字和他适配了。


    她由衷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和面前这位谢小郎君有渊源了啊。


    崔时钰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上回卖给谢小郎君的酱饼方子,可还合用?”


    不久前谢宵花重金买下她的酱饼食方这事儿,崔时钰除了两个妹妹没告诉任何人。


    没人比她更懂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之前的二百枚蛋挞是没办法,动静太大,想瞒也瞒不住,但这卖食方不一样,只有买家卖家双方知晓,悄没声地就能把钱赚了。


    她自己这辈子的岁数也不大,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妹妹,家里连条狗都没有,做事自然不能不小心些。


    “正要与崔娘子说此事。”


    谢宵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公厨按崔娘子的方子做出的饼,常参官们都赞不绝口,为了能吃上一口饼子,每日上朝都积极不少。”


    他继续道:“崔娘子食方中所写的配菜,除了煎鸡子、炸鸡脯,骨肉相连与生粉肠也都极受欢迎。”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对面前的年轻女郎再度升起佩服之心。


    煎鸡子裹生菜也就罢了,骨肉相连和生粉肠是怎么想出来的?


    崔娘子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廊下食一经改进,也算是消除了兄长心中的一大烦忧,谢宵还记得兄长提起引入酱香饼后的廊下食的热闹场景时,眼中闪动的笑意。


    他很少见兄长这么高兴——面对阿嫂时除外。


    经此一事,谢珏还提起了另一件事:公厨主膳不堪重用。


    此事谢宵也略有耳闻。


    主膳李大年手艺虽好,但为人奸猾,最喜投机取巧,谢珏此番引入酱饼食方,一来是为了改善廊下食,二来也是为了试探李大年。


    果然,自从得了酱饼方子,李大年便将研制食方一事全部交由佐膳郑宝泉负责,自己则当起甩手掌柜,不闻不问,等到酱香热饼在公厨大受好评之后,他又将功劳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半口不提郑宝泉的操劳。


    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却也都被谢珏看在眼里。


    谢宵虽不清楚兄长具体打算怎么做,但有一件事十分清楚:李大年怕是要丢帽子了。


    崔时钰自然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京兆府乃是官府重地,外人不可随意出入,谢宵能将食方效果反馈给她,她已很感激了。


    她福了福身道:“多谢谢小郎君告之。”


    “谢我作甚?说起来,我们倒要多谢崔娘子。”谢宵边说边伸手将她虚虚一扶。


    谁知,崔时钰恰在此时起身,两人手指不经意间相碰,互相擦过对方指尖。


    两人皆是一愣,连忙各自收回手去。


    崔时钰倒没觉得如何,毕竟她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碰了下手而已,算得了啥?


    挤地铁的时候指不定要和陌生人碰上多少次。


    她转头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谢宵却是好半天没能回神,只觉方才触碰过对方手指的指尖似乎仍在发烫。


    这算什么?


    他掩饰般地转移话题:“……方才听说崔娘子的食肆不日就要开张,先提前恭贺崔娘子了。日后我必定时常叨扰。”


    崔时钰回道:“谢小郎君若要来,儿自然是极欢迎的。”


    她犹豫片刻,又道,“其实铺面不大,只摆得下几张食案,菜也都是寻常菜肴,还望谢小郎君莫要嫌弃。”


    谢小郎君可是京兆尹大人的亲弟弟!


    按照现代来说,那就是市长的弟弟,什么大酒楼好酒肆没去过,真能瞧得上她那间小食铺?


    崔时钰虽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但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是“做菜好吃”四个字就可以解决的。


    几乎是在崔时钰提问的下一秒,谢宵便温和一笑,回道:“无妨。”


    “我站着吃也成。”


    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崔时钰瞧着他,认真道:“那怎么行。”


    谢宵被她看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


    他觉得自己今日很是奇怪,都有些不像自己了。


    他并非从不与女郎交谈,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


    担心自己再在崔时钰面前失礼,谢宵道:“不打扰崔娘子了,我先走了。”


    崔时钰叉手:“谢小郎君慢走。”


