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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末世后和清冷前妻同居了》 第71章 冲上一座断掉的大桥,迎接她们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
即便是最热衷于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小队也几乎没有人会选在夜间出行。
相比起白天,丧尸进攻性成倍的提升自不必说。
受限的视线和极度不稳定的气候这两个因素结合也能在无形之中取人性命。
现在地表的实时监测温度是零下七十度度。
如果是普通人,在离开安置点的那一刻便会立马化为一座冰雕。
不过得益于这些年来数次往返与c市与安置点之间,清孟对于末世的了解甚至已经远胜于安置点内的大多数专家。
为了能安全无碍地到达c市集中安置点,她为此次出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是两套拥有最先进隔热保温技术的防护服。
它们是清孟早些年花费大力气收集的,整个安置点也不过数百套。
一套自用。
为了在极端气候天气下也能毫无阻碍寻找邢禾的踪迹。
另一套是为了防止常用的这一套防护服出现破损的情况,也是为了……找到邢禾时对方能够第一时间跟她离开。
这套装备保证她能够在极端的气候环境中几乎不受任何影响的行进。
而优秀的精神力使得清孟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能够探查到附近五十米的地形,丧尸分布情况。
这是她能够在黑夜出行的最大倚仗。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样东西。
那便是邢禾留下来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一辆改装牧马人。
安置点夜间并没有通向外界的公共交通方式。
如果要外出就只能通过私人飞机或者改装汽车。
没有人知道清孟将邢禾的这辆牧马人开回了安置点。
清孟发现这辆车时,它正完好无损地停在小院里面。
也正是因此,这几年间清孟从没有设想过邢禾开着车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进了集中疏散点。
只当邢禾是自己离开了小院不愿意见她。
在连续两年都没有找到邢禾的任何踪迹之后,清孟将这辆车开回了安置点。
在返程的路上她发现这辆牧马人除了四驱驱动和防弹改装之外的另一个特别之处。
那就是它明显强力得可怕的恒温新风循环系统。
这是即便是在零下七十度的环境当中,整车也能保证正常启动的关键,同样也是避免车体部件在七十度的高温中过热损坏的关键。
它为驾驶员创造了良好的驾驶环境,使人能够在极端的气温情况下长距离移动。
或许是邢禾知道极端气候会在未来降临,所以才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
也是多亏了邢禾从开始就安排好一切,清孟才得以第一时间赶往c市去见她最后一面。
江平安担心她,一旦知道她的心思一定会跟着一起去c市。
清孟并不准备让她跟着她一起犯险。
所以清孟默许江平安在聚会结束后软磨硬泡地上了车。
让江平安亲眼看见她安全到家,后面再将家里面‘唯一’一辆车借给她。
这样一来江平安心中的怀疑自然也就降到了最低。
清孟也算是摸透了江平安的心思。
可江平安在了解她的性格这件事情上更甚了一筹。
当清孟特地绕路来到别墅区的后门门口时,江平安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牧马人出现,江平安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废话,这辆车还是她当时从安置点开回小院去的,就怕清孟在集中疏散点看见它会起疑心。
这人后面又把车大老远的从c市开回了安置点,真当她不知道吗?
走上前敲了敲牧马人的车窗,江平安气势汹汹:“小孟,你不是答应我在家好好休息了吗?”
见到江平安的身影,清孟看起来并不算太过意外,没有降下车窗,语气听起来也十分平静。
“你应该知道,我一定要去。”
没有任何商量和拉扯的余地,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见到清孟微微皱起的眉头,江平安周身的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江平安明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清孟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但她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身犯险境。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清孟拒绝的话立马就出了口。
要让清孟同意她一同前往c市很难,但好在江平安也并非毫无筹码。
“你根本找不到位置。”
这是事实。
在集中疏散点时,大多数时候清孟都处在丧失意识的状态中。
所以她并不知道邢禾被关在哪个房间,更不知道邢禾最后死在哪里。
看出清孟的情绪有所动摇,江平安放缓了语气:“我只是觉得你想知道在哪里发生了哪些事情的时候,我说不定会知道,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清孟半晌没说话,只是反复地摩挲着方向盘。
就像在透过冰冷的皮革感受邢禾手掌的纹路一般。
最终。
咔哒——
解开的车锁代替了她的回答。
一路无话。
很快到了安置点的出入关口。
“祝您一路平安!”
年轻的士兵将证件递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
由于是晚上,整个关口一共就只有一辆车,走完检查的程序清孟也并没有急着立即起步出发。
c市离北市算不上近。
再加上晚上丧尸活动频繁,行进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正常情况下,到达c市最早估计也得明天八点左右了。
江平安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小孟,c市有点远,晚上开车容易出问题,你开前半程,我开后半程,记得叫我。”
“我还没在晚上出去过,要是发出的声音太大一定会被发狂的丧尸追上的,不知道丧尸的爪子咱们这个车能扛住吗?”
“要不还是开慢点吧,小孟你觉得呢?”
江平安转头看向清孟征求她的意见。
注意到车子还停在原地没动,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小孟?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清孟微微侧过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记得系好安全带。”
“哦……”
其实由于极端气候的关系,地表基本上很少能见到人类的车辆,系安全带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清孟为什么要特地提醒这一句,但既然她开口了,江平安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系上了安全带。
“咔哒——”
就在插销入扣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清孟利落地滑动操作杆,油门踩到底。
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江平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启动瞬间的推力按在了座椅上。
沉睡的钢铁巨兽瞬间苏醒,四驱发动机发出躁动的轰鸣,夜色朦胧中,牧马人带起一股浓烟尾流直奔c市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丧尸被牧马人发出的声音惊醒。
这些丧尸被吸引着汇聚成浩浩荡荡的大军,只是嘶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足够令人脊背发寒。
高楼从车窗里飞速掠过,前方的建筑无限靠近,一群丧尸将路堵的毫无缝隙,而后视镜里成群的丧尸也越来越近。
江平安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孟……没有路了。”
拿到赛车c级驾照已经是将近八年前的事情了,在末世后的几年间,为了躲避路上的丧尸,清孟的车技又精进了不少。
即便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她的眼中也并没有名为紧张的情绪,就连发丝都没乱。
脚下油门加码,在后轮离地的时机瞬间收油,牧马人的车尾左右摆动,玄之又玄地擦着一个个障碍物的边界而过。
在即将撞上尸群的前一秒,游刃有余地反打方向盘。
呲——
伴随着一阵尖利的摩擦声,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了一道深黑色的轨迹。
江平安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烧焦味,可比这个更值得注意的是,车身竟没有丝毫误差地被送进了右前方的小道。
车后的尸群也被远远地甩开了。
江平安是第一次体验到被一群丧尸大军追得屁滚尿流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传说中的漂移。
在失重感和推背感的强烈浪潮中,她只能紧紧地抓着窗边的扶手,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牧马人继续往前方奔驰着,原本笨重的车身在清孟的手下操控起来却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在城市里穿梭。
可就在这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冲天的火光在前方升起。
江平安看不清哪里发生了爆炸,但她对这里的城市布局有所了解。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方是通往c市的跨海大桥。
有人想在这座桥上要了她们的命!
仪表盘上的指针直逼180,此时减速已经太晚了。
冲上一座断掉的大桥,迎接她们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
第72章 “又见面了,江医生,清研究员。”
由于过度紧张,江平安的脸色几近惨白,只一个劲地瞪大眼睛,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相比起已经想好一万种死法的江平安,清孟就显得冷静了很多。
她学习过车辆飞坡技巧,也进行过专业飞坡练习。
眼前的突发情况还没到让人束手无策的地步。
只是这座断掉的大桥不同于标准的赛车坡道。
清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操控着这辆车越过充盈着高温和碎石的爆炸带成功到达桥对面。
她很清楚在此过程中车辆失控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但显然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平安,抓紧。”
清孟迅速调整档位,将油门踩到底。
牧马人的发动机被激发到极致,仪表盘开始飘红,就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焦灼的味道。
断掉的路口越来越近。
爆炸造成的狰狞火光近在眼前,仿佛要将整辆车都吞噬一般。
巨大的轰鸣声里,牧马人的车身完全离开了路面,高高跃起在空中。
在等待车辆落地的时候,江平安想了很多很多。
想自己的前半生,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的朋友,想医院里的病人,也想肖雨。
如果早知道要死在这里,那时自己还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吗?
而清孟的心情则平静很多。
当下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邢禾,还平白害了江平安的命。
车上的两人感觉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车辆悬空其实也不过就几秒。
哐——
伴随着一声巨响。
后轮着陆,前轮也随之落地。
凭借着足够的驱动力和惯性,牧马人成功的冲过了大桥的断口。
可危险远远没有结束。
飞坡的过程中,任何一点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车身失控。
如果最后不能成功将车身稳定下来,依旧只能落得一个车毁人亡的结局。
她们目前面临的情况正是如此。
在落地时,牧马人的左前轮碰到了凸起的路肩,这导致四轮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后轮也失去了原本的抓地力。
转向过度的情况同时出现,带着巨大冲击力的车身经历了一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正不受控制地冲向桥边的护栏。
前方画面的迅速旋转让人在视线模糊的同时感到头晕目眩。
而剧烈的颠簸则导致驾驶员连操控方向盘都带着无法想象的困难。
所幸精神力也能作为优秀的辅助工具来帮助清孟去感受周围的地形。
她冷静地反打方向,轻点刹车,逐步让后轮恢复抓地力。
持续回正方向,轻给油门,让车辆保持滑动。
当视线重新与大桥的直行方向对齐,清孟果断地再次反打方向,给大油门,一鼓作气将车拉回到正轨。
红色的尾灯在空中划过一圈残影,牧马人最终安稳地停在了桥与河的交界处。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涌上了两人的心头,江平安来不及高兴,一个劲地在原地大喘气。
就连一向冷静的清孟也长出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手指停止颤抖。
“小孟——我们……活下来了?”
