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装修记事

作品:《长安城美食录

    卯时刚过,京兆府公厨便已锣鼓喧天地热闹起来。


    灶台上的火呼呼烧着,大铁锅热汽蒸腾,戴着头巾的厨子正抡着铁铲翻炒;墙角堆着刚送来的新鲜菜肉,两个小吏蹲在那儿挑拣;水井旁边几个杂役正洗着碗碟,弄得水声哗哗、盆碗乱响。


    除此之外,还有烤饼的,传菜的,整个公厨里人影乱晃,吆喝声、切菜声、油锅滋啦声,夹杂着管事和仆役们的交谈声混成一片,比刚开市的东西两市还要热闹。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快些!大人们要上值了!”


    主厨李大年抹了把额上沁出的汗,堆着笑回道:“这就上这就上,等着瞧好吧您。”


    等那人走了,他扭过头恨声骂道:“催命呢这是,晚点吃能死人?”


    李大年最近心情很不好。


    一切都要从那张食方说起。


    两日前,京兆尹大人身边的周管事给他和副厨郑宝泉递来了一张食方,要求他们三日内学会食方上所写的吃食做法,并在公厨内供应。


    李大年点头哈腰地将食方接了,向周管事表示一定尽心完成,转头看清食方内容时却变了脸色。


    他还以为是什么龙肝凤髓珍馐美味,没想到竟是区区几张饼子!


    食方上,那饼子的制作方法详细至极,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种不同口味的酱料制法,一咸酱一辣酱,往下还写着:


    “酱香饼内里可夹万物,除传统煎蛋,还可尝试:


    溏心蛋,以猪油煎蛋,蛋黄保持半流心状最佳,夹入饼中,蛋黄流出,与酱料相融,风味独特;


    炸鸡脯,取鸡胸肉横剖为厚片,以盐和葱姜腌制入味,裹蛋液面粉炸至金黄酥脆。”


    背面还记载了几种“尚未试验,但可一试”的配菜做法,什么藕夹、茄夹、豕肉肠、炸鱼排、火腿……


    甚至还有几种李大年从未听过的食物:骨肉相连、鱼豆腐和生粉肠。


    “骨肉相连,取鸡软骨与鸡腿肉相间串起,腌制后烤制,吃来既有脆爽软骨,又有鲜嫩鸡肉;


    鱼豆腐,鱼肉剁茸,加蛋清搅打上劲,蒸熟后切块,口感肖似豆腐又带鱼鲜;


    生粉肠,生粉调浆拌入豕肉糜,调味后搅打至黏稠,灌入肠衣扎紧,下锅油炸即可。”


    生粉为主,还要拌入豕肉糜……这能好吃吗!


    李大年拿着那薄薄纸张,眼神透着浓浓不屑,撇着嘴又扫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京兆尹大人平日从不出错,这次怎的昏了头,竟花大价钱买下这玩意儿,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食,也配入公厨?”


    尽管十分不情愿,但毕竟是京兆尹大人的金口玉言,还是不得不照做。


    却也不愿自己亲自来。


    想着京兆尹大人说不定过几天就把这一时兴起买下的食方忘了,李大年转转眼珠,转头将食方递给郑宝泉,“郑佐膳啊,食方这事儿就先由你负责吧,你知道的,我每日事务繁多,实是腾不出手——哎呀,蒸笼上汽了,我得赶紧去瞧瞧。”


    说完拍拍郑宝泉煎饼,将食方随手扔到他手里,转身去忙其余事了。


    李大年这种行事作风也不是一两日了,郑宝泉没说什么,接过食方,一一看下来。


    没想到越看越入迷。


    看到“蛋黄保持半流心状最佳,夹入饼中,蛋黄流出与酱料相融”,他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立刻想象出半流心蛋黄与酱料混合的美妙滋味。


    郑宝泉继续往下看,看到了炸鸡脯,心想:“鸡脯易柴,横剖为片斩断纹理,确实能使其更易入味,又可保持嫩滑。”


    他越看越觉得惊叹与敬佩:“虽不知献方者姓甚名谁、年方几何,但竟有如此巧思,这饼子里还能夹藕夹、茄夹、豕肉肠、炸鱼排,真是稀奇。”


    待看到后面的“骨肉相连”,他更是啧啧称奇:“这样做出来的肉串外皮香脆,肉质鲜嫩,骨头也能嚼动,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看完食方上各类小食的做法,郑宝泉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一片美食新大陆。


    若是能按这个食方做出来各类小食,廊下食定不会再被百官们诟病了!


    *


    崔时钰不知自己写下的食方已经在京兆府公厨掀起了波浪。


    方子给出去已有两日,那位谢小郎君没有再传来消息,想来是还算满意,没什么再需要她修改的地方了。


    终于可以开始装修了!


    她一刻都等不及,恨不得现在就拉来几个装修工人将铺子翻修一新。


    但不行,装修不是件小事,必须仔细挑选工匠,就跟选女婿似的,得把眼睛擦亮了。


    上辈子崔时钰开了不少分店,认识几个手艺精湛的装修师傅,活儿做得好极了,瓷砖缝对得比尺子量得还齐,连开关面板都装得一般高。


    这辈子却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


    ——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


    她心念一动,很快想出一个办法:虽然她不识得长安城的装修工人,但别人认识啊。


    她可以去问别人!


