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令如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她依稀记得自己不久前才从这里离开，离开之前，有个面目模糊，戴着兜帽的人突然出现。


    他好像问了自己一句话，可是她只听到了声音，辩不明那声音之中到底对应的是那些字词，更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意识怎么会这般模糊，她费力地甩了甩头，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听得再清晰一些，可是那似乎是徒劳。


    刚刚自己想做什么来着？那件事好像非常非常重要，如果再不做就来不及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抱头乱窜，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必须想起来……否则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话都不能听！想起来！想起来！快点想起来！”


    一只枯骨嶙峋的手用力将她的脖颈掐住，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皮肤白得发青，眼眶微微凹陷，透出深重的墨青色。


    一张过份失去人色的脸，却似乎能轻易挑动她最深的恨意，她下意识地猛扇了一巴掌过去，动作迅速到连自己的吓了一跳。


    那人显然震怒了，她的脑袋被一股大力按在黑暗中的石壁上，只听闻他像毒蛇吐信一般凑近她的耳边说道：“你不是对蓝越弧很愧疚吗？听话，我可以复活她……”


    “……只要你愿意献出你的身体控制权……”


    她用力挣扎着，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说的话全都是鬼话，不能信他说的任何话，一个字都不能！


    “呵……骨头还挺硬。”那人嗤笑一声，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反而教她清醒了几分。


    “痛么？”那耳语般的嗓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仿佛暂时的清醒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好好听着……”


    “转生大阵……你以为它只为妖王而设？”他缓缓地自问自答，“天真啊……它真正的力量，是逆转生死，一切你想要复活的人都不在话下……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想想吧……”他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柔，如同诱人沉眠，“想想那个为你燃尽最后一丝生机的女人……”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她脑海中勾勒出蓝越弧最后的音容，清晰得令她无地自容，愧疚的海浪瞬间将她淹没。


    “小蓝本不会死！是你！她是为了你才透支全部生机的……你已经苟活了一百多年，该知足了。”


    她残存的那一丝微弱的不甘很快便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和嘲讽摧残得溃不成军，就在崩溃的边缘，那声音又倏地沉了下去，重新变得柔和而悲悯。


    “够了……孩子，你的煎熬该结束了……听我的话，放下这一切沉重的枷锁，放松这具躯壳……你的任务、你的痛苦、你的一切都结束了……”


    “交出来……把你的身体……你的意志……都交出来，你就能解脱了，小蓝也能回来了……一切都将与你无关……”


    不知为何，她在那催她沉眠的蛊惑中竟再次看清了蓝越弧的脸，那么绝望，那么悲伤。


    *****


    澹月山房，门檐下的惊鸟铃发出一声脆响，时间过去许久，门房仍旧紧闭着，霁瑶看了看依旧面不改色的一诺，终于耐心告罄：“诺诺，你确定人在这儿？”


    一诺眉心现出一道金纹，快速地闪了闪：“这里有周焕施展空间术法的痕迹，我的感知不会有错。”


    霁瑶擦了擦手掌：“既然这样……那就强攻吧！”


    她手中倏地亮起五彩长鞭，蓄势待发，突然被身后一道女声喝住：“你们是什么人？潜入鹭香山有何目的？”


    霁瑶手中动作停下，转头看向来人，见是一名身着绿衫的少女，一张出水芙蓉般的俏丽脸蛋，此时虽在严厉质问，通身气韵却令人舒适。


    霁瑶见她一副鹭香山弟子的模样，态度和煦不少：“小姑娘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自上次大战后，鹭香山日日开启护山大阵，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悄无声息地潜入，今日正好李梦瑶守着大阵的西南方位，她敏锐地感知到望海峰的位置突然出现了灵力波动。


    起初她还心生欣喜，以阿如的本事，纵是她消失了这么久，她也决计不相信她真的遇害了，何况临渊仙尊也似乎前去营救了，这师徒二人都如此实力强横，眼下恐怕是事情处理完毕赶回来了。


    她满怀希望地来到望海峰，却在澹月山房门口看到两道陌生的身影——一个美貌得异常的紫衣女子，一个外表稚嫩气质却冷得惊人的女童。


    两人乍看之下都摸不透修为，她不由得心神紧绷。鹭香山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大战，眼下正是混乱又脆弱的时候，任何陌生来客都不可掉以轻心。


