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恩王国北部，凛冬郡的宁静教堂，黑夜女神的圣堂。


    伦纳德自红手套培训结束后就没过回过这里，这次是克莱恩非要约他在这里见面，他才匆匆请假过来。


    看到坐到圣堂总部查尼斯门前的好友，伦纳德先是惊喜，然后惊吓。


    众所周知，圣堂里面的封印物是最全最多的，‘0’级封印物都有5，6件，更别提其他‘1’级‘2’级‘3’级封印物了，上百件都难得统计。


    为了这场普通的谈话，看守查尼斯门的前辈们全部撤离，真就不怕门后的封印物们暴动吗？


    “伦纳德。”克莱恩招呼面前天马行空的诗人同学。


    “啊？嗯，哦。”伦纳德毫不见外的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听着呢。”


    那散漫的模样，要不是这里是所有女神信徒的圣堂，他非常尊敬，说不定得把脚搁在桌子上翘起椅子腿晃悠。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跟随愚者先生离开了。”克莱恩认真的说。


    诗人同学比较傻，帕列斯老爷爷也未曾告诉他有两个阿蒙本体的事，他会跟随阿蒙离开的事大概理解不了，直接把愚者和‘世界’两个马甲一起私奔了比较容易懂。


    “什么意思？”伦纳德身体前倾，“愚者先生怎么了？祂要你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克莱恩站起身拍拍伦纳德长了些却依旧凌乱有形的头发，把他按在椅子上不让他起身，“希望你以后不要在班森和梅丽莎面前说起这些事。”


    穿着西装绅士三件套的克莱恩拎起旁边的手杖，戴上丝绸礼帽，把旁边的查尼斯门推开一人宽的裂缝。


    “很高兴认识你，诗人同学，我很荣幸有你这个朋友。”克莱恩的身影淹没在查尼斯门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黑暗中，缀有圣徽的查尼斯门缓缓关上，“再见。”


    “等一下。”伦纳德蹬开椅子跳出来，差点被椅子腿拌倒。


    他丝毫不顾自己那张帅脸有破相的危险，大长腿三两步来到紧闭的查尼斯门前。


    犹豫了一下，他咬咬牙，双臂的肌肉用力，想把门推开。


    “克莱恩，等一下，我不明白。”


    这下大概触碰到了某种警戒，很快值守查尼斯门的小队就上前把伦纳德架开。


    伦纳德不再挣扎，或者说他的挣扎被镇压了，只能焦急的向前辈们解释。


    “我朋友，就是那位女神的眷者，他突然进入查尼斯门内了。”


    值守小队互觑一眼，由小队长负责回答。


    “这是女神的神谕。”


    “女神的……神谕……”伦纳德茫然的重复。


    他不懂，不懂克莱恩突然就要道别，不懂这关愚者先生什么事，也不懂女神为什么要特意降下神谕。


    特意留了条时之虫在傻孙子身边的帕列斯悄声叹息，这一天果然还是到来了，比祂想象中还要快。


    虽说成为天使后就不再在意时间，但是不到一年的时光，终究是太短暂了。


    进入查尼斯门的克莱恩随意找了个空闲的门进去，躺在了简陋的小床上，“麻烦你了，女神。”


    夜香草和深眠花的气息带着浓厚的黑暗将其覆盖，形成一个特殊的封印。


    克莱恩在浓重的困意下闭上眼，下一刻就将自己的意识抽离这条猫猫虫。


    正在和罗塞尔天南地北胡吹的克莱恩收到了这份回归的意识，终止了这场谈话。


    “黄涛，时间到了。”


    非常话唠的罗塞尔安静了一瞬，然后翘起了自己很喜欢的小胡子。


    “兄弟，还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他得意的笑了，张扬无比，“你黄哥我出去了可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实力有实力。”


    “和你女儿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克莱恩对他要求也不高。


    “我许愿。”克莱恩打了个响指，“罗塞尔·古斯塔夫身上所有的污染全部转移到我身上。”


    罗塞尔闷哼一声，他已经被污染浸透了200多年，污染抽离的时候，好像把他的灵魂和组成自我的概念也抽掉了一部分。


    难受是难受，但是这么多年来，比这更痛苦的事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趁着污染脱离的一瞬间，他让自己死去又复活，然后终于脱离了陵墓中那讨厌的王座。


