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出门
作品:《古代小食光》 李老娘提起这个就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
首先厨子可是个贱活儿,作为耕读之家的姐儿,李老娘的期待十分质朴,她就希望孩子将来嫁一个有钱俊秀的举人老爷,做个衣食无忧呼奴唤婢的贵妇人。
但,那样的人家,会娶一个做厨娘的媳妇么?
除了这个李老娘还担心孩子学坏,大晋开国才一百来年,天下穷的地方还多着呢,老百姓吃都吃不饱,一个个长得矮墩墩的,所以他们对唐老爹那样能用不值钱的边角料做出美味的厨子推崇至极。
但越受推崇的厨子越容易出入豪富之家。然而那样的地方是非最多,尤其是后宅阴司多靠厨子和大夫,而比起用药,食物相克的法子反而更难让人看出来。
所以许多厨娘还兼顾一些害人的脏活儿,那等地界,害人的活儿可比老老实实做饭贵多了。
远的不说,就是永安县的一些小糖商家里,每年都得少一两个厨娘。
宋家并不算有钱,莺姐儿又有那样的外家,以后若是出入豪宅也被财富迷眼做出错事,宋家剩下的人怎么办?
听老妻絮絮叨叨地说着忧虑,宋老爹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说的就是甜野菜包子的由来。
其实宁州府的甜野菜包子就是卖小食的普通厨娘蔡婆婆做出来的,那时大晋刚开国,山高皇帝远的宁州府百废待兴,遍地都是焦土,老百姓几乎什么都吃不起,所以府中产的糖就成了大家唯一慰藉。
老百姓在天灾面前是很团结的,当时府中许多糖商都愿意把糖以相当低廉的价格卖给州人,好景不长,很快官家就把宁州糖定成了贡品,老百姓自然也吃不起了,之后日子也又一次寡淡起来。
那时蔡婆婆的两个儿女都饿得快死,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咽气前吃一口宁州糖包子。
她只好自己挎着篮子满山遍野地找有甜味的野菜,等她找到时,儿女的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之后蔡婆婆开始在城中兜售三文一个甜野菜包子,宁州府的老百姓终于又吃上了价廉物美的糖包子对她也很感激,此后还有宁州巨富重金聘请蔡婆婆入宅,但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蔡婆子不也是民间厨娘吗?她能做到坚守本心,不被财富打动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那莺姐儿自然也可以。”
宋老爹对这点很有信心,毕竟孩子去他在教,品性如何还能又不清楚的么,于是又补了句道:“如果这样她还是会变成一个坏人,那即便不让她做厨子,家里的祸事一样不会少。”
李老娘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老头子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再反对,她之所以犹豫,不也是因为白天莺姐儿对小邢氏和乌老娘之事说的那番话么?
这让她觉得这孩子或许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最终李老娘只是叹了一声,道:“孩子想做就让她做吧。”
宋家大事素来是宋老爹两口子说一不二,两人一说定,隔日宋老爹便没有带着宋莺去学堂吃,而是让她去厨房做早饭,大家一起吃。
宋莺手脚还算麻利,很快就和宋琴宋律一起把菜提了过来。
几个孩子在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碗蛋羹、一碗浓粥、一碟子糟小鱼。
这些看起来很普通的家常菜其实都按照每个人的口味都做了调整,比如李老娘口味重,她那一碗放的酱油和盐巴就要多一些。
而宋老爹要教书,作为先生,他不能在学里频繁上厕所,所以他的蛋羹和糟鱼都是处理过的,味道要更清淡一些。
不过大家以前都以为这是王婆子做得贴心,直到李老娘亲眼见了宋莺下厨才反应过来,这些其实都是这孩子做的。
看着碗中的蛋羹,李老娘笑着问宋莺:“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摊?”
宋莺想了下:“明天吧,今天还得洗刷摊呢。”
宋家没有卖吃食小推车,他们也买不起,那东西至少要三百文呢。所以琴姐儿打算用她新攒的鸡毛再跟秀姐儿换她爹早年做赤脚大夫时的小推车先用用,若是赚了钱就每日花几个钱租下来,若是没有,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老娘又问:“那价格呢,你们定好了么?”
宋莺笑:“这个自然早就算了,包子四文一个汤两文一碗,两样一起卖就只收五文钱。”
这个价格在永安县并不贵,街边脚店这样的套餐一般都会卖到七文钱,宋莺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宋律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却十分不买账的说:“那饼子里又是油又是猪油渣的,卖得这么贱能赚钱么?”
