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奥尼斯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议事厅冰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感，像隔着一层名为“帝王心术”的毛玻璃：


    “这样吧。边境军费几何，主星基建几许，核心星域投入几多…所有的议案、报表、连同你们二位方才这番‘高论’，整理清楚，原封不动地，交给国会全体投票公决。”


    “陛下！”布林克和莫尔斯再次异口同声，声音嘶哑绝望。交给国会？那群鬣狗闻到血腥味，还不把他俩撕碎了分而食之？这比直接扔黑洞还恐怖百倍！


    雷奥尼斯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也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神性的漠然：


    “慌什么？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真理嘛，越辩越明。我也想看看，在诸位贤达眼中，这塞满私货的‘引擎’，和这流脓的‘皮肉’，到底值不值得帝国继续倾注心血，又该如何…刮骨疗毒。”


    他站起身，丝绒睡袍的褶皱如水般滑落，恢复了帝王铠甲般的挺括。


    “至于你们二位，”他目光淡淡扫过瘫软如泥的布林克和面如死灰的莫尔斯，“一个引擎生锈，锈得里外勾结；一个皮肉溃烂，烂得内外勾结。该查的，该办的，自有法度。在国会出结果之前…”


    他顿了顿，语气缥缈悠远，如同来自九霄云外的低语，带着独有的玄奥与冷酷：


    “…该修引擎的，好好想想怎么把私货抠出来；该治皮肉的，也琢磨琢磨怎么剜掉烂疮。”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朝门口走去，步履沉稳依旧，仿佛刚才只是来给这场闹剧画了个句号，留下议事厅里一片劫后余生又彻底冰封的死寂，以及两个大臣脸上混合着恐惧、绝望和彻底被看穿的茫然。


    布林克瘫在地上，看着自己价值不菲的袖扣在地板反光中扭曲变形，脑子里只剩下那句“抠出私货”在疯狂回响。莫尔斯则盯着地上那投影仪底座，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被“剜掉”的未来。


    议事厅厚重的大门在雷奥尼斯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里那一片劫后余生、冰封死寂的空气。帝王丝绒睡袍的下摆拂过光洁如镜的走廊地面，步伐依旧沉稳，仿佛只是去花园散了趟步，顺手捻死了两只聒噪又碍眼的飞虫。


    角落里的肯看着失魂落魄的两位，悄悄勾起了嘴角:


    这两只老狐狸，没有千年的道行，还敢跟陛下谈聊斋。


    陛下是让他自己把自己肠子掏出来洗！洗不干净？国会那帮人直接冲进历史的下水道！看莫尔斯的样子不会真以为‘剜掉烂疮’就能活命吧？做梦！陛下这是让他自己拿烧红的烙铁烫自己的肉！烫熟了，国会正好切下来当证据！


    这样想着，肯看向他们的眼里带了些许同情——正值国会换届的关键时期，议员们都铆足劲要做出一番成就。这两位平日里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可算是把自己当盘菜，现如今落到了国会手里，倒是真的会被当盘菜被吃干抹净。


    这算是——得偿所愿?


    “叭叭叭叭~”被温斯顿戳醒的西里西亚艰难地翻了个身，用精神力和叭叭告状，说一个紫色味道的老爷爷一直在揪自己的尾巴。


    雷奥尼斯：“?”他不能理解西里西亚所说的“紫色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但莫名觉得很贴合温斯顿为老不尊的骚包性格。


    尤迦小时候也有一段时间不太能分清现实和幻想，每天嘀嘀咕咕的和他说什么：“只有满月才需要狼王~”


    当年的雷奥尼斯：“爸爸现在有很多问号，但我觉得你得先吃药。”


    已经有充分育儿经验的雷奥尼斯这一次不再执着于让儿子喝药，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对方是温斯顿。


    是的没错，雷奥尼斯宁愿相信儿子长了尾巴也不觉得温斯顿会像一个正常的曾曾曾祖父一样正常地和小孩子相处，可他还是抱有一丝丝莫名其妙的希望。


    毕竟，这个家里真的太需要一个正常人了。


    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温斯顿正捏着西里西亚的后脖颈把他强行从婴儿床护栏上拎下来，西里西亚本来整在挣扎，，看见雷奥尼斯知道自己有人撑腰“嗷呜”一声——


    哭了出来：【紫色爷爷说你不要我了，要去找别的猴子养】


    雷奥尼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对西里西亚：“关于鸭鸭你的品种问题我们一会儿讨论…来，爸爸行给你捂住耳朵。”


    西里西亚：“?”