    谢宵却没有马上离开,想到了什么,垂眸看着她,“明日我就要回学馆了,怕是不能亲自登门恭贺崔娘子食肆开张之喜,到时会派家中书童来为崔娘子送上贺礼。”


    崔时钰眨眨眼,有点受宠若惊。


    她和这位谢小郎君不过是刚见过三次面的关系,其中一面她还根本不知情,对方是不是有点对她太好了?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未免矫情,也伤人心,崔时钰便微笑应下:“那儿便提前谢过谢小郎君了。”


    “崔娘子不必多礼。”


    谢宵顿了须臾,“我走了。”


    待他走出半丈多远,崔时钰突然出声喊道:“谢小郎君!”


    谢宵回头看她。


    “记得吃饼。”崔时钰道。


    这可是她卖的最后一个饼子了,很有纪念意义的!


    谢宵伸手,按了按怀中还温热的饼子,微微一笑:“我记得。”


    *


    卖完饼子,崔时钰回到铺子将手推车收置起来。


    这东西虽然一时半会是用不上了,但毕竟承载着一段美好的赚钱记忆,她舍不得卖,索性放在家中留作纪念。


    院子还是原先那个院子,但因为已经修整一新,面积扩出不少,放下一架小手推车不成问题。


    仲春已至,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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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杏树早按捺不住地开起花来,开得比往年还要热闹。


    一簇簇粉白的花苞缀满枝头,在春风中轻轻摇曳,洒下一地细碎的花雨,偶尔有几只蜜蜂飞来,嗡嗡地围着树上的花转。


    满院清香。


    崔时钰一边琢磨“不知今年能结出多少果子”,一边和妹妹们拾掇菜蔬、擦拭桌椅,站好食肆开张前的最后一班岗。


    转天,崔记食肆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开业之前,为讨个彩头,崔时钰还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柳七娘提醒她吉时到了之后,她便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引燃了爆竹。


    数十挂红鞭炮接连炸开,青烟腾起,碎红纸屑宛如落英纷飞,落在食肆门前的台阶上,好不热闹。


    “恭喜钰娘食肆开张。”


    “生意兴隆!”


    “财源广进!”


    一时之间,吉祥话响成一片,崔时钰和阿锦阿宁姐妹三人也都被塞了满怀的开业礼物:


    方九娘送来了今早现挤的牛乳、王五娘新点的八块雪白的嫩豆腐、郭大郎刚捕上来的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甚至珍馐署的刘典事也派人送上了贺礼。


    崔时钰连连道谢,正要招呼众人进店,忽见人群外有个穿深绿袍子的陌生少年正费力地穿过人群挤进来,怀里还抱着个红绸包裹的长条物件。


    这少年是谁?


    崔时钰正疑惑着,陌生少年已经到她跟前来向她行了个礼,对方年纪不大,举止间却有股超脱年龄的沉稳。


    “崔娘子安好,贺崔娘子食肆开张之喜。我家郎君在广文馆有经筵课,脱不开身,特命奴送来贺礼。”


    崔时钰恍然大悟。


    这位少年便是谢宵昨日和她提过的书童了。


    她朝少年回了个礼,双手接过包裹,只觉沉甸甸的压手,想来一路拿来不容易。


    “多谢小郎君,小郎君辛苦,有劳小郎君替我谢过谢小郎君了。”


    崔时钰不是没想着这事,只是以为谢宵会让那位青松小郎君来,没想到换了张陌生面孔。


    “敢问小郎君名姓?”她开口询问。


    少年又是一礼,“奴名墨竹。”


    墨竹,青松……单从名字结构来看,似乎是一对兄弟。


    但想到古人都有为家中奴仆取成双成对名字的习惯,崔时钰又不敢确定了。


    她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少年,和记忆中小书童那张脸相对比,竟真的寻到几分相似之处。


    莫非真的是兄弟?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墨竹腼腆一笑,“崔娘子猜得不错,青松的确是奴的弟弟,和郎君一同去了学馆,所以来派了奴来。”


    “两位小郎君真是辛苦了。”崔时钰由衷道。


    墨竹笑着说:“二郎对我们兄弟二人照拂有加,我们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罢了。”


    “对了,二郎说,还请崔娘子当面查验贺礼,若不喜欢,还可再换。”


    还可以再换?