    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熟人面孔,崔时钰马上扯了围裙出门了。


    她打算先去找林冶工。


    打铁和装修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妙,想来林冶工认识的装修匠会更多些。


    七拐八拐走进冶坊,刚迈进铺子大门,热浪便夹杂着金属气味扑了过来。


    崔时钰几乎一下就发现了立在炉子前的林冶工,忍不住再次发出感叹:林冶工生得可真高啊!


    不仅高,还壮,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在和一堵墙对话。


    想到这里,崔时钰差点笑场,连忙做了表情管理,边行叉手礼边道:“林冶工安好。”


    林铁山从炉火前抬头,微黑的脸上汗珠滚滚,看到来人是崔时钰,笑道:“崔娘子安好,听说崔娘子上次那批太阳挞糕卖了好价钱?”


    那日崔时钰在院子里做二百枚蛋挞的动静着实不小,再加上赵典事、阿泰阿烁等人进进出出十分显眼,这事想瞒都瞒不住,旁人知道也很正常。


    崔时钰笑了笑,谦虚道:“要不是林冶工冶的手推车好,儿的酱香饼便做不出名头,酱香饼做不出名头,挞糕自然也没人买了,都是托林冶工的福罢了。”


    林铁山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赧然一笑:“崔娘子过奖了,主要是娘子的手艺好。”


    崔时钰回归正题,“不瞒林冶工,儿正有一事相求。儿想整修铺面和后面院子,林冶工见多识广,可认识手艺好的装修工匠?”


    林铁山闻言道:“巧了,我有个表弟就是干这行的,去年刚给于记酒楼做了门窗。”


    崔时钰认真听完林冶工这位表弟的事迹,又问道:“除了贵弟,林冶工还认识其他可靠工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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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多多比较几家。”


    “这是自然,修铺一事马虎不得,当然要多比较。”林铁山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东市有个姓陶的,木工活计精细;还有永阳坊的吴四,泥瓦功夫颇为了得。”


    崔时钰一一记下,谢过林冶工后又去了集市——郭大郎常年给各家食肆酒楼送鱼,想来认识的人也不少。


    “先提前祝贺小娘子的铺子翻新之喜了!装修工匠……容我想想。”


    郭大郎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递给顾客,在布巾上擦了擦手,问崔时钰道:“崔小娘子可曾听过陶实此人?手艺很是不错。”


    崔时钰眼睛一亮:陶实,这不就是林冶工也提到的那位吗?


    “郭阿叔可还有其他人选?”她追问。


    郭大郎想了想:“永阳坊的吴瓦匠也成。”


    又是一个重复的名字。


    崔时钰心中有了计较,她谢过郭大郎,顺手买了些小鱼,准备炸成小鱼干给妹妹们当零嘴吃,然后便回了铺子。


    她取出笔墨,在纸上列出今日听到的三个名字:陶实、吴瓦匠和林冶工的表弟。


    前两人被不同人推荐,显然口碑更好;后者是熟人介绍,同样不能忽视。


    下午崔时钰便依次约见了三位工匠。


    林冶工的表弟最先到,对方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模样不错,奈何人有些不老实,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往铺子里面瞟,报价也比市价略高。


    崔时钰点出来,那人便眨着眼睛回她:“崔娘子这铺子位置好,用的材料自然要上等不是?”


    崔时钰没说什么,存着礼数,找了个理由把对方送走了,在心里给出“浮躁价高”的评价。


    况且她这铺子位置哪里好了?


    这都是长安城的最南端了!这不是瞎要价吗?


    第二位是吴瓦匠,吴瓦匠五十出头,说话慢条斯理,报价实在。


    他仔细查看了崔家的铺面和后院,给出了详细的修缮方案:墙重砌,房梁不动,瓦片得换。


    最后来的是陶实,对方约莫四十左右岁,身材敦实,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装满工具的褡裢。


    他不急着报价,而是先问崔时钰有什么具体要求。


    崔时钰领着他从前铺走到各院,指着各处说道:“前头的铺子扩大一下,把没用的非承重墙砸了,再将四周墙壁重新粉刷一遍,用青砖铺地;后头院子辟个菜地花圃,再在庖厨旁边围个磨碓棚、柴草堆、鸡鸭鹅圈什么的……”


    陶实一一听完,从褡裢里取出炭笔和木板,当场画起了草图。


    崔时钰凑近看,那草图虽然简单,却把她的想法都体现出来了,还加了几处她没想到的细节。


    陶实画完,直截了当道:“工期三日,工钱二十五贯,不包料,娘子不必管饭。”


    崔时钰心中权衡:陶实报价比吴瓦匠低五贯,但工期要长一天。


    她又问:“料钱索价几何?”


    陶实回答:“那看小娘子要什么档次了,中等料十五贯足够,上等料得二十贯出头。”


    崔时钰点点头:“我再考虑考虑,明日给您答复。”


    当晚,她在油灯下计算着各项开支。


    她现在手头有八*九十贯,听着挺多,但装修铺子、扩充存货、再雇帮手,处处都要花钱。


    崔时钰蘸了蘸墨,写下几个数字,心中已有了决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