    戴着黑铁王冠，身着铠甲披风的罗塞尔大帝毁掉了这座满是外神陷阱的陵墓，他看着已经使用‘愚者’面具和亵渎之牌的老乡，下半身已经失控般变成了黑红带着眼睛的触须。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双方都很清醒，且做事有余地。


    于是罗塞尔扭曲了距离，离开了这座不详的小岛，然后遵从‘黑皇帝’复活的需要，认真且庄重的对整个世界宣布道。


    “我，罗塞尔·古斯塔夫，在此宣布，你们的皇帝归来了！”


    整个南北大陆，甚至包括东西拜朗那边，所有视工业革命为理所当然的人类都听到了这个庄严的声音。只要有点常识就不可能没听说过罗塞尔大帝，就算是敌人，也无法否认这位皇帝带来的社会进步和秩序。


    有些人大惊失色，有些人震惊过后立刻开始布置，有些人则气急败坏。


    这些纷扰和罗塞尔都无关，‘黑皇帝’的复活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有某些神在暗地里帮他，几乎是在他发出宣言的下一刻，就于星界中凝出身影，唯一性和非凡特性自动飞来融合。


    他的锚比任何正神都要稳定和庞大，因此人性也十分充足。


    “蒸汽！斯蒂亚诺！烈阳！奥赛库斯！你们给我出来，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罗塞尔中气十足的喊道，站在星界挑衅，不少视线直接落到他身上，等着看好戏。


    ******


    苏尼亚海，某个偏远小岛，乌托邦。


    这座秘偶小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猫猫虫已经回归了本体，时之虫也意兴阑珊散开了。


    那些奇形怪状的秘偶则被一波雷电洗地带走，回收的非凡特性在源堡粉碎重聚，按途径分了分，然后分别扔给了黑夜教会和愚者教会，让他们自行处理。


    维尔杜·亚伯拉罕也听到了罗塞尔大帝那句归来的宣言，他看了看那抹浓烈的火红色。


    这位据说来帮忙的‘战争天使’像祖先记载的那样强大且犀利毒舌，给出了仪式所需的三种半神非凡物品和指示后，便懒得理他，自顾自坐落到一间房子的屋顶。


    他不敢冒犯这位天使，也不敢细看，只知这位大人在逗弄掌心中什么东西，心情倒是不错。


    想到这位大人的吩咐，他咽了咽口水，非常紧张的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刻画的符号和花纹。


    确定没错后，他深吸口气，异常郑重的用巨人语念诵道。


    “伟大的万门之门，无尽星空的领路者，所有神秘世界的钥匙。”


    “我祈求您回应，祈求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随着祭品一个个炸开，一道血肉组成的邪异大门出现在这里，门内由黑暗和闪电组成的牢笼中，星星点点由虫豸组成的光球在血色的浪潮挟裹下，想要从血肉之门倾泄而出。


    维尔杜狂热的看着那扇血肉之门，看着看着，便发现天旋地转，他甚至没能感觉到痛苦，就发现自己四分五裂的融化成了一团血肉烂泥。


    最后的意识只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火焰窜起，便彻底没了知觉。


    梅迪奇站在空无一人的乌托邦最高处，冷眼看着星光闪烁的光球组成的血肉怪物艰难的挤出血肉之门，炽灼的火焰舔舐着祂随风扬起的长发和衣袍。


    祂握着一柄火焰长枪，毫不留情的飞掷而出，穿透了血肉组成的肉盾，伤到了那个怪物，伤口却很快被血肉之河修复。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可以称之为门的东西都打开了。


    ***********


    迷雾海，罗塞尔选定的最后一个陵墓的岛屿。


    克莱恩坐在废墟之间的沙发上，垂眸沉思。


    堕落母神逼得他都半失控了，他居然感觉还好，按理说，就算他早已计划好要让天尊的精神烙印和堕落母神的污染相抗衡，初次操作肯定可能失败，他补救措施都想了好几个。


    事实却是，他的身体和灵魂像是习惯了这些外神污染一样，污染入体的瞬间，就下意识将他们对立制衡起来。


    不像阿蒙的手笔，更像是一个早已和污染源同求存异的前辈在替他分担风险。


    是罗塞尔？


    罗塞尔现在大概去星界大闹了，再说他们非凡途径也不相连，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是‘门’先生？