    谢宵这是给她送了什么。


    崔时钰一边说“谢小郎君真是太客气了”,一边解开红绸,待看清里面的物件,顿时惊喜得瞪大双眼。


    竟是一套刀具!


    她立马抽出来看。


    银光如水,斩骨刀、片鱼刀、雕花刀……每把刀都做工精致,刀刃薄如蝉翼,刀柄还缠着防滑的丝绳。


    墨竹徐徐开口:“这是二郎特意找老师傅打的,用的是镔铁,刀柄长短都按女郎的手掌尺寸特意做小,不知崔娘子可还喜欢?”


    崔时钰捧着那柄斩骨刀摸来摸去,“喜欢。”


    “有劳墨竹小郎君告诉谢小郎君,我……真的很喜欢。”


    对于一名厨师来说,一把好刀胜过千言万语,这个礼物真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谢小郎君真是个好人。


    多说无益,崔时钰大手一挥,“下次谢小郎君来食肆,我免单。”


    见她的满意不似客套,墨竹抿唇一笑,放下心来,正要开口,忽听门内传来声音。


    “崔娘子,点菜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刚开张还不到半炷香工夫的食肆已经座无虚席,几张食案全部坐满,热闹极了。


    这么快就人满了?


    墨竹忙道:“不叨扰崔娘子做生意了,奴先走了。”说罢行礼离开。


    “墨竹小郎君慢走。”


    与墨竹告别后,崔时钰捧着沉甸甸的刀具进了门,语调喜悦。


    “来了!”


    *


    武长青刚一退值便赶来崔记食肆。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常服,腰间常悬挂的那柄短刀都卸了,比起平日当值时的肃杀模样,多了几分儒雅气息。


    食肆的生意比想象中还要好,武长青足足排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并未觉得不满,反而认为理应如此。


    毕竟……崔小娘子的手艺那么好。


    武长青迈步进门,看见食肆内里陈设简洁素雅,几张食案错落摆放,已坐满了食客。


    她在唯一空着的那处靠窗位置坐下,刚落座便有人奉上茶盏,是阿锦。


    “武铺正请用茶。”


    武长青是酱饼摊不折不扣的常客,阿锦自然知晓对方身份,奉完茶后又拿来一册木夹。


    “这是本店食单,武铺正请过目。”


    食单?


    武长青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那食单竟是用木片做的活页夹子,掀开封面,内里一叠素笺用红绳穿连在一起,每页都写着菜名,更妙的是旁边还配了朱砂绘制的简笔小画。


    虽说字迹与画技都远达不到出众的程度,却能看出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的,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寻常食肆顶多柜上挂个水牌写明今日特供,要点什么菜全凭跑堂的口报菜名,哪里有这般精巧的食单?


    武长青抚过纸页,只觉触手温软细腻,问阿锦道:“这食单可是崔小娘子亲手所制?”


    阿锦抿嘴一笑,有点小骄傲地说:“正是,阿姊说了,活页方便随时增减菜品,木片能长期使用,除此之外,阿姊还特意在夹层放了干茉莉花,这样食客们点菜的时候也能闻到茉莉清香,心情也好。”


    说起阿姊,她如数家珍。


    武长青不由赞叹:“好巧思。”


    他细细翻阅,鲫鱼豆腐汤、小笼蒸包、糖醋里脊……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名在眼前闪过,有几道被用朱笔特别圈出,旁边画了一枚小小的红梅,显是推荐的招牌菜。


    武长青对这新奇食单一时有些爱不释手,从头到尾连翻两次才点了菜:“琥珀肉,干煸豆角,并一碗米饭。多谢。”


    阿锦应了一声下去了。


    等待上菜这段时间,武长青闲来无事观察起来,见周围其他食案上摆着不少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食客们也吃得不亦乐乎,偶尔夹杂着几声“真好吃”“果然没白等”“比大酒楼里的菜还好”的感叹,令他越发心思浮动。


    也不知他点的那道琥珀肉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