“嗯,活下来了。”
清孟小心观察了一圈周围,暂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牧马*人安装有防弹装甲,在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再次出手的情况下,先按兵不动待在车内最为安全。
平复了一会,江平安突然开口了。
“小孟,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江平安摸索了半天,最后从贴近胸口的位置摸出了一个信封。
“一封信。”
“信?”
“邢禾给你的。”
“……”
清孟接过信封,泛黄的纸张在车灯下有些晃眼,上面没有字迹,却平白带来一种与故人重逢的感觉。
虽然四年过去,这封信才由江平安的手上交到她的手上,但清孟的心中却没有太多遗憾的情绪。
可能是刚经历了那一番生死时速,她整个人变得平和了许多。
“你一开始没打算给我吧?”
清孟坦坦荡荡,于是被戳破了心思的江平安也只是笑了笑。
“确实没想好要给你。”
这封信是那时前往地下室救出肖雨之后,邢禾亲手交给她的。
“这是什么?”
“给清孟的信。”
“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她。”
“能见面的时候,我就当面说了,总怕有个意外嘛。”
“别老意外意外的挂嘴边,多不吉利。”
“你先答应我,就当付房租了。”
“好好好好好,那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把这封信交给清孟行了吧?”
“也不是一定要给她。”
“怎么又给又不给的?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她过得好,不必交给她,找个地方烧了就是。如果她过的不好,那便给她看,你自己决定。”
“你怎么回事?怎么整得像交代后事一样?”
“没事,就随便说说。”
“你可别乱来啊——我还没看到你和清孟修成正果呢!”
“我先去了,你和肖雨也快离开吧。”
那个绝决的背影从脑海中淡去,江平安出了会儿神。
邢禾早早地留下了遗书,然后将选择权留给了她。
四年间,江平安一直将这封信放在身上。
担心它不小心损坏丢失。
又担心它会被清孟发现。
日日提心吊胆,却又不敢表现在面上,让清孟看出异常。
直到刚才经历过生死一瞬,江平安才觉得某些念头豁然通达。
时局风云变幻,周边危机四伏,死亡说不上是离她们多远的事情。
如果说直到死前,清孟仍然不知道邢禾在很多年前留给她这样一封信,那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既然好友放不下,那便交给她吧。
清孟翻开信封的封口,手指又顿了一下,最后只是将其收好放在身上。
她认真地说:“谢谢你,平安。”
江平安的眼中忽的涌上一股热流。
这件事本就是她自作主张,清孟要怪她也好,要同她分道扬镳也罢,江平安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可是她偏偏同她讲:“谢谢你。”
眼泪就要忍不住流下来了,但江平安面上还是假装没事:“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大概是思绪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过了好久清孟才开口:“她受了很多伤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毕竟在邢禾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江平安是与她接触最多的人之一。
只需略微回忆,那些画面便一一浮现在脑海。
第一次从通风管道爬过来时,邢禾的脸上就满是乌青,衣服上也沾着大滩血迹。
廖宏发和邢禾之间的过节江平安算是见证了全程,前者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也早有领略。
由此便可以想象出在这囚禁的几天当中邢禾遭遇了怎么样的对待。
后面再会面去地下室救肖雨的时候,邢禾的身上新添了不少伤口不说,就连腿脚似乎都有些不利索了。
至于临死时,她更是被向天洞穿心脏,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尸骨无存。
江平安只能尽量以客观的口吻陈述事实:“很多。”
“很多……”
清孟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车载收音机发出一阵诡异的噪响,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中传来。
“既然都说起这件事情了,不如问我来的更快。”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黑烟中走了出来。
清孟警惕地抬起头,却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在安置点绑架了众人,最后杀死邢禾的向天。
“又见面了,江医生,清研究员。”
第73章 经过仪器检验,血液样本里的DNA信息与邢禾的DNA信息匹配程度为…
江平安双眼微缩,仿佛见到鬼了一般。
“向天?怎么会是你?”
“看来对于和我再次见面这件事江小姐并不是很高兴啊。”
收音机的嘈杂异响中,向天的语气有些遗憾。
清孟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意仿佛要凝成实质:“你没死?”
透过汽车的前挡风玻璃,向天对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你所见。”
江平安不敢相信:“爆炸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站在那里,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向天耸了耸肩:“我自然有办法金蝉脱壳。”
尽管已经极力去克制内心的波动,但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清孟的声音还是颤抖了一下。
“邢禾……在哪里?”
向天冲着c市的方向努了努嘴:“在集中安置点呢,你们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乱了阵脚。
心跳声如鼓点般愈演愈烈,一个念头渐渐冲破桎梏重见天日。
如果向天都能活着,邢禾是不是也……
向天观赏着清孟的反应,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清小姐好像不死心?”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金蝉脱壳这样的手段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邢禾可以承受得起的。”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清孟重新回归了现实。
她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集中疏散点见面时向天的模样。
向天不高,那时的他身材也算不上壮硕,但胜在体型匀称,浑身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力量。
可如今的向天不仅身形相比起之前瘦削了许多,面色也有些白,看起来有一股莫名病气。
清孟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向天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向天并不继续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她。
这人的伪装向来很好,以至于此刻的场景看起来不像是死敌路窄,反倒像是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话家常。
清孟率先戳破了这层和谐的伪装。
“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向天的表情有些无辜:“我没什么目的。”
看起来对方不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
清孟暗自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突发情况。
向天看见了她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威胁性。
“放轻松,清孟小姐。”
“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不过是听命于人罢了,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清孟小姐可以继续赶路,愿去哪里便去哪里就是了。”
江平安面上有些警惕:“既然有人让你来要我们的命,你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我只负责拿人钱财,至于是不是真的替人消了灾,那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
向天哼着小曲,好像真的对结果毫不在意一般。
清孟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出言试探:“那四年前的事情呢?也是受命于同一个人?”
“清孟小姐这么聪明,自己心中应该有答案才对。”
江平安有些不甘心地追问:“是安置点内的那几位吗?”
向天只是耸了耸肩:“老板的消息要是泄露了,我可就没钱了。”
“咳——”
话音刚落,向天突然咳嗽了几声。
他掩住嘴便准备转身离开,把后背暴露在两人面前,看起来一副毫无防备弱不禁风的样子。
恨意翻腾,清孟有一瞬间起了杀心,握着枪柄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出了些汗。
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在向天的地盘,他的手段足够悄无声息地杀死她们无数次。
而她和江平安却连敌人是丧尸还是人类都还没有搞清楚。
这种时候和向天发生冲突胜算不在她们这边。
最重要的是,清孟要找到背后的人。
那个真正害死邢禾的罪魁祸首。
后来,向天就那样走进了黑夜里,果真如他所说没再对两人动手。
清孟与向天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对他还算有一些了解。
这人行事毫无逻辑惯例可言,确实做的出阳奉阴违的事情。
而如今既然开口了,那暂时应该就不会对她们动手了。
清孟目光微敛,或许可以在集中安置点发现一些不一样的线索。
等到夜已经过半的时候,她们终于甩开追在车屁股后面的丧尸到达了疏散点。
赛车运动的魅力就在于极限的速度能够给人带来的多重感官刺激。
清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从始至终都是平时清冷自持的模样。
就是苦了从来没体验过这种高危运动的江平安。
从坐上车时起,她的心和胆就不知道往哪里放。
中间经历过一次堪比跳楼机的生死之跃后,胃里更是一路翻江倒海。
一到了地方,江平安就下车去吐了。
呕——
当清孟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两只丧尸正张着血盆大口,四肢扭曲地前进着。
低沉的嘶嘶声从丧尸的喉咙中传来,平白为黑夜增添了一分惊悚的氛围。
最为恐怖的是,丧尸的利爪离江平安的后背不过五十公分的距离。
清孟的反应十分迅速,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
单手持剑,空中挽过两道剑花,丧尸的头就都搬了家。
直到听见尸体落地的声音,江平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小孟,你又救了我,呜呜呜我该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好不好以身相许!”
清孟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并不理会江平安的假哭。
江平安从晕车的劲里缓过来,头不晕眼不花了,开始有力气追着清孟问东问西了。
“小孟~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会用剑,什么时候学的呀?这也太帅了!”
清孟挥去剑身上的血迹,反手将其归入剑鞘。
“一开始不会,在院子时邢禾教过,后面来安置点就专门去学了学。”
这把剑也是清孟托人打造的,材料用了最新特质金属,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对于近战能力强的人来说便是锦上添花。
本来是打算有朝一日重逢之后送给邢禾做见面的礼物,只不过如今没机会送出去了。
“哦……”
提起那个名字,江平安仍然有些忐忑,但如今清孟的状态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她也松了口气。
关注点回到集中疏散点。
与四年前不同,如今这里已经没什么丧尸了。
此行的发一个目的地是邢禾被关押的房间。
这里离爆炸的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房间内的痕迹保存的都比较完好。
清孟进房间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尸体。
归属或许是向天身边跟随的那个名为廖宏发的人?
四年过去,尸体表层覆盖的肌肉组织和脂肪层早已经腐烂分解,只剩下一具白色的骨架。
向天是清孟见到的第一只异种,如果说他是外界所有异种的起源。
那么廖宏发便可以算作是第一批被创造出来的异种之一,基因和血脉也非常纯粹。
清孟蹲下身,准备检查一下廖宏发的死因,顺便采集一些人体组织带回去。
目光仔细地扫过尸体的各个部位。
头盖骨处有一处弹孔,这应该就是廖宏发的直接死因了。
目光继续下移,耻骨联合处靠近尾骨的位置竟然也有几处弹孔。
这里明明是——
为什么会有弹孔?