宋莺道:“怎么不赚。咱们没用贵东西,就是猪油渣我也放得少,每个里边略有点儿肉味罢了。这事儿和大慈寺鹅肉饼差不多,费在人力,要不错眼地盯着,到了火候马上起锅,就不会多费柴油。”
李老娘在一边看着孩子越说越亮的眼睛叹了口气,半天,才又出了声,不过这回不是对着莺姐儿,而且对着唐氏。
李老娘道:“姐儿大了,今年过后也不能再跟如今似的念书,总得找个像样的手艺过日子……过几日你带着孩子回趟娘家吧。”
宋莺听见李老娘这么说,活似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就是唐氏这样心硬的人,也失神了许久。
或许女儿还小,并不能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却明白,婆婆和公公这是在说,以后她可以和娘家人继续来往了。
也在说,以后莺姐儿可以像唐家人那样摆摊开店,上街进山,不用像她一样在宅子里待一辈子了。
母女之情,父女之情眨眼涌上心头,唐氏几乎立刻就要点头,但残存的理智让她记得这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事,于是点头前唐氏先看了宋文一眼。
宋老爹是无所谓了,他这辈子又不会再科举,但宋文两兄弟还要往上走,这样的门户,家里有个女儿家要做下九流的事,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同意。
唐氏并不在乎女儿是不是贤妻良母,她也不觉得像唐家人有什么不好,以往是宋家人不愿意,她才不得不跟着不愿意,所以眼下唐氏心里没有多少把握丈夫能答应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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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宋文只是一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那这几日我再去买点儿米粮,到时一起给岳丈送过去。”
宋莺诧异地看着她爹,这是这个家里最像古代男人的男人,每日除了念书就是同读书人一起吟诗作对,对许多事都保持着很传统的态度,他不会把家外的事随意和孩子女人说,也不会在祭祖时叫上女人一起给祖宗磕头。
宋莺一直很担心这个爹以后会因为过于传统而变成古板严肃的老学究。
可是就是这个十分传统的人,在这个宽袍长袖、妇女不能抛头露面的年代,描淡写地决定要同意了一件会让自己丢脸的事。
宋莺忍不住叫了一声:“爹……”
宋文把孩子拉过来,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头。
宋莺看着调皮,但其实很少会对家里人提额外的要求。
他记得当年唐氏生了孩子后母女两个身体都有些弱,娘儿两个便在屋子里足足待了一年多才出门。
莺姐儿被关坏了,所以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娘,而是:“出门。”
门外对孩子来说太危险了,一般人家都会把孩子留到四五岁才放到巷子里走动,宋家人自然也没有破例带她出去。
但莺姐儿天生就比别的孩子更待不住,所以当她刚会爬着走时,就偷摸从床上翻下来躲着人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大门口,把齐大叔吓得几乎晕倒。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一直到莺姐儿五岁时开始跟着宋老爹念书,跟着李老娘学了规矩,才不怎么往外跑了。
对于这些事宋莺已经记不清了,虽然她是穿来的人,但幼儿的身体依然没办法让她记住三岁以前的事。
但宋文记得,那时莺姐儿和琴姐儿一起在院子里看梨花,她说:“听说山里有颗百多岁的老梨花树,结出来的梨子泡酒格外好喝,我想吃吃看。”
琴姐儿看着人来疯,实际是个恋家的人,她不想跑那么远,山上还有大虫,于是只道:“家里的你不喜欢吃么?”
莺姐儿道:“小姑,家里梨子我爱吃,但我也想吃外边的梨子,不然跟井底之蛙似的,这日子过得真没劲儿。”
四年过去了宋文还时常想着她当时的话,那么小一个也不知跟谁学的。
要是别人的姑娘这么说,宋文肯定会觉得,一个姑娘家老实本分地在家绣针线,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可只要想到莺姐儿以后会被关在屋子里,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妇人,去街上买个糖都要看婆婆、丈夫的脸色,宋文心中就充满愤怒,慢慢的他观念就逐渐变了许多。
这时,宋文对上宋莺的眼睛,终于说出了自己反复思量了很多年的话,他说:“你是我的女儿,你要记住,会让你高兴的事,我和你娘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宋莺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看着爹娘、祖母祖母的脸想,原来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深的小心思,家里人都看得这么清楚。
原来在古代,只要有家人的疼爱,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是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