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溟玄紧紧捏着信，用力到指尖泛白也不自知，上面的只字片语都似带着刀子，在他心上划出伤痕。


    “……多谢相爷救命之恩，此恩栖梧将铭记于心。”


    “而栖梧也倾尽毕生所能为相爷治病，虽不能报答救命之恩，却也算报答恩情之万一，望相爷不必介怀。”


    “……原谅栖梧不辞而别，实在是因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请相爷见谅。”


    “明年婚期，栖梧定当如约而至。”


    “祝安好。”


    看着书信上冰冷的文字，字字句句都透着疏离，就像他们从未有过感情，就像那些甜蜜的瞬间都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所以同生共死的情谊，共患难的相守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而那些让他一再出动的片刻，在凤栖梧那里不过是一句报恩而已，他们亲近的每一刻，也无非是她因为跟他面对面，不想闹得太生分为了彼此的面子才做出的举动？


    原来所有的亲密都是他一个人的想当然而已。


    霍溟玄心中钝痛，似是被人捏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而眼中确实冰冷的寒霜，爬满血丝，尽是杀气。


    御林军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白着脸跪在地上，等着相爷的责罚。


    门口传来刘氏从外面走进来的声音。


    “老头子，你拿稳些，那是上好的淞江棉被，弄脏了咱们可没钱买第二床了。”


    刘伯闷声应着，“放心吧，这是给两位贵人带走的东西，我就算把自己摔了也不会弄脏的。倒是你，那腊肉可是我排了大半日买到的，你提着小心些。”


    “哼，我用你叮嘱，这点腊肉都赶上咱们半年打鱼卖的银钱了，金贵着呢。”


    两夫妻边说边进了门，看见院中跪了一地的人和霍溟玄满是霜寒的脸色，顿时愣在当场。


    刘氏胆怯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心翼翼的问：“这、这是怎么了？”


    霍溟玄调整了一下心绪，脸色缓和下来，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道：“没什么，只是家中出了点事。”


    说着，又看向两夫妻手里拿的东西，若无其事的问：“刘伯，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刘伯见他缓和了态度，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方才他肃着脸的样子真瘆人，吓得他腿都软了。


    “是，你们不是要走了嘛，我和老婆子想着给你们备点路上要用的和吃食。”


    霍溟玄强挤出个笑来，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只道：“劳烦二位了，不过我家中出了事，今日就要走，托二位这么久的照顾，霍某感激不尽。”


    刘氏夫妇惊讶了一瞬，错愕的道：“今天就走啊？这么着急？”


    刘氏道：“我还想着赶在太阳落山前再去趟镇上给你们买点果子带着呢，这、这来不及了啊。”


    说着，又四处找凤栖梧，“你夫人呢，我有个东西要交给她。”


    霍溟玄呼吸一窒，暗自捏了捏指尖，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道：“她……她先走了，您有什么东西就交给我吧。”


    刘氏有一瞬间惊讶，但看着院中这阵仗也不敢多说，只把霍溟玄拉到一旁去，像是深怕别人知道一般。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慢慢打开递给霍溟玄。


    “喏，这是你夫人最开始给我的首饰，让我卖了换钱，我瞧着很贵重没舍得，但又怕当时还回去你们住的不踏实，所以一直捂到现在，现在你们要走了，就拿回去吧。”


    霍溟玄一眼就认出这是凤栖梧的东西，心中更是酸涩不已，也为刘氏夫妻的朴实和真诚所感动，原来他们在这住的吃用全是这老两口从自己的钱拿出来的。


    他推了回去，说：“这是她给你的，你们就收着吧，我知道你们对我们的恩情不是这点东西能报答的，可这是她的心意，我不能代她做主。”


    刘氏不由分说的把耳坠子塞到他怀里，“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们救你可不是稀图什么的报答，这坠子你收回去，我们就是普通鱼户人家，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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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句话忽然点醒了霍溟玄。


    刘氏说的对，他们就是普通渔民，若是陡然出手这样珍贵的耳坠怕是要招来歹人的窥视，届时没换到钱反而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了这一则，他便没再推脱，把耳坠握进掌心，真诚的道：“那我就先收着了。”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二位不愿意随我回京，我在不尽海附近也有些熟人，以后会叫他们多来照应些，你们二位以后的日子定会顺顺当当的。”


    霍溟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定是没熟人的，但他可以下文给当地的知府和按察使，让他们多多照应这对淳朴的夫妻，想来他们知道刘氏背后是他霍溟玄，也不敢不恭敬。


    刘氏却不好意思的拒绝道：“别别，我们就想平平常常过日子，哪需要什么照应呢，你可别为我们公母俩欠这样的人情。”


    即便对他们有大恩，即便白吃白喝的养了他们这么久，可到现在都还是在为他考虑，不想他欠人情。


    霍溟玄深受触动，更是被淳朴的民风所感动，嘴上却不再跟她推诿，反正这些事他做就行了，不用争个高低。


    因着追人心切，霍溟玄匆匆跟刘氏夫妇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临行前，他把五百两银票和一点散碎金银放在被子里。


    不是他小气，还是跟耳坠子一样的原因，怀璧其罪，这对普通夫妻接不住那么多的财富。


    反正他以后会命人照应，他的报答可以缓缓图之，这老两口的后半辈子尽可以安枕无忧。


    上了马车，他从容的神态顿时一变，冰冷的道：“速去天山门！”


    锦衣卫们得令，快马加鞭向西面奔去。


    而凤栖梧此时也刚好到了天山门脚下。


    因着天山门一直隐于俗世之间，所以门派也在无人知道的神秘之地，就连走到山脚下都寻不到上山的道路。


    凤栖梧连问了几个当地百姓，但他们都只听说过天山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