清孟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个让她背后凉意升腾的猜想。
邢禾被……
不可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念头从头脑中甩开去。
以邢禾的能力,只要想求自保,便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可即便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清孟就已经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白皙的皮肤上青筋若隐若现,彰显着主人的不平静。
将电筒微微上移,白炽光紧随着照亮更多地方,原本笼罩在黑暗当中的墙面进入了两人的视线中。
如果说上面大大小小的坑洞还只是如同月球表面的沟壑般让人忍不住探究其由来。
那破碎的墙面掺杂的大片褐色血迹就显得过于触目惊心了。
坑洞的形状并不规则,也并没有残留的弹孔和刀痕,看得出这并非来源于某种机械武器。
完全的肉身发力,简单挥拳便能够将水泥浇筑而成的坚硬墙体打破。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异种才能做到。
看到这大片大片的血液,清孟突然开口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她的手上有针眼吗?”
江平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偶然瞥见邢禾的手臂时,上面确实有不少密密麻麻的针眼。
“确实有。”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清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难怪向天每天都能够稳定供应那么多的变异者血液。
原来那冷冰冰的原始实验数据里面,竟然早就有了邢禾的一份。
那么墙上的血迹……
见清孟盯着墙面出神,江平安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们来的时候廖宏发已经死了,由于没有专业设备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确定血迹到底是谁的。”
“第二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从墙面上提取了一些血液样本带回安置点。”
江平安尽量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好让后面要说的话对清孟造成的伤害能够更低一些。
“经过仪器检验,血液样本里的DNA信息与邢禾的DNA信息匹配程度为99.9%。”
第74章 “‘拜托你带她出去’——这是邢禾对肖雨说的原话。”
以墙上的坑洞和血迹来分析,实施者的行为近乎虐杀。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恐怕早就在被囚禁的这几日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清孟比谁都清楚,墙上的血迹就是邢禾的。
只有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都要远远强于人类的异种才能在这样的折磨中侥幸留下性命。
邢禾能够活下来,恰恰也印证了清孟的猜想。
她不是人类,而是异种。
可即便异种体质与常人不同,却也并没有继承到丧尸对于疼痛的免疫基因。
异种不是不会死,也不是不会痛。
清孟有些不愿意接受。
不愿意接受邢禾为了救她在这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遭遇了怎样灭绝人性的虐待。
一次次堪比野兽冲撞的拳头直击要害却无法还手只能蜷缩在地上直不起身的时候邢禾在想什么呢?
全身骨折,五脏俱碎,血浸湿衣服却必须忍受着这样钻心刺骨的疼痛等待反制时机的时候邢禾在想什么呢?
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见清孟情绪不对劲,江平安有些担忧:“小孟,你还好吗?”
清孟沉默了一会:“我没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吧。”
“……好。”
两人分头行动,绕着房间仔细观察了一圈。
走到靠近房间中间的位置时,清脆的喀嚓一声从脚下传来。
清孟有所感觉,立马将脚移开。
电筒照射下,地上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一阵一阵的反光。
她蹲下身来,这才发现那竟是一堆玻璃碎片。
拿出随身携带的镊子将其中的一小块夹起来。
清孟一眼便分辨出了因为优秀的耐高温性能和化学稳定性常用于实验室研究器材的高硼硅玻璃。
会用到这种材料,那么原物应该是某种液体容器。
清孟拿出一个无菌袋,准备将这些碎片带回去查验上面附着的液体成分。
可当她捡起其中一片较大的碎片时,上面的印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字迹若隐若现,像是几个字母被裂痕拦腰截断。
上面写着什么?
清孟有预感,这个玻璃碎片就是推动僵局发展所需要的那个线索。
她趴在地上,一个碎片一个碎片的比对,最终将字母完整地拼凑了出来。
【CRI】
见清孟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堆玻璃片,江平安有些好奇:“小孟,你发现什么了吗?”
“这是CRI的东西。”
CRI,英文全称:CentralResearchInstitute,国内科研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中心研究院。
中心研究院的东西向来是管制物品,每一只试管和容器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
它们的使用途径和目的都需要登记在册。
通过这些玻璃碎渣,或许可以直接锁定到研究院内具体的嫌疑人。
但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不太可能有动机设局,更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操纵整个局势。
背后藏着的人才是关键。
江平安皱了皱眉:“CRI他们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清孟将东西收好站起身来。
“还记得我那时问你这次事件的起因是什么,你跟我说的话吗?
江平安眼中闪过一道思索:“你的意思是,与肖叔叔有关?”
“如果是和那位叔叔同等级别的人,手能伸到中心研究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先把这个带回去查一查吧。”
回到安置点之后,肖雨几乎没有跟江平安透露过这件事的调查进度。
恐怕对方的势力大到连肖家最后也放弃了调查,选择吃下这个闷亏?
江平安看向清孟:“那……如果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人怎么办?”
清孟向外走去,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吐出了一句毫无波动的话:“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这是江平安第一次听见清孟这样毫不掩饰恨意的冷冽语气。
她是认真的。
江平安跟上了她的脚步,漫不经心地道:“好,那我也跟你一起查,肖雨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回去的时候先问问她吧。”
清孟的脚步顿了下:“其实记得邢禾做过的事情就好,你不用——”
江平安却没等她说完:“小孟,不只是想报答邢禾,我妈也去世了,你知道的。”
清孟确实知道。
在四年前的那一场意外当中,谌夏带着陈芸和兜兜历经千辛万苦才穿过尸群逃出了集中疏散点。
由于过程中陈芸的大脑受到了过多的刺激,从来到安置点的那一天起,她就被越发严重的失忆困扰以至于变得生活不能自理。
到后来陈芸开始突发性丧失意识,无法进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
江平安想尽了所有办法延长母亲的生命,但她没能留住她,陈芸最后还是于两年前去世了。
“可是犯险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清孟的话音中带着无奈。
江平安反问:“你都能去,我为什么不可以?”
清孟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如果闹得不好会死的,我没有牵挂,但你不一样江平安。”
江平安好像没把清孟的话放在心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我是江平安,我一定会平安的。”
清孟还想说什么,江平安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走吧,我带你去她最后走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事情发生没过几天,江平安跟着肖雨又回到过这里一次。
向天离开后尸群失去了指引,威胁力大大减弱,肖雨带着一支火力十足的小队没有任何牺牲便将丧尸尽数灭杀。
其实那时两人早已经清楚邢禾没有丝毫生路可言,但肖雨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挖开了地下室确认情况。
将堵塞通道的碎石清理干净,看到里面的画面时,两个人终于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而当清孟从房间进入那个隐秘的地下室时看到的正是与四年前的肖雨所看到的相同的画面。
整个地下室的框架虽然还侥幸残留了下来,但里面除了成堆的碎石和钢架,便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
就连当初地上横列着的一具具尸体也都在那场爆炸和大火中化为了一捧捧焦土。
清孟并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哪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是断壁残垣还是至今仍然没有消散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都很轻易地就能让人想象到这个房间当初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故。
江平安指着地下室深处一处空荡荡的地方。
“那时你躺在那里,向天引爆了炸弹,准备对你动手,邢禾交换位置代替你受了致命一击。”
电筒的光照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清孟走近了些,试图从这片地面上看出邢禾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让人失望的是,除了爆炸留下的焦土和碎石,剩下的便只有大片褐色的血迹。
找不到邢禾的尸体,就连她的骨灰也与其他人的混在一起无法分辨。
难怪立碑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手指抚过冰冷的地面,不小心便被尖利的碎石划破,渗出了点点血迹。
清孟怔怔地看着指尖出神。
江平安猜到她还有话要说,便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你还记得邢禾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
江平安点了点头。
与其说是还记得吗,倒不如说是江平安从来没有遗忘过。
在那个时候,即便清楚自己即将死去,邢禾的表情也是出奇的平静。
没有半点不甘心和怨恨,甚至最后一句遗言竟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
她半蹲在地上,向天的手就插在她的胸口,鲜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浸湿了衣服,最后将地面染红。
可邢禾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然后转头看向与自己最不对付的肖雨。
求她能够把清孟带出去。
那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到底藏了多少说不出的情意和不舍?