    ‘门’先生倒是能做到这种事，但祂现在自顾不瑕，而且祂们根本没见过也没说过话，一切都是他单方面对‘门’先生有所了解。


    难道是未来的自己？


    但是未来的自己据阿蒙所说已经死去了，难道是残留下来的精神印记？


    想不明白就不想，感觉到‘门’先生成神仪式开始，克莱恩拿起‘许愿神灯’。


    看不清模样的金色灯神哈哈一笑，“看样子到我了，来吧，说出你的愿望。”


    “第一，将伯特利·亚伯拉罕身上所有的污染都转移到我身上。”


    金色的影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现在深陷自己复活后手的天尊幸灾乐祸的嘲笑，“没问题。”


    ‘门’先生所在的乌托邦离这里有点远，要建立神秘学联系也有个几秒的时差，克莱恩抓紧时间说出了第二个愿望。


    “第二，将贝尔纳黛·古斯塔夫许愿的次数记到我的名下。”


    ‘许愿神灯’现在的主人还是贝尔纳黛，只有原主人死了才能改换主人，他也只是借用。


    贝尔纳黛以前曾许过一次愿，那么当克莱恩许愿的时候，她身上也会累计许愿的次数，到了第三次必死，所以必须把次数记到他身上。


    她当然知道出借‘许愿神灯’的危险，但是一想到这种危险可以将父亲救出来，那么也不算什么了。


    金神的灯神听着对面那个小鬼故意放出来的天尊的精神印记的惨叫，心情不错，松了口。


    “如你所愿。”


    贝尔纳黛已经累计到第三个愿望了，克莱恩把次数计在自己名下，那么死的就会是自己，而对方却清空了愿望，一举两得。


    接着，愿望实现了。


    肉红色的血河带着可怕的污染铺天盖地般落下，砸在本就开始七窍流血的克莱恩身上，砸得他四分五裂，当场没了气息。


    ‘许愿神灯’和愚者唯一性的面具脱离，滚了几下，还是没能脱离血河污染的范围。


    灯神倒不担心堕落母神的污染，祂的位格在那里，祂只是有点好奇的看着血河中的尸块，对那个小鬼复活后要怎么解决堕落母神的污染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盯着盯着，面前的尸块和血河污染全都消失了，在原本尸体的位置，一本《格罗塞尔游记》静静的躺在那里。


    两只时之虫同时显现出身形，皆是身穿黑色巫师袍，戴着尖顶巫师帽的阿蒙，只不过是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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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蒙先生捡起了那本游记，而阿蒙小姐则捡起了地上的愚者唯一性面具和旁边的‘许愿神灯’。


    阿蒙先生推了推单片眼镜，看起来非常友好的翘了翘嘴角，“都是使了手段才能抢到来这边做回收工作，我以为你会出来和他聊两句。”


    阿蒙小姐同样非常友好的笑回去，“我只是喜欢看着他。”


    两个阿蒙十分亲切的相对而笑，阿蒙小姐有气只能在心里发。


    好气哦，祂敢肯定，祂只要敢出来和亲亲克莱恩聊天，这家伙就会在暗地里吃掉祂。


    在阿蒙的世界里，低序列的阿蒙真是没蒙权，还要各种被欺压。


    最可气的是阿蒙的快乐小镇乌托邦，那么多各种各样可口的猫猫虫，结果祂和其他的时之虫一只都抢不到，那些有编号的时之虫比本体还本体，神烦。


    想到这里，祂友好的询问这只时之虫的编号，以便回去扎小人。


    阿蒙先生收好的游记，挪了挪单片眼镜，不屑的瞥了阿蒙小姐一眼。


    “时之虫111。”


