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恩不觉得自己能活多久。


    在踏入战场，在打算为这个国家赴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生死抛下。


    可现在，当他听到诃息的声音，当他嗅到那该死的甜美的味道，当他的心脏被人小心翼翼重新放回胸腔，当他无意识咀嚼下咽基因人的身体时。


    他无比渴望能够活下来。


    他抛下了所有的责任而来到这里，不该是这样，他要活着，他要醒过来。


    该他来守护诃息，而不是诃息用身体来喂养他。


    睁开眼的刹那，枯萎的玫瑰花绽放，他看着诃息，伸出手，微凉的手背轻轻抚摸过诃息的脸颊。


    诃息长吁一口气，而后精疲力竭栽倒在他的怀里。


    脆弱的身体早就透支，他觉得非常疲倦。


    白恩抱紧了他，从地上站起来。


    抬头，对上莫弧的目光，白恩呲牙，像是在说，你看老子又活过来了。


    莫弧淡漠扫了一眼，收回视线，转过身，“走吧，研究院要爆炸了。”


    莫弧话音刚落，从通道里面就传来了爆炸声，塌陷的深处，不断有尖利的嚎叫哭喊传出。


    研究院里的实验项目争先恐后从里面逃窜出来，但大部分都死在了通道里。


    白恩看了眼怀里昏睡过去的诃息，神色冷峻下来。


    转身跑出通道，大门就在眼前，门缝里甚至能看到外面刺目的阳光。


    推开门，他们的动作却顿住了。


    门外刺眼的不是阳光，而是无数枪口对准他们的光。


    他们被包围了。


    ……


    直播还在继续，联邦负责人诺斯曼用精油把他的光头涂抹的油光水滑，半个机械化的身体被包裹在笔挺的西装里，黑褐色的皮肤上同样擦上了闪着光的粉。


    他很喜欢自己这个装扮，要是曼丽在的话，那漂亮犹如毒蛇一样的女人，可能还会夸上他两句。


    可他刚才得知，曼丽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


    诺斯曼惋惜地叹了口气，他看着研究院大门开启，眼前一亮，做了一个手势，飞行器下降。


    前后左右三个警卫，诺斯曼走至警戒线前，“啧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白恩上将。”


    白恩不语，只是戒备地看着他。


    莫弧上前一步，挡在了白恩，侧头低声道：“不要和他硬来，我来拖延，带着诃息离开。”


    白恩一愣，他还未说话，就听诺斯曼高声道：“把E09放下，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白恩嗤笑，他高喊，“狗屁。”


    莫弧抬手，掌心在半空做出抓取动作，几家盘旋在半空的飞行器竟然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狠狠丢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在地上宛如丢下一颗炸弹。


    交战一触即发，莫弧替白恩挡着联邦军的炮火，白恩则趁机隐匿，身体化为一阵灰色的烟雾，裹挟着诃息，遁入外圈。


    “莫队长，你要背叛联邦吗？”诺斯曼发出质问，他盯着莫弧，“你的队员、你的荣誉、你在联邦所积攒的一切，你都不要了吗？”


    莫弧快速看了眼白恩消失的地方，转过头，罕见的露出了笑，他说：“我想要，但我也想要其他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我选了一样，就必须放弃另外一样。”


    诺斯曼的半张机械脸几乎狰狞咆哮，他抢过警卫手中的枪械，朝莫弧疯狂射击，“杀了他，把他们都杀光，尤里乌斯就算了，你们算什么，一个个都来抢我的东西。”


    白恩跑至外圈，通讯器有了信号，一个陌生的号码联系他，对方说是莫弧安排他来接应，他叫威尼克。


    他跑至接引点，刚跳上飞行器，突然一阵晃动，整个城市好像都在摇晃。


    他抱紧了诃息，抬头看去，远处天空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白恩盯着那片地方，只觉得喉咙发干。而后他听到了身后压抑的哭声，他回头看去，那个叫做威尼克的男人盯着手里的通讯器，颤抖道：“队长的生命体征消失了，他死了。”


    白恩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诃息。


    诃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双眼失神，正怔怔看着舷窗外。


    他应该记得，之前，他们答应他的。


    说会和他一起离开。


    结果两个人都食言了。


    一人一次，还真是平衡。


    白恩小声叫他的名字，诃息回过头，没说话，又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收到了很严重的损耗，飞行器上有一台医疗舱。白恩把诃息放了进去，威尼克瞥了一眼，提醒道：“上将，我觉得比起E09，你更应该接受治疗。”


    白恩的状况非常不好，浑身上下都是血，胸口的伤口还泛着红，后脊椎的能源金属死气沉沉。


    他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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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恩摇了摇头，疲惫到没力气说话，他背靠着医疗舱坐下，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后，他才开口，“我们要去哪？”


    他现在是帝国通缉犯，所有的一切都被查封，又得罪了联邦负责人，现在简直比宇宙海盗还不如。


    威尼克看了眼航行图，“去星盗的故乡，罪恶的摇篮，第三世界。”


    白恩哼笑一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沉甸甸的金属脊椎进入了休眠，他闭上眼睛慢吞吞说：“我知道那地方，异种发源地，我曾经带军队去围剿过一次。”


    “现在那里可不一样了。”威尼克后面又说了什么，白恩已经听不到了，他陷入疲倦中，深深昏睡过去。


    ……


    白恩好像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吃果冻。


    甜味在嘴巴里搅动，软塌塌的果冻，像有生命一样，在他的舌头上跳跃。


    他“唔”了一声，睁大眼。


    诃息的脸在他面前放大，正在从他嘴里吸吮着什么。


    白恩呆滞，就听威尼克抱怨道：“你总算醒了，他都这样嘬你嘴巴半小时了。”


    金属脊椎顿时爆发出粉色的光，白恩抱住诃息，翻身压在身下。


    威尼克撇了撇嘴，驾驶舱后方缓缓升起隔断，眼不见为净。


    诃息像是在吃零嘴，咬了白恩几口后，趴在他身上乱嗅，最后直接上手，扒开白恩的衣服。


    苍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被挖出心脏的部位还未完全痊愈，深红色的伤口泛肿。


    “疼不疼？”诃息用鼻子碰了碰他的心口。


    白恩瑟缩一下，手掌扣在他的后脑勺，无奈道：“现在疼了。”


    他抬眉悄悄看着诃息，手指插入诃息发间，小声说：“饿吗？”


    “饿。”诃息舔了舔嘴唇，“你过来。”


    白恩乖乖把脸凑过去，诃息环住了他的脖子。


    ……


    飞行器驶出联邦区域，流水的电灯泡驾驶员，深吸一口气，自动屏蔽了身后的声音。


    星光在无垠的宇宙中闪烁，如无数颗宝石点缀在黑色绸缎之上，威尼克驾驶飞行器，进行第三次空间跳跃后，降下了身后的隔断。


    他没有回头，拿出了通讯器，在里面点开莫弧的头像，喃喃道：“队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这句，他深吸一口气，对白恩说：“上将，第三世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