作为旁观者,江平安只能感知到其中的万分之一。
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清孟本人才能体会了。
回想起那个画面时江平安有些眼眶发热,她不敢抬头看清孟的眼睛,半晌才闷闷地开口。
“‘拜托你带她出去’——这是邢禾对肖雨说的原话。”
清孟愣住了。
心中如同被钝物敲击一般,回荡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余的话。
只余那一句。
拜托你带她出去。
脑中各种思绪和回忆搅在一起,最后汇合成一个有些酸涩的念头。
邢禾恐怕——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她的多。
“平安……”
清孟站起来,由于短暂缺血,起身的瞬间便有些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我在。”
江平安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住她。
可清孟不肯看江平安的脸,只是背过身去。
仿佛这样能站得更稳些,就如同她还是那个果断干练没有弱点的清孟研究员一般。
但这明显是徒劳的,此时的清孟就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一股颤意。
仿佛雾蒙蒙的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一股潮湿的意味。
江平安敏感地察觉到好像有一丝洁白莹亮的东西在夜色中悄然划过,可她却没有勇气去探究。
“回去吧。”
“好。”
江平安带着路往回走,虽然余光中清孟没有再做停留,一直紧跟在身后,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
只因为,清孟的脚步声实在是太沉重了。
就像是从云端跌落下来,静静地躺在树根处的枯枝,不见阳光,生机全无。
被路过的路人随意践踏,然后断裂,破碎,发出轻轻的一声。
啪嗒——
第75章 邢禾没有身份证明,她永远不可能申请到安置点的试剂名额。
清孟坐上了开往地下一层的巴士。
由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的缘故,车上只有两三个人。
两个看起来痞里痞气的男人。
还有一个人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性别。
清孟并没有太过在意他们,只是盯着窗外。
从疏散点回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而关乎试剂临床试验如何展开的研讨会就定在明天。
在那之前她要去一个地方。
车上越往上走就越发热闹了。
通宵营业的餐馆,街道上勾肩搭背的人群,他们高谈阔论、唱歌嬉闹。
即便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可能明天就要死了,可借着这最后一点时间,他们越发肆意张扬,看起来便越像是鲜活的人。
到了第十层,层与层的交界处便开始有了驻扎的防卫军。
即便是入了夜,防卫军也并不会休息。
透过窗户清孟看清了这些军人的脸。
他们的面孔十分年轻,却又都饱经风霜。
其中竟然还有几张女性的脸,这让清孟不自觉地又联想到了邢禾。
那人一身军装对自己笑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可转瞬之间竟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如果邢禾还好好的活着,她会不会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清孟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前。
那封四四方方的信正稳妥地揣在怀里,靠近着心脏的位置。
只是它的主人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将它打开。
清孟其实早就对邢禾的犹豫和仿徨有所察觉。
她知道,邢禾拒绝她表白的那天晚上,靠着墙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也知道,离开小院前吃的那顿饭,邢禾是故意等到最后才离开。
邢禾以为自己的留恋藏的很隐蔽。
如果清孟真的心灰意冷,确实永远不会知道邢禾假借吃饭的借口一直在看她。
但若是两人都如对方般割舍不下。
那道视线便如同毫无遮拦一般。
可即便第一时间看出了这一点,她也只是固执地盯着邢禾的那几句话钻牛角尖,不肯放下自己那可悲的自尊。
清孟习惯于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她想过与邢禾一直相互扶持、幸福安稳的生活在一起。
甚至也想过两人有缘无分,在分开之后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唯独没有想过,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就戛然而止。
她都已经想好了,即便邢禾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但只要她亲口说自己不是真心的,她就马上原谅她。
可惜的是,她等不到邢禾向自己低头。
在这一瞬间,清孟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总是妄自菲薄,不相信邢禾对自己的感情。
后悔明明看出邢禾的异常却没有立马去探究背后的原因。
后悔觉得还有很多以后,所以还能用离开邢禾去安置点来惩罚自己和对方。
如果她再坚定一些。
事情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可惜最金贵的药便是后悔药,这世间也没有如果。
末世中的天气变幻莫测,极端的炎热和极度的寒冷转化起来也只在一瞬间。
安置点的大门采用了特殊材料,能够隔绝绝大多数的气温变化,尽最大可能保证内部的气温平衡。
地下的空气流通主要依赖于最新研发的新风循环系统。
得益于这些精巧的结构,人类才免于在气候变化中灭绝的结局。
今日的气候便是处在严寒当中。
汽车到了终点站,车上仅有的几位乘客都下了车。
一下车清孟便感受到阵阵冷风从看不见地的缝隙中穿透过来。
这是因为要全方位地采用特殊材料将住宅区囊括在内的成本颇高,人类的生产力尚未恢复到这样的水平。
所以目前整个安置点内主要起到保温作用的依旧是土层和混凝土结构层。
最底部的几层离地表越远,就越有助于保持稳定的温度区间。
靠近地表的地方则是依然无可避免地会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
外界热,这里便热。
外界冷,这里便冷。
极度的寒冷和炎热会死人的,幸存者中早已经有数不清的教训证明了这一点。
就算第一层的气候变化相较起地表好了不少,生活在这里对人类来说也并不好受。
民间甚至有一句顺口溜广泛流传。
‘宁愿在第十层睡大街,也不愿意在第一层住别墅。’
只要是身体健全的人都会拼尽全力去往去更深处的楼层。
理所当然的,这一层便变成了实质上的鬼层。
这里落魄而荒凉,只有重伤未愈,四肢残缺,没有依靠和出路的人才愿意留下来居住。
尽管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也依然可以看见许多人蜷缩着身子躺在路边。
他们全部依靠着指挥中心每日按时下发的临时补贴过活,如果明天早上醒不来也没有人会在意。
清孟拢了拢衣领,轻车熟路地穿过路灯照射下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最后在一座活动板房面前停了下来。
活动板房整体结构由坚固的轻钢组成,中间还做了夹芯板层以达到保暖防火的作用。
正面有一扇暖木色的铁门,门上还挂着一盏黄色的小路灯。
与四周一众茅草和篷布搭建的避难所比起来,明显整洁明亮到有些格格不入。
在这一层,轻钢和夹芯板算得上是非常紧俏的材料,可以见得其主人也必定不是寻常的人物。
清孟轻轻地敲了敲门。
“祁予。”
里面传来一句有些警惕的声音。
“谁?”
“我是清孟。”
房内回应了一声:“稍等。”
没过两分钟,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是清孟口中提到的祁予。
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清孟走了进去。
屋内少见的供了暖气,但此外就没有什么设施了,只剩下桌子和一张病床。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桌上摆了一盆鲜活的小野花,生机勃勃的样子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这是鲜花的主人,也是祁予的妻子,阮溪。
即便是躺在床上阮溪也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容貌,只有暴露在外的肌肤透露着一股不健康的白色。
只因为阮溪也是异种。
一旦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杀掉她。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是在家里,祁予也将阮溪保护的很好。
“坐吧。”
祁予给清孟倒了杯茶。
“计划有变动吗?”
暖气烘得人有些热,清孟取下了外套,“没有变动,一切和之前的预想差不多,临床试验大概率是不能成功的。”
祁予挑了挑眉:“那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清孟打开了手中的箱子:“照之前答应你的那样,这里是总共七只试剂,半年一只,用完阮溪就可以基本恢复正常了。”
祁予双眼微缩,拿起箱子中的试剂,宛如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试剂收好,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期间*阮溪咳嗽了一声,祁予便立马过去坐在床边轻拍着背部哄她,一直到她重新睡熟过去。
重新坐下来之后,祁予才又再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前约好的是,安置点那边的审核程序不能通过,我把试剂流通到黑市里面去,这才算合作完成。”
清孟静静地品茶,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祁予看向她,眼里带着深意:“你就不担心我拿了东西不完成约定吗?”
清孟淡淡地回了句:“但凭君愿。”
祁予被梗了一下,讪讪地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倒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清孟点了点头:“那就好。”
祁予坐下来喝了口热水:“那你还要继续完成临床实验吗?”
“要。”
清孟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祁予有些疑惑:“为什么?”
清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如果没有这次临床实验把名声彻底搞臭,试剂有可能会流入黑市吗?”
祁予一点就通。
“这倒确实,上面某些疯子才不会放着这个正当的赚钱的机会不要。”
“只有彻底将这锅粥搅浑,大家都吃不到嘴里,他们才能善罢甘休。”
清孟不置可否。
祁予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赏:“那你还挺有城府的,他们以为在架着你往前走,结果是你利用了疑心和忌惮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清孟不太喜欢城府这个词,但她也并不否认,一开始她打的便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发行试剂的心思。
“试剂的名声臭了,但真正需要它的人始终会买来试一试的,不是吗?”
在祁予见过的那么多人当中,清孟算不上最难看透的那个。
但却是唯一一个令她起了些向往的心思的人。
没有艳羡嫉妒,也并非暧昧慕恋,仅仅是向往。
尤其是清孟身上那股发自内心的泰然自若。
好像没有她做不成功的事情,也没有她会在意的事情。
就算是试剂的名声臭了烂了,她也只会游刃有余地反问一句。
‘真正需要它的人始终会买来试一试的,不是吗?’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研究出了这么一个伟大无私的试剂呢?
祁予饶有兴致地开口:“哎,我之前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研究得不到认可还要让试剂流出去呢?”
“难不成就是为了不求回报地造福人类吗?”
清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来向她告辞:“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祁予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说就算了,以后我总会知道的。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有什么困难随时来这里找我。”
“嗯。”
清孟没拒绝,披上外套便离开了。
其实在安置点中发行试剂本就是一个悖论。
要获得申请试剂的名额必定需要上交材料层层审核。
可现在的条件又做不到实现点对点全面覆盖,获得试剂要付出的代价越来越高,最后只会导致真正需要的人用不上试剂。
如果说一只异种为大众所知后,却根本得不到治疗,那么等待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试剂究竟是救人的药还是害人的药呢?
没人敢保证。
而相比较起来,黑市中的价格虽然也骇人,但不存害人心思的异种也不会轻易因此被人所害。
如果再要清孟论一个从私心里出发硬要试剂流入黑市的理由,那自然也是有的。
她曾经在安置点的人口登记库中查询过邢禾的名字,但她没查到。
邢禾没有身份证明,她永远不可能申请到安置点的试剂名额。
第76章 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错过了。
明日的研讨会非常关键。
清孟已经基本确定这次临床试验,对方一旦出手便必定会下死手。
可她也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
之前只是为了一个让试剂流入黑市的借口。
现在理由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找出研究院内与那人一伙的人。
向天时隔四年后再次出现,一出现便下了死手。
如果将那日和四年前的事件摆在一起看,刺杀肖为民,研发丧尸基因进化试剂,遏制进化体体内丧尸基因的试剂。
三件事情仿佛有着什么隐隐约约的联系。
虽然现在还无法断定向天的出现与这次的临床实验一定有关系。
但直觉告诉清孟,肖为民应该知道一些有关异种的内幕。
改日有时间恐怕还得上门拜访一番。
清孟坐上返程的大巴后不知过了多久。
某条街道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阵女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别人都找上门了,你快出来说话!”
“我又不是故意找错人的……”
“那现在怎么办?一切都乱套了,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我走了她怎么办?那我要把她带走。”
“我不管,你想办法!”