    说完就走，毫不留恋。


    没听过这个编号呢，阿蒙小姐好脾气的将对方记到了黑名单的小本本上。


    进入了游记之后再复活的克莱恩按着自己连脸都开始失控的地方，用最快速度冲进了书中被遗弃在潜意识深处的奇迹之城。


    城中最里面的‘诚实大厅’深处封印着混沌海的力量，可以镇压他身上堕落母神的污染，不会扩散出去。


    到时候只要将这本游记和游记里空想出来的世界全部毁掉，那就没事了。


    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已经催着帕列斯老爷爷将祂的某一辈孙子给接出去了，这是他精心挑选的葬身之所，是他以‘奇迹师’能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不知道‘门’先生那里顺不顺利，有没有抓住污染解除那一瞬间的机会。


    ********


    苏尼亚海，乌托邦


    火焰，黑暗，混沌海的力量攻击着包裹住‘门’先生的那堆血肉之河，阿蒙夺走了阿蒙1001身上的第一块‘亵渎石板’，按小猫的生日愿望堵死了堕落母神和‘门’先生连接的通道。


    也就在同一刻，‘门’先生身上铺天盖地的污染全部不见了踪影，好久没有这么清醒过的伯特利·亚伯拉罕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阿蒙1001，再看着手上突然出现的单片眼镜，几乎瞬间就下了决定。


    祂分出了未被污染的星之虫，断开了和这具虚弱身体的联系，那具身体很顺从的戴上了单片眼镜，在伯特利借助星之虫重生后，‘错误’的成神仪式也开始了。


    阿蒙1001的单片眼镜上发出了耀眼的光，模糊了整个世界。


    这一刻，所有封印失效的错误都被修正，所有看似正常的行为都出现了错误，所有的时钟都直接跳过了好几秒。


    伯特性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等到光芒消退，等到握着一把星光铸就的古朴钥匙的阿蒙1001重新出现。


    祂礼貌的点点头，声音清冷，又带着一些久经折磨的沙哑，“恭喜你成神，阿蒙。”


    阿蒙1001直接就把多余的序列一非凡特性还给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你运气真好，有人愿意救你。”


    “谁？”伯特利漂亮而疲惫的蓝眸显现复杂。


    是祂某位后裔吗？


    正在想知道这一点，祂才会等在这里。


    “嗯，是一位非常可爱可口的小点心。”阿蒙1001带着一点没能吃到嘴的遗憾。


    对方被另一个阿蒙护得太紧了，想下手都没机会。


    正说着，阿蒙1001突然‘诶’了一声，然后毫不留情的断开了和自己唯一眷者的联系，就像掐死一只虫那么简单的杀死了那条新诞生的带着堕落母神污染的时之虫。


    “哦，你大概见不到他了，小甜心刚没了。”


    阿蒙1001轻描淡写的说，伯特利清冷的眉眼缓缓皱起，然后祂跟着阿蒙1001的视线看向站在很远角落的红发身影。


    梅迪奇懒得和阿蒙这位新神说话，刚刚祂手上的猫猫虫突然难受得翻起了肚皮，差点死掉，还好祂及时用力量为对方下了禁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祂有点烦躁的把脚下凹凸不平的东西踢开，这才发现那是一块被腐蚀严重的牌子，上面本该写着这座岛屿上唯一一座小镇的名字，现在却模糊不清了。


    梅迪奇嗤笑着一脚把‘乌托邦’一脚踩烂，祂掌心的猫猫虫总算缓过来了，虚弱的蹭了蹭梅迪奇生有厚茧的指尖。


    微痒和软糯的感觉一触即离，惹得梅迪奇心里也痒痒的。


    自从养了这个小东西，祂连最喜欢的铠甲都不穿了，就是为了猫猫虫贴贴的时候有更好的触感。


    与此同时，远在拜朗的‘苍白皇帝’，远在星界的‘黑皇帝’同时松了口气，把逐渐恢复的猫猫虫再次贴身保护起来。


    贝克兰德郊外某个不显眼的小教堂，亚当翻看祂之前写下的‘黑皇帝归来’，‘错误成神’，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只写了个代表愚者的单词，后面写下的死亡一词被祂自己划掉了。


    祂摩挲着愚者这个单词，心底残留的最后一点怜悯和温情让悲悯的垂下金眸，最终，祂在愚者的单词后面添上了沉睡这个单词。


    写完，祂就合上了笔记本，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魔药一饮而下。


    千年的谋划拉开了帷幕，身体的桎梏消失。


    亚当，不，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睁开了那双清澈通透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