    温斯顿：“！”


    雷奥尼斯的大手几乎将西里西亚整颗头包裹，只漏出睡醒后有些凌乱的黑发，像一颗被包裹在蚌壳中的，软泽的黑珍珠。


    西里西亚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可以看见紫色爷爷的脸越来越紫，现在不是紫色爷爷再进相框时，已经是死尸爷爷了。


    收拾了脏东西的雷奥尼斯心情好了起来：“鸭鸭，想不想出去玩?”


    “……嗯”


    “喜不喜欢和爸爸哥哥一起出去玩?”


    “…嗯”


    “……”雷奥尼斯觉得西里西亚有点冷漠，顿了顿又开口道：“想捏着爸爸的耳垂睡觉吗？”


    “想~~~”


    很好，催化剂找到，反应开始！


    “想和爸爸、哥哥、佐佐息理，米奇儿，女佣、法贡、还有爸爸的耳垂一起出去玩吗？”


    雷奥尼斯每说一个称谓，西里西亚配合地点一下头，说到最后一个时，西里西亚抑制不住地开始拍手哼叫，捧场到雷奥尼斯有些吃自己耳垂的醋。


    与心情复杂的雷奥尼斯不同，


    得知自己可以和雷奥尼斯的耳垂一起乘坐飞船后，西里西亚格外兴奋。


    雷奥尼斯：“……”


    雷奥尼斯的耳垂：“……”(这里的省略号只是单纯的不会说话。）


    尤迦得知消息后也很兴奋，不只是因为可以和爸爸一起坐飞船——他已经是去过前线的大孩子了，真正能够让他兴奋的只有虫族的尸体、战场上的血腥味、绝对的武力、番茄酱拌米饭、刚刚洗完澡的卡萨米巴拉巴拉巴拉……


    值得一提的是，距离雷奥尼斯发现西里西亚可以用精神力交流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也就意味着距离西里西亚放弃学习语言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天。


    雷奥尼斯尝试和儿子沟通：“鸭鸭，你知道不会说话的小朋友是没有办法交朋友的吗？”


    沉迷于积木的西里西亚头也不抬，雷奥尼斯用精神力轻轻笼罩西里西亚：“鸭鸭鸭鸭鸭鸭鸭鸭鸭鸭鸭……”


    西里西亚被魔音贯脑烦不胜烦：“叭叭——”


    【安静!】


    雷奥尼斯用手将西里西亚的小脑袋抬起来强迫他看向自己：“鸭鸭，你要开始学说话了。”


    西里西亚扒拉开雷奥尼斯的手，抄起一块积木怼在雷奥尼斯面前：“哞哞!”


    【积木】


    雷奥尼斯欣慰地点点头：“对，是木木——”


    “哞哞!”


    【朋友】


    “?”雷奥尼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叭叭哞哞哞……”西里西亚叽里呱啦一大堆，雷奥尼斯一个字没有听懂，直到他再次连上西里西亚的精神力。


    【积木是朋友】


    雷奥尼斯心道不妙：如果之前西里西亚对自己耳垂不正常的情感依赖只是婴儿时期的过渡性客体，现在他和积木的跨碳硅友谊(碳基生物&硅基生物)足以说明这孩子有恋物癖！


    恍惚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若干年后已经长成大人的西里西亚抱着一根由42号混泥土浇筑而成的硕大耳垂对自己坦白：“《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了》《爸爸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隐藏的有多么痛苦》《我们需要你的祝福》”