话音落下,小巷又重新恢复到一片安静当中,就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
研讨会定在九点整。
清孟一早就来到办公室侯着了。
八点四十。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她便站起身准备去会议室了。
可这时助手李雪却突然推门进来了,语气有些焦急。
“清姐,有一位报名的患者突然说要退出,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清孟若有所思,看来是有人出手了。
“先压下消息,开完会再说。”
曙光安置点。
中心研究院,最高会议室。
“清孟研究员,经一致商议决定,你的临床试验申请获得批准了。”
本次会议的重要级别很高,除了两位副总工程师胡建刚和陈伟之外,就连常年不管事的总工程师刘向山都出席了。
此时说话的正是副总工的其中一位,胡建刚。
清孟微微颔首:“胡工费心了。”
胡建刚已经年过六十,头发白了大半,蓄着一小撮胡子。
他捻了捻胡子,看起来一副沉稳温和的样子,但说话时眼神里却透着一丝阴狠。
“不过有一个难处,还希望清孟研究员能克服一下。”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清孟面上宠辱不惊:“胡工请讲。”
胡建刚道貌岸然地开口:“因为项目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不能完全保证安全,所以目前我们的方案是将临床放到安置点外去进行。”
安置点内专门为隔离丧尸打造的房间都不止成百上千个,一个临床实验却要兴师动众地挪到安置点外去做。
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清孟淡淡地道:“外面丧尸横行,温度变化无常,进行实验的患者的安全如何保证呢?”
胡建刚假惺惺地笑了笑:“我们会安排一个恒温的环境,也会申请小支军队保护,患者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那为什么不申请安置点内的专用隔离室呢?同样也由军队监督,我来实操。”
清孟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枪口也可以指着我的脑袋。”
陈伟站出来打圆场:“小清你看你,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上头还是很重视这个项目的。我们也是为了追求更加妥善安全的处理方案嘛。”
有人在下面嘀嘀咕咕:“毕竟安置点里面这么多人,如果患者失控了咬伤防护人员和研究人员谁能担责,你我都知道传播起来控制不住的呀。”
稀稀拉拉的有人在附和。
“是呀……”
“就是就是。”
“谁能负责?我反正担不起这个责。”
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有一口大锅叩在头上了。
清孟垂下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各位前辈不必担心,我接受院里的安排,明天的临床试验会在安置点外进行。”
清孟退了一步。
但胡建刚显然不太满意于她的不识抬举,继续咄咄逼人道:“听说有一位愿意参与临床试验的患者突然退出了,有这么回事吗?”
“是。”
底下那些刚刚才平息的声音又起来了。
“竟然有这种事?”
“连试验对象都没有准备好?”
“没有对照组,那明天的临床试验岂不是成笑话了?”
“要不说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余呢!”
胡建刚的表情有些得意:“眼看着临床就要开始推进了,不知道清孟研究员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患者来参加?”
“没有。”
既然已经定好了场地在安置点外,便一定还有下一步在等着她。
清孟按兵不动,只是等着胡建刚出招。
“我再安排一位患者补上,不会影响明天的实验。年轻人出点纰漏也正常,别总揪着不放,你们说是吧。”
开口的不是胡建刚,而是坐在主位那个从来不管事的总工程师刘向山。
总工开口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胡建刚的脸色没有什么异常,打着哈哈道:“我也是关心年轻人嘛,既然问题解决了就好。”
清孟看向刘向山,眼中带着隐晦的探究。
注意到清孟的目光,刘向山只是微微点头,看起来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清孟实在想不出那人有什么理由站出来帮她。
不过人头的问题有人帮忙解决自然更好。
只是安排的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玄机……
还需要注意一下。
会议结束,清孟就开始着手明天的人员安排了。
等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收拾完东西洗完澡,向来将生活安排地井井有条的清孟却像是一条纠缠在一起的卡带一般忽然顿住。
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工作安排完了。
要出门好像又有些晚了。
关了灯躺上床,可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却一直没有睡意。
而枕头下面放着的是邢禾写给她的那封信。
数不清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捱了多久,清孟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信拿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让人意外的是,里面除了一张单薄的信纸以外,竟然还有一张贺卡。
贺卡上面画着幼稚的图案,像是小学门口小朋友会买的那种类型,不知道邢禾从哪里找来的。
清孟将贺卡打开,里面并没有写字,只有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按钮。
这是——录音卡片?
清孟犹豫了一下,将它按了下去。
邢禾那带着一点磁性和温柔气息的声音久违的响起在她耳边。
虽然已经写过信了,但有些话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那时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说不喜欢,其实那是假的。
抱歉,阿清。
邢禾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似不太习惯于用这样亲呢的方式喊出她的名字。
「来世我们一定不要再错过了。」
咔哒一声,这表明着录音播放完毕。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邢禾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激起一阵回音。
可惜录音卡片的质量不太好,第二遍时开始滋滋作响,没等她的话播放完毕就彻底不运作了。
“来世我们一定……”
第二日。
胡建刚带路。
清孟和李雪坐一辆车。
运送患者的则是特制的卡车。
他们需要在九点之前到达指定的地点。
来到关口,这次走程序的不是上次的那位年轻士兵,而是一个中年男子。
胡建刚上去和他交谈了两句对方便放了行。
眼下地表正处在极端寒冷的降温期,天空飘着零零散散的雪。
车队继续前行。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清孟下了车。
由于远离城区的缘故,这里有些荒废,但也没什么丧尸的踪迹,看起来还算安全。
入眼所前的是一座面积不大的独立建筑,能看出荒废前是应该是一间小型研究所,正好能够用的上。
清孟走进了这间废弃的研究所,里面的设施几乎没有损坏,温度也已经提前调试好了。
没等清孟开口,胡建刚指挥着人把没有意识的患者抬了进来,转头对她说:“清孟研究员,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一旁带着调令来的护卫军小队长冯伍紧跟在她身后:“清孟研究员,这群兄弟在外面警戒,我会跟您进去贴身保护,有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应对。”
清孟点了点头,穿上白大褂,对全身进行消毒。
临床试验正式宣告开始。
黑色的手指甲,泛白的眼球,尖利的牙齿,以及明显过分突出的青筋。
被选中的两名患者感染程度非常严重,都已经出现了非常鲜明的丧尸化特征。
为了防止实验失败造成事态失控,他们的眼睛被蒙上黑布,四肢也都被特殊材质的束缚带固定在了特制的手术床上。
“液体注射。”
随着清孟的指示发出,两名医生将试管中的液体缓缓地推进了两名患者的静脉。
液体注射完毕后,检测仪器上面的数值便开始急剧升高,整体维持着一股非常不规律的波动。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些曲线,丝毫不敢分心。
冯伍也端着枪有些紧张地看向手术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
负责1号患者的医生突然开口了。
“清孟研究员,患者心电图T波明显高耸,正、负支不对称,st段升高且逐渐与T波高点发生融合,形成弓背式上升曲线。”
这是心肌梗死的前兆。
这名患者是刘向山安排过来的,可对方却没有提前说过患者本身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患者心跳骤停了!”
清孟上前确认患者情况:“小李,除颤器。”
李雪应声去开旁边的银白色箱子,可没等到除颤器反而等到她的一声惊呼。
清孟回头看她:“怎么了?”
李雪脸色白了大半:“清姐,你让我带的除颤器不见了……”
第77章 如果我说我不害怕——你会怎么做?
清孟皱了皱眉,所幸对于任何事她都习惯于做两手准备。
“车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箱子,里面有备用的,你去拿。”
“其他人,心肺复苏准备!”
说完,她立马翻身上前跪坐在患者身上开始进行胸外按压。
“01、02、03……30。”
在几人交替进行了四组心肺复苏后,李雪也终于带着仪器回来了。
清孟接过除颤器,冷静地指示:“放电准备。”
“放电准备!”
“放电完成。”
“心肺复苏继续。”
“01、02、03……15。”
有医生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惊呼:“患者恢复心跳了!”
清孟继续关注着患者的状况:“辅助治疗准备。”
……
五分钟过去,检测仪器上显示1号患者的数值逐渐回落,曲线也恢复到了稳定区间。
李雪上前进行再次确认。
让人松了口气的是,1号患者的生命体征终于恢复了正常。
此外,试剂的效用正常发挥,患者的四肢和皮肤也都恢复成了正常的人类模样。
李雪大喜过望:“清姐!我们成功了!”
清孟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目前的顺利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他们只是在一个小小的除颤器上面做手脚,就这么简单?
还是说问题的关键在于……
原本就由她经手的2号患者?
仿佛是在回应清孟的猜测,负责2号患者的医生发出了一声惊呼。
“清孟研究员,有些不对劲!”
只见原本应该在手术床上昏睡的患者竟突然恢复了意识。
他的手指来回抓握发出一阵渗人的骨节摩擦声。
尽管眼睛被蒙住,但头依然不安分地晃动着,似乎想要摆脱束缚。
清孟皱了皱眉,准备上前查看情况,冯伍却拦住了她。
“清孟研究员,有些危险,我来吧。”
冯伍谨慎地端着枪靠近。
就在他掀开患者脸上黑布的一瞬间,里面露出了一双已经腐烂发臭的眼睛。
这哪里是受丧尸病毒侵染的患者,分明是一只丧失了意识完完全全只有攻击本能的丧尸!
患者被掉包成真正的丧尸了。
清孟心中涌上一阵寒意,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小心!那是丧尸,不是人!”