    本来她还半信半疑地质问，抱了些不大不小的希望，这两人看起来并不像穷凶极恶之辈，有没有可能是比较疏远的仙门同盟，可对方一开口她立马打消了这种奢望——“我们不是坏人”这不就是坏人的经典开场白？


    她忙召出“如意”，宝扇上的花鸟俱活了过来，朝霁瑶全力攻去，那女童看着年纪尚幼，李梦瑶秉承着尊老爱幼的美德，并未对她主动出击。


    谁知那紫衣女子见了她的攻击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毫无察觉地看向那女童。


    一诺面无表情地轻轻弹了弹手指，一道笼罩方圆十里的空间结界瞬间张开，连打在霁瑶身上的攻击也被尽数弹开。


    “如意”一击不成，李梦瑶面露惊骇，这两人果然实力惊人，自己全然不是对手，眼下又被困在这结界里，想要召唤同伴都无计可施。


    她咬了咬牙，掌中“如意”灵光一闪，瞬间变了样子——曾经她只能在扇柄端变出一寸长的剑尖，此时那短剑的形态已经有模有样，她全力将“如意”短剑刺向空中，意图强力打破那方结界。


    不料人在半空中，便被霁瑶一鞭子扯了下来：“哎呀呀，这看着文雅的小姑娘家家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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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这么粗鲁，二话不说就出手伤人，我都说了我们不是坏人。”


    李梦瑶被那游龙般的长鞭捆住，半分动弹不得，见她抱着双臂在一旁抱怨，忙反击道：“你说不是坏人便不是坏人了？行的端坐的正又怎会偷偷摸摸地潜入我派？问你们有何贵干又顾左右而言他！”


    霁瑶这下听出来了，原来是怨自己刚刚没有正面回答：“谁说我们偷偷摸摸了？实力允许抄近道干嘛要走大门。”


    “至于我们是来干嘛的……我们来找人啊，周焕和唐令如不是在这澹月山房里吗？”


    李梦瑶闻言立马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你们是来找阿如和临渊长老的？你们是他们的……朋友？”


    霁瑶见搬出这两人来这小姑娘态度明显大转弯，即使听到“朋友”两个字心里莫名有些发笑，她仍是止不住点头：“是啊，是朋友！”


    她一把拉过一诺，佯装认真道：“我们认识少说得有一两百年了，最近他们是不是碰上点麻烦？我们寻到他们在这儿，这不赶紧过来帮忙了！”


    一诺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她抓在手臂上的爪子，站回离她半米之外的地方。


    李梦瑶见她说的有模有样，又对他们的近况颇为了解，再听到后半句，他们似乎已经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可谓一波三折。


    霁瑶早就松开了绑着她的鞭子，她理了理弄皱的衣袖，道：“你们是说……他俩现在就在澹月山房中？”


    “实不相瞒，阿如是我师妹，我们平时很要好的，可是前段时间妖族攻入鹭香山，仙盟损伤惨重，阿如那时便失踪，临渊长老出去寻她，许久没有消息传回，我常常来这澹月山房等她的消息。”


    她说着说着，面露失落：“阿如若是回来了，怎么没有找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担心死了……”


    霁瑶见她说着说着就开始眼眶发红，忙打断她的苦情联想：“那个，她应该是受伤了，恐怕有心无力，我刚刚喊了半天门也没人理呢。”


    李梦瑶闻言忙将方才的伤心按下不表，道：“是啊，阿如上回碰到妖王，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十有八九是受伤了……我们还是不要太过打扰他们了，就在这里静静地等吧。”


    霁瑶长眉一挑：“那怎么能行？没有我他们自己搞不定怎么办？我今天必须得见到人！”


    她话音刚落便挥去一道炫目的红痕，长鞭似燃起了火焰，朝屋檐下那枚毫不起眼的惊鸟铃扫去。


    就在那鞭身要触及到惊鸟铃的一霎那，它的去势突然凝滞了，大门“吱呀”地缓缓打开，露出唐令如略带迷惑的表情：“谁呀？一大早的吵吵嚷嚷！”


    看到门口三人她双眼立时睁圆，又不敢相信似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终于确认这三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竟然真真切切地组团出现在她家门口。


    “梦瑶、霁瑶……一诺！”她声音因为过于吃惊而有些不稳，“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