    “啵啵啵啵啵——”西里西亚举着积木在雷奥尼斯的眼前晃来晃去，然后下犬式趴在地上“咕噜咕噜”朝雷奥尼斯叫个不停，是标准的邀请游戏的姿势。(这里的标准指的是狗狗社交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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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奥尼斯看着眼前兴味盎然的儿子，更绝望了——西里西亚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所以比起之前的幻想，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事：一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抱着一件或是一辆甚至是一面奇形怪状的“妻子”对着崩溃的老父亲“哞哞叭叭叽里呱啦……”


    “不——”雷奥尼斯夺过西里西亚手里的积木：“鸭鸭，以后你要坦白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提前知会我一声，不要突然袭击。”


    骄傲了一辈子的雷奥尼斯不会容忍自己崩溃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到时候，他一定早早地将场地清空，然后再有条不紊的开始崩溃。


    佐佐息理一回来就看到将西里西亚玩具夺走的皇帝陛下，停顿片刻习以为常地将糕点端了出来：“小殿下该吃点心了。”


    雷奥尼斯结果佐佐息理递上的盘子，对西里西亚：“想吃吗？”


    西里西亚留着口水眼睛眨呀眨。


    雷奥尼斯：“不要撒娇，要说出来——你想吃吗？”


    西里西亚像小企鹅一样扑腾着手：“呀呀呀呀呀——”


    【想想想想】


    铁石心肠的雷奥尼斯点了点西里西亚的嘴边：“这里说才算哦~”


    西里西亚下意识咬着雷奥尼斯的指头。


    雷奥尼斯：“……”


    老实说，西里西亚根本没有用力，但是现在雷奥尼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宝宝不可以！”


    一道声音从雷奥尼斯的身后响起。


    佐佐息理扑在西里西亚面前，掰开西里西亚的嘴将皇帝陛下的手解救出来：“不可以哦宝宝~”


    西里西亚懵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家伙，显然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发现是熟悉的人后，又咧开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哞哞！”


    “宝宝不可以咬哦~”佐佐息理哪里看不出西里西亚在刻意装乖，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对这张天使般的脸蛋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脏脏——”


    她一般说一边用手在自己的嘴边扇扇：“脏脏”然后指了指西里西亚圆滚滚的小肚子：“吃到肚子里面，宝宝不舒服~”


    西里西亚被佐佐息理的动作弄的痒痒的，一时间笑的停不下来。


    被佐佐息理称为“脏脏”的雷奥尼斯：“……”


    目睹了一切的其他人恨不得自己可以突然失明：人怎么可以惹下这么大的祸?


    “脏脏”雷奥尼斯默默地从盘子里捻起一小块糕点丢进嘴里：“……还可以。”


    西里西亚再次被雷奥尼斯的动作吸引，朝着叭叭乱七八糟地爬过去：“哞哞啊——”


    【鸭鸭也要】


    雷奥尼斯再次抓起一块糕点，打算故技重施，却不料：


    “叫脏脏——”


    “脏脏——”


    “脏——”


    “——”


    “*”


    有一瞬间，这里的空气凝固了……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无意中说了大逆不道之言的佐佐息理几乎是一跃而起，朝雷奥尼斯鞠躬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脑仁儿连同心肝脾肺肾一起甩在雷奥尼斯面前，以自证自己的拳拳之心。


    银河明鉴，她佐佐息理对皇帝陛下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陛下~我刚刚真的是——”


    “好了，”雷奥尼斯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以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的那根宇宙之鞭发誓：他刚刚本来想说的是：“叫爸爸。”


    天杀的嘴瓢。


    万籁俱寂之事，眼馋糕点已久的西里西亚终于向父权妥协，只见他嘴唇微张双目坚定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脏脏——”


    雷奥尼斯：“……”


    佐佐息理：“!?!！”


    其他人：“……”


    雷奥尼斯的耳垂以及西里西亚的积木朋友：“::::::::”(因为是两位所以打了双排绝对没有因为西里西亚格外喜爱才有特殊待遇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