可那丧尸的口中发出一阵嘶吼声,竟然直接挣脱了束缚带。
站在丧尸面前的冯伍来不及反应一下便被扑倒在地。
丧尸咬破了他的喉咙,地上很快就淌满了鲜血。
冯伍的手脚变得麻软,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
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患……者尸变,我已被感染,请求……”
话音未落冯伍就断了气。
丧尸伏在地上啃食着他的尸体,手术室内的人乱成了一团。
清孟立马做出了反应:“先把1号患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回应,只有小李咬着牙往那边跑了,战战兢兢地去推手术床。
冯伍将这里的情况传达出去后,对讲机的那头却并没有传来回应。
一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清孟当机立断地动用了自己的异能。
清孟的异能名为分析。
通过这个异能她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对任何事物用精神力进行探查并做出最精确的分析。
与可观的回报相对的,动用这个异能的代价是长达二十四小时的精神虚弱。
除非当时当下这种万不得已的时候,清孟并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这种不可控的状态中。
等到精神力延伸出手术室时,清孟也终于看清了当前的情况有多么严峻。
胡建刚早已不在门口了,他所驾驶的车辆不知所踪。
防卫军小队全部阵亡,取而代之将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是尸群。
等到冯伍完成尸变之后,事态只会更加失控。
感知到有丧尸在靠近,清孟转身面向门口。
透过门上的窗口能看见一只丧尸正咆哮着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跑过来。
那丧尸被隔绝在外,爪子在门上抓挠着,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一股刺耳的刺啦声。
清孟没有任何犹豫地拿起靠在门口的长剑将其反手刺了出去。
众人以为清孟被吓得慌了神。
可没想到那黑色的剑锋竟摧枯拉朽地刺破窗口的玻璃,最后直接贯穿了丧尸的头颅。
丧尸像被抽了发条,瞬间动静便小声了许多。
清孟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插在丧尸脑袋里搅动了几圈以确保其生机断绝。
她回头道:“有没有人会用枪?”
众人面色惊慌地摇了摇头。
清孟也没浪费时间:“我来的时候看过了,最里面的机电间是铁门。小李,你带上她们两个,把1号患者推去机电间,打卫星电话回安置点求援。”
李雪有些担心:“那清姐你怎么办?”
清孟抽出染血的长剑插回鞘里,又取下冯伍身上配备的冲锋枪。
“我出去看看,你们管好自己就行。”
清孟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
通道中还有一只丧尸。
清孟将枪甩到身后,右手迅速拔剑。
剑身在空中划过,掠过丧尸的脖颈后,便爆出一条细长的血线。
砰——
丧尸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倒在地上。
她没有停留,大步往大厅门口走去。
一位士兵的尸体横在门口,刚好将尸群隔绝在了玻璃门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密密麻麻挤在门口的一张张鲜血横流的脸。
这个门支撑不了多久,清孟拐进旁边的房间,决定从窗口跳出去。
可也就在这时,大门竟然就在过度的重压下不堪重负的被从中冲断了。
清孟直觉不妙,立马架起枪阻击逐渐向这边靠近的丧尸。
这次的尸潮不同于往日,前排的丧尸倒下,后排的丧尸便立马补上。
清孟竟莫名地感觉出一股训练有素的味道来。
机枪的火力毕竟是有限的,没过多久手上的子弹就见了底。
后方的丧尸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前方的尸群也很快就要推进到身边了。
异能的时间已经结束,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等到虚弱期开始她便必死无疑。
将最后的子弹用完,前排的丧尸勉强被压制住。
清孟趁此机会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预想之中的丧尸成群并没有出现,外面很安静,只有一个早就等在这里的人。
是消失的胡建刚。
怎么可能?!
见到胡建刚的那一秒,清孟双眼微缩,反应过来便迅速地抽出了长剑。
可胡建刚早有准备,他一脚踢掉长剑,抬起手中的手枪,将枪口对向清孟。
“再见了,天才研究员!”
清孟怔怔地看向黑洞洞的枪口。
就到此为止了吗?
长剑落地的前一秒,有一双手将其捡了起来。
比子弹出膛来的更快的是剑光。
清孟亲眼看见胡建刚的手被从肩膀处被直接斩断。
而在喷溅而出的血液中,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思绪变得模糊,丧尸的吼叫也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雪花满天飘零。
此刻与她对视的,是本应该死在四年前的爆炸中的邢禾。
是日日夜夜想念着,却只有在睡梦中才能与之相会的邢禾。
胡建刚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得意的表情,在还没有来得及鬼哭狼嚎的时侯,就被打晕了过去。
邢禾没有着急杀他,毕竟能从活人嘴里撬出来的话永远比死人多。
而眼下的尸群明显也有人在操控,她心念一动,直接发动引诱异能将诱点定位到操控的人本身上。
对于那个人来说这自然扬不起什么水花,但能让他头疼一会儿也足够了。
尸群如潮水般褪去后。
邢禾转头检查清孟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清孟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与清孟目光相汇的第一秒,邢禾便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她拉了拉衣领,将自己丑陋可怖的脸藏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说了句:“没受伤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尽快回去吧。”
清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有庆幸,有难过,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
但她并没开口挽留,只是转身从身后的车里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交到邢禾的手上。
邢禾打开箱子,里面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七支透明试管装着的试剂。
“这是?”
“能够让你重新变回人类的药。”
“你……已经知道了吗?”
清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先把药收好。”
邢禾勉强扯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拿了其中的一支试剂,将它放进衣服最里面的夹层。
而就在她下意识地打算后退半步时,清孟靠近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
与其他异种一样,邢禾的手上青筋凸起,密密麻麻的全是旧伤口结的疤,显得有些骇人。
但又有些不一样。
邢禾把自己黑黑的指甲修剪得圆圆润润。
看起来不像是被感染异化的指甲,反倒像只是做了个精心维护的美甲。
感受到清孟的目光,邢禾仿佛被热水烫了一下,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清孟也任由她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邢禾自嘲地道:“我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清孟没有回应。
邢禾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惯常矜持冷静的清孟此刻却红了眼眶。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蓄满晶莹,就仿佛夏夜里毫无预兆的偏东雨,浇灭人们心中的噪意,最后留下一缕不知从何而起的愁绪。
“如果我说知道……你会怎么做?”
清孟开口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隐秘的哭腔。
邢禾从未见过清孟如此模样,只觉得自己原本就足够深重的罪孽又添一分。
她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哭了……”
可清孟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她只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如果我说我知道。”
“如果我说我不在意。”
“如果我说我不害怕——”
“你还会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吗?”
第78章 让她们尝尝什么后果?
“清姐!你在哪里?我来帮你!”
研究所的方向传来李雪焦急的呼声。
清孟再深深地看了邢禾一眼,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为邢禾整理好衣衫,遮住有些明显的丧尸特征,她轻轻地道:“你先走吧。”
“好。”
邢禾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好。”
邢禾刚刚带着胡建刚离开,小李就冲了出来。
“清姐,你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清孟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李有些害怕地东张西望:“丧尸呢?”
清孟抬头示意地上的尸体:“都被解决了。”
小李这才放下木棍:“呼——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清孟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带上患者,我们离开。”
“好!”
当天空印上晚霞的时候,邢禾终于回到了安置点内的小出租屋。
房间面积不大,没什么设施,但内里却非常整洁。
当年侥幸活下来后,她也来到了安置点。
一开始带着一身的伤,邢禾连走路都困难。
她从垃圾堆里面捡拾人们不要的食物,睡在大街上,像个影子一样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
到后来身体稍微恢复得好了些,邢禾加入了特别行动队,以黑斗形象示人。
负五十层的房价很高。
邢禾只有努力地完成上面下达的任务,努力地立功,努力的赚钱。
这样才能离清孟更近一些。
立下了剿灭一城丧尸的大功后,邢禾被提拔为特别行动队的总指挥官。
终于在别墅区旁边买下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
对于清孟来说,与邢禾见面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
可对于邢禾来说却并非如此。
任务完成时天还没黑,她便躲在清孟的家附近看着她回家。
任务完成时天还没亮,她便等在清孟的家附近看着她出门。
1460天,日日如此。
那支小小的试剂就摆在桌上,邢禾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她已经想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抑制丧尸化进程,可最后皆是以失败告终。
就连系统也对此束手无措。
甚至于这四年间都只能依靠治愈异能来勉强维持性命。
这样一支小小的试剂就能让她变回人类吗?
可能性几乎等于0。
邢禾本不该抱有期待,毕竟她已经尝够了失望的滋味。
可今日听见清孟的声音,心中那些压抑已久的贪念只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她想靠近清孟。
如果能重新变回人类……
邢禾的眼中闪过坚定,将试剂拿起。
如果能重新变回人类,她一定不会再放开清孟的手。
震耳欲聋的音乐环绕中,人们跟随着节奏尽情地舞动着身体,很轻易地便将白天的烦恼和不甘忘却。
红蓝相间的氛围灯光胡乱地从舞池中形形色色的男女脸上扫过,衬得本就暧昧缠绵的心思更加的放肆直白。
“小孟!少喝点。”
江平安有些担忧地看着清孟。
清孟并不抬头看她。
“服务生,再来一扎长岛冰茶。”
江平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听说临床实验失败了?”
“嗯。”
“发生了什么?”
服务生端着酒过来了,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小姐,这是您的长岛冰茶,请慢用。”
“谢谢。”
等到人走了,清孟才又继续开口。
“有人在我安排的患者身上做了手脚,把人换成了丧尸。”
“谁这么大胆?”
清孟注视着杯中浅褐色的液体,有些随意地开口:“或许是胡建刚。”
“这也太阴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叫上几个院里的老头给你撑场子,我们去找胡建刚理论理论。”
清孟摇了摇头:“胡建刚不会再回研究院了。”
“他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清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端起精巧的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酒。
看出这人心情不太好,江平安也没继续追问。
她没话找话:“哎,我说怎么一直有股香味,你这香水不是好几年不用了吗?怎么今天又涂上了。”
清孟没接话茬。
江平安有些无聊,于是低头跟肖雨发起了信息。
‘你拍了拍肖雨。’
“怎么了?”
“今天小孟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她跑来酒吧买醉了。”
“她没告诉你吗?”
江平安又看了一眼喝的起劲的某人。
“没说,但我猜你指定知道。”
肖雨那边安静了会儿,过了好一阵才又发过来一句:“邢禾回来了。”
江平安嗖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什么?!”
从肖雨那里把今天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江平安的表情有些复杂。
还没来得及叹口气,她抬头一看,却发现有两个男人站在远处,目光正时不时往这边扫。
左手边的男人挺着大肚腩,脖子上一串大金链子,手上夹着一根雪茄,看起来颇有股暴发户的气质。
右手边的男人则是尖嘴猴腮,嘴里叼着劣质香烟,一身紧身衣牛仔裤,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与她的目光对上之后,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看起来有些蠢蠢欲动。
江平安更觉头大,只希望他们不要在这个节点上来触霉头。
奈何他们不识趣,大摇大摆地上前,自以为很有风度地端着酒杯走到两人面前。
“两位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侯,你们可以叫我李哥。这位是胡碌胡老板。”
没有人搭理这瘦得跟猴一样的李侯,他也没知难而退,继续厚着脸皮问。
“这里有人吗?”
江平安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礼貌:“有了。”
胡碌对着她们上下打量了一番,暧昧地笑了笑。
“我观察你们好久了,明明就只有两位美女。不要害羞嘛——陪我们喝两杯?哥哥会好好疼你们的。”
江平安的好脾气告罄,冷下脸道:“请你们自重。”
胡碌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唇,不觉受打击,反倒像是看到了什么颇具挑战性的猎物一般跃跃欲试。
“还挺有脾气。”
说着他伸手要来摸江平安的手。
江平安心里一阵恶寒,想都没想便准备躲开。
一旁安安静静喝酒的清孟却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顿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胡碌捂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你竟然敢打我?”
清孟不说话,只是拿纸擦了擦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胡碌觉得脸上挂不住:“出来喝酒不就是来卖的吗?装什么清高?”
江平安把清孟护在身后,气势上没弱分毫。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有个限度,不*看看你们长什么样,一个胖的堪比猪,一个柴得像猴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敢来搭讪。”
胡碌指着江平安,气的手抖得停不下来,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李侯立马站出来忠心救主。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清孟没出言争辩,反而不紧不慢地往胡碌还在发抖的手上放了一块钱。
拿着那一块钱,胡碌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清孟笑了笑,眼角带着一股如春风般撩人心弦的媚意:“你的小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孟好似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不是鸭子,不好意思啊……”
胡碌后知后觉地气红了脸。
“你你你!”
“不过——”清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钱就收着吧,赏你的,不用还了。”
向来只有男人把女人当玩物的份,如今却被说成是鸭子,胡碌哪受得了这种侮辱。
她一拍桌子:“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老子就让你们尝尝嘴硬的后果……”
老板发令了,李侯立马准备给这两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就当他气势汹汹地抬起手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惊呼。
李侯下意识回过头,可下一秒玻璃破碎的声音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砰——”
剧痛从后脑勺传了过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中天旋地转,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在昏迷之前,李侯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留着短发,同样也是万人之中也难得一见的美女。
但与吧台旁坐着的那位清冷美人一眼就让人沉静下来的漂亮不同。
这人的五官更立体深邃,即使没有化妆,也自带一股随性张扬的气场。
而此时这个女人手上拿着半截碎掉的酒瓶,浑身一股摄人的戾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李侯倒下去之后,后脑处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
有胆子小的女生尖叫着跑开了,其余的人群恐惧之下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于是这边就变得分外宽敞了起来。
清孟还安然地坐在吧台旁。
邢禾提着啤酒瓶挡在清孟面前。
胡碌在她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邢禾甩了甩手上的血,转头看向胡碌:“让她们尝尝什么后果?”
胡碌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你怎么敢打人的,知道我上面是谁吗……”
邢禾漫不经心地抬眼:“你想死?”
第79章 我先去冷静一下。
明白自己这是惹到了狠人,胡碌全身抖了一下:“其实这是个误会,咱们有话好好说!”
邢禾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歉。”
胡碌连忙颤颤巍巍地朝着清孟和江平安道了个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清孟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喝起了酒,看样子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倒是一旁的江平安大发慈悲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走吧。”
倒不是她圣母心犯了,主要也不能耽误人小情侣团聚不是。
胡碌如蒙大赦,连忙扛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李侯逃出了酒吧。
两人走后人群又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会儿,但到底是末世,对于这种场景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没过一会大家就都又恢复了正常,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
找来服务生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完,江平安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人。
清孟背对着邢禾坐着,某人也还跟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没动。
江平安瞪了邢禾一眼,认命地带着这人去卫生间清洁手。
江碎嘴关心:“你知道小孟的家住哪里吗?”
“知道。”
江碎嘴叮嘱:“那你待会记得送她回家。”
“好。”
江碎嘴絮絮叨叨:“别让她喝太多酒,胃不好。”
“我知道。”
给邢禾找了个凳子坐下,江平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哑巴能不能把事情好好说开。
“那我可就先走了哈!”
“嗯。”
江平安走后,空气安静了一会,直到清孟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
邢禾起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平复了好一会儿,清孟的咳嗽才止住。
邢禾有些心疼,轻声劝了一句:“少喝一点。”
清孟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醉酒时特有的迷离。
可能是被呛得狠了,她抬起头时,嘴角有一丝酒液流了下来。
仿佛天女下凡时遗落在凡间的白色丝带,让人忍不住去探寻埋藏得更深的风景。
邢禾下意识地抬手替她擦去那丝酒液。
触碰到那处令人心驰向往的嘴唇时,指间又仿佛触电了一般,犹豫着往回缩了几厘米。
可下一秒一股久违的柔软触感却直接包裹了上来。
如同冬日的阳光,寒夜里的火堆。
暖洋洋的。
邢禾的瞳孔瞬间放大,就连心弦也颤了几颤。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她,左右为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清孟——”
清孟吐出她的手指。
脸上带着一丝醉意而起的红晕,可与沾着湿意的嘴唇相悖的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无辜。
就好像她刚刚是在摆弄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一般。
“我想回家……”
邢禾的喉咙涌上一股涩意。
“好,我们回家。”
出了酒吧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寒意,担心清孟会感冒,邢禾脱下自己的衣服准备盖在她的身上。
可这醉鬼却轻飘飘地一巴掌打来。
不仅衣服被打落在地上,就连邢禾也一时不备,被这巴掌打了个正着。
邢禾逮住清孟作乱的手,无奈地开口喊她的名字。
“阿清——”
清孟掰开邢禾扶着她的手。
“我!自己走……”
邢禾柔声道:“会摔跤的,我扶着你好不好?”
“不!”
清孟站在原地不走,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倔强,看起来甚是可爱。
邢禾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往前走。
“好,那你小心……”
清孟嘴里嘀嘀咕咕着我能走,脚下的步子却晃晃悠悠的。
这人还是如同四年前一样,一醉起来就变了个人。
就连走路也不专心。
一会儿站着研究马路边的路牌,一会儿蹲在地上一只一只地数蚂蚁。
上台阶时,脚软了一下,清孟便要直愣愣地往地上摔了。
邢禾连忙上前接住了她。
让人意外的是,即便人已经醉的不清醒了,清孟的身上却没什么酒味。
靠近的时候便觉一股熟悉的香味在鼻侧若隐若现。
肌肤相接的位置也传来一阵阵热意。
连带着曾经的缠绵悱恻都如同连环画般在邢禾的脑海中来回放映。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了过去。
邢禾把怀里醉醺醺的人转过来面对着她。
那人却皱了皱眉,指着天上问:“地怎么在转。”
伸出手去没戳到天,于是清孟退而求其次地点了点邢禾的鼻尖。
感受到鼻尖传来的冰凉触感,邢禾的脸上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意:“我背你回去吧。”
“哦~”
大概是玩累了,这次清孟没有拒绝,听话地让邢禾把她背了起来。
外面的温度降得急,连带着地下都受了些影响。
一说话嘴里便哈出一股白雾,在灯光下旋转升腾。
清孟觉得有趣,便一直说着话玩。
“我们现在这是去哪里?”
“我们要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江平安告诉我的。”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和你认识吗?”
“认识。”
“那你是谁?”
“我是……”
邢禾的嘴张了张,很想趁清孟醉酒不清楚的时候顺着自己的欲念说出那句。
我是你的妻子。
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妻子。
可话到嘴边又换了个字眼。
“是和你最亲密的人。”
是亲人,也是情人。
是说着要你长命百岁永远幸福,却放任自己和你意乱情迷赤裸相见。
是明明做好决定狠心把你推开,分开后又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对你跟踪尾随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密的人。
清孟没了声音,大概是醉意上头睡过去了。
邢禾就那样背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家的方向走着。
马路上影子被无限拉长,好像两人真的携手共进一起走到了白头。
到家之后,邢禾本来打算扶着清孟上床就离开。
可一沾到床清孟就立马坐了起来,嘀咕着要洗澡自己去了浴室。
担心喝醉酒的人在家胡乱行动会受伤,邢禾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留在这里等等,看着她睡下再走。
浴室亮起灯,窸窸窣窣的水流声传了出来。
别墅本就安静,也更加衬得浴室里的声音勾人。
邢禾的心绪被那声音引着,不自觉地勾勒出了某些若隐若现的形状。
她猛地站起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还是在客厅走走吧。
门口是简约风的吧台和长椅,酒架上摆着几瓶不知名的洋酒。
入目是深灰色的沙发,还有视野开阔的落地窗。
邢禾站在沙发旁,想象着清孟一个人坐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可惜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有一条平淡无奇的马路。
这座别墅也实在是太大,大到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名为孤单的情绪。
邢禾望着窗外出神。
清孟会经常想起她吗?
她现在应该还在生气吧。
抬起头时,邢禾偶然看见电视柜旁最为醒目的位置摆着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小小的模型。
模型的涂层很精巧,甚至连触感都与真实的建筑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按比例缩小多少倍的农村自建房,看起来明显有些突兀的水泥围墙和银白色大门。
门口的几亩菜地、一条小河,就连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和发电板都按照原位置还原了。
谈不上观赏性,这个模型甚至有点丑。
但邢禾站在原地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咔哒——”
浴室的门开了,里面的人裹着浴巾踩着热气出来了。
邢禾的心乱了半拍,马上将东西放回原位。
可清孟却好像没有注意到邢禾的存在,自顾自地越过她,去一旁坐着吹头发。
不知道是应该开口,还是应该离开,邢禾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收好吹风机之后清孟便关了灯。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在生气?还是怎么了………
邢禾有些担忧的开口:“阿清——”
邢禾没有机会把话说完。
因为清孟向她走来了。
她的手指轻若无物地从邢禾的发丝间穿过,带来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痒意。
还没等邢禾把心中的那股骚动抚平,闪动着诱人水光的薄唇便在夜色中迎了上来。
在一场独属于夜的捉迷藏游戏中,轻颤的睫毛如羽毛拂过水面,在邢禾的心中荡起层层波纹。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清孟身上的气息。
与之前的香水味不同,这次是邢禾从来没感受过的。
沸腾的热气中,沐浴露的芬芳与独属于清孟的体香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头脑也变得如同醉了酒一般昏昏沉沉的。
邢禾下意识地抱住清孟,手上的动作用力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明明是对方主动撩拨,可这人受不住氧气的空缺,一点一点娇弱地软了身子。
从客厅一路磕磕绊绊到卧室。
当两人摔倒在床上时,不知道是谁先解下了第一颗扣子。
邢禾轻易地便迷失了自我,放任自己的双手在那副完美的身躯上游离。
如同初生牛犊第一次吃到甘甜的牧草一般。
品尝美味的时候不懂得掌握轻重,路过的地方便留下一朵朵鲜艳盛开的紫色藤萝花。
呼吸声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喘息声也越来越撩人心弦。
可就在到达那令人心驰神往的世外桃源的前一秒,这场盛宴却出乎意料的被叫了停。
手被攥住时,邢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被悬着半空中般不上不下的难受。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清孟,想要开口问她为什么。
而身下的人甚至还未停下急促的喘息,脸上仍然是那丝勾人的媚意。
她说:“我先去冷静一下。”
第80章 “还要继续……吗?”
清孟一个起身便轻而易举地从这场欢乐中抽离。
浴室中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水流声。
当清孟洗完澡时,邢禾仍然跪坐在原地。
听见拖鞋啪嗒敲打地面的声音,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只怯懦地从嘴里挤出了一句。
“你不喜欢我了吗?”
清孟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的下摆,但语气却显得分外平静。
“我说过的话一直有效,邢禾。”
“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多想,不是你的问题。”
邢禾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闷闷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清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打开了灯。
“我们谈谈吧。”
没能适应眼前的强光,邢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清孟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此时灯光下的清孟与平常清冷疏远的状态截然不同。
她的脸上还带着没有退却的潮红和情意,难得的看起来有了一丝软软的感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刚刚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是我在勾引你。”
邢禾自顾自地反省:“可是你喝醉了,我才是清醒的那个。”
“邢禾,我没有喝醉。”
邢禾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不相信。
“你……”
清孟轻笑了一声。
“为了骗你装的。”
说着成年人的话题,却在用着哄小朋友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
邢禾接受了清孟的说法,但心中仍然不受控制地有些紧张。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轻到几乎没有声音的叹息。
清孟说:“邢禾,在我面前不用有任何负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她的声音清澈得像是入春的第一场雨,带着一股凉意细密无声地渗入心里的每个角落。
温柔地填补每一段空白,疗愈每一个伤疤。
就连已经习惯处在永远安静的黑暗当中的邢禾竟然也突然有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冲动。
“阿清……”
“其实我被丧尸咬了,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我担心你会害怕我,又担心你不愿意放弃我,所以我说了很难听的话。”
“你在向我求救,是我没听出来。”
“我其实早就来了安置点,可是我一直没来找你,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是我一直没找到你。”
从始至终清孟都看着邢禾的眼睛,眼中只有温柔和坚定。
邢禾反倒深陷在那双眼睛如同湖水般无边的深情和包容里面,再说不出一句话。
“嗯,还有吗?”
“没有了是吗?那就到我说了。”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我也同样犯了错,我做错的比你更多。”
邢禾想要反驳清孟。
不是这样的。
明明她是受伤的那个。
明明她是等待的那个。
早在集中疏散点时,邢禾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只有清孟,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还一直在为了拯救她而努力。
明明她才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的那个。
可清孟只是轻轻地用指节止住了她的嘴。
“你做错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离开我这么久。”
邢禾的性格并不软弱,对她来说,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掉眼泪的。
就算是执行第一个任务时,在尸群的包围中突然以因为心脏骤痛而失去了行动能力。
最后只是侥幸不死,逃过被分食的结局。
现在再想起来也就只当做喝了一口白开水一般平淡。
可唯独在清孟说出这句话时,她却无法克制地红了眼眶。
“我从来没想过,那次吵架差点就变成了我和你的最后一面。”
清孟轻轻地抚上邢禾的脸。
上面的皮肤已经恢复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可就在白天,她看见邢禾时,这里还像一具尸体一般,是了无生机的惨白色。
清孟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像是破碎了再被拼凑起来,整个人身上都围绕着一股无力感。
“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邢禾。”
邢禾握住清孟放在她脸上带着冷意的手掌,无比郑重地回答。
“好。”
“去洗澡吧。”
邢禾顿了一下,就连心里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几分。
“……啊?”
清孟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与生俱来的淡然。
“啊什么?”
邢禾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问。
“那我们还……”
清孟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还什么?”
邢禾的脸有些红,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局促。
“还要继续……吗?”
清孟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讶然。
“哦——你说这个啊?你还想继续吗?”
邢禾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一下,我那个……”
清孟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逗你的,今天太晚了,你身上脏所以才让你去洗澡的。”
“哦……”
见清孟心情不错,邢禾眨了眨眼,试探道:“那我洗完澡,还回家吗?”
清孟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暖意。
“你的家不是就在这里吗?”
才刚刚落下的涩意又冲上了鼻尖,邢禾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就去洗澡了。
邢禾离开后,清孟却在床上出了神。
那个时候,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恐惧和抗拒,在思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推开了邢禾的手。
为什么呢?
“清小姐,经过初步诊断,我认为你当前的症状很可能是迟发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迟发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的。”
“对于创伤性事件可能发生的人、时间、地点会使你产生精神痛苦或生理应激反应。”
“……治疗方案呢?”
“目前主要以药物和心理治疗为主。”
“痊愈的几率是多少?”
“30%。”
砰砰砰——
突然而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清孟的回忆。
“进来。”
李雪抱着文件进来:“清姐,刘总工找你!”
终于来了。
清孟放下手中的资料,淡淡道:“知道了。”
中心研究院,总工办公室。
砰砰砰——
“进来。”
“总工,清孟研究员来了。”
“让她进来吧。”
清孟走了进去:“刘总工,您找我。”
刘向山笑了笑:“坐吧。”
清孟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
“我听说你最近在查s—1512346号试管的用途?”
刘向山没有提起那个有心脏病病史的患者,反倒是问起了这件事。
清孟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
“查出来什么了吗?”
“目前还在走流程。”
“为什么要查这个?”
摸不清刘向山提问的目的,清孟出言试探:“为了查四年前的一个事故。”
刘向山摸了摸下巴:“c市集中安置点的丧尸暴动与大规模爆炸事故,是吗?”
他果然知道这件事。
清孟没有答话。
刘向山便继续道:“s—1512346试管由基因研究项目组的研究员宋文申领使用,申报用途是专门针对丧尸基因的强力麻醉剂。”
“总工这样……不符合规矩吧?”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用在意那些劳什子规矩。”
清孟皱了皱眉,有些看不透对方此时的示好背后有什么目的。
“就当是庆祝临床试验成功吧。”
虽然尸潮的原因尚未明确,但在患者‘尸变’的情况下,整个研究院上下都已经默认清孟本次临床试验以失败告终。
可刘向山却说,庆祝临床试验成功……
“总工认为临床实验成功了?”
刘向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难道没有成功吗?”
“陈晨。”
这是1号患者的名字。
“在患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不起药物刺激的情况下,都成功作用的试剂,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认为它已经成功呢?”
刘向山果然早就知道陈晨患有心脏病,那能拿走除颤器的——
“是您找人拿走了除颤器?”
“是。”
“为什么?”
“你可以当作是我对你的考验。”
清孟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考验?”
“不管是在并不了解患者过往病史的情况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和指示,还是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两手准备。这都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应该做的。”
清孟深吸了一口气:“那如果我决策失误呢?”
“那就说明你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你不会通过我的考验,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就因为这样,您就故意隐瞒患者的心脏病史,故意找人拿走救命的器械。那患者的命呢?”
“医学研究总要有牺牲的,这很正常不是吗?”
清孟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总工没什么好说的。”
见清孟真的要走,刘向山收起了随意的态度。
“哎,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清孟停住了脚步。
刘向山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这性格,过刚易折啊。”
“如果我说我做的这些已经提前征得了本人的同意,如果他不幸为医学研究事业牺牲,我会安顿好他的家人呢。”
清孟回过头看向他。
看出清孟的态度有些动摇,刘向山继续道:“陈晨的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你应该清楚,作为被感染的异种,如果得不到这次临床试验的机会,他后面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是事实。
清孟安静地坐了回去。
“您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刘向山看着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吗?”
清孟垂下眼帘:“阻止临床实验成功。”
刘向山摇了摇头:“不止于此。”
他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考验你吗?”
“不知道。”
刘向山拉上了窗帘:“是为了确定接下来要说的这些,你是否有听下去的资格。”【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