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奇怪的黑猫，此刻仿佛化身成了经验丰富的向导，迈着不符合它圆润体型的轻盈猫步，在堆积如山的废弃书本和杂物间穿梭。


    黑猫在一扇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小木门前停了下来。它用爪子挠了挠门，然后回头对着晴和狱寺“喵呜”了一声。


    狱寺上前一步，试着推了推门——门并没有锁。


    “吱呀。”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小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年灰尘和某种干燥植物（像是猫薄荷？）的特殊气味，从门后扑面而来。


    黑猫熟门熟路地一扭肥胖的身子，率先从钻了进去。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破旧的纸箱，蒙尘的画框，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古怪零件。


    房间的角落里，铺着一块还算干净的旧毛毯，旁边散落着几个有点年头的毛线球和逗猫棒。


    墙壁上，则挂着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穿着旧式图书管理员制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的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晴的目光在这张充满年代感的照片，和门口那只体型至少是照片里两倍、油光水滑的黑猫之间，来回扫了扫。


    这猫到底活了多久了啊，它是成精了吗？成精的代价，就是胖成煤气罐吗？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啜泣声，突兀地从房间角落里一个紧闭的立式衣柜里传来。


    晴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难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只猫不会是把他们引到鬼窝里来了吧？


    狱寺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身后，然后伸出手，一把拉开了那扇老旧的衣柜门。


    柜子里，蜷缩着一个穿着樱帝学院校服的男生，他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正是之前在校园论坛上经常出现的佐伯一郎。


    此刻，他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镜片上沾满了泪水和鼻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学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柜门被打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发出呜咽的哭声。


    晴：“……”


    狱寺：“……”


    “喂。”还是狱寺先沉不住气，用脚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柜子里那个抖成一团的男生，语气不善地开口，“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佐伯一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触碰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星川零殿下时。


    佐伯一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张了张，似乎想尖叫，却因为过度惊吓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是佐伯？”晴语气冰冷“是你一直在图书馆里装神弄鬼？”


    “哇——”


    佐伯一郎再也承受不住，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眼泪鼻涕横飞，开始语无伦次地交代起来：


    “呜呜呜，我是佐伯一郎，零殿下，那些都是我做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晴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内心已经无语凝噎了，这执行力，要是用在学习上，估计早就考上东大了吧？可惜路走歪了。


    “因为我讨厌他！”佐伯一郎突然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指着一旁同样皱眉的狱寺，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怨毒与嫉妒，“我讨厌这个叫早川隼的穷酸小子，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天天跟在零殿下身边！凭什么能和零殿下一起弹钢琴！”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零殿下是那么高贵，那么完美。他这种人，根本就配不上站在零殿下身边，他只会玷污零殿下的光辉。”


    晴：“……” 又是这种标准的反派发言，能不能有点新意啊，同学？这种台词在三流剧本里都快被用烂了。


    狱寺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拳头也捏得咯吱作响。显然，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还被泼了一堆脏水，已经快要触及他忍耐的底线了。如果不是因为OOC的限制，他现在可能已经动手了。


    “所以，”晴忽略掉男生那愤恨的眼神，面无表情“你在校园论坛上匿名发帖，散布谣言说早川隼是灾星，也是你干的了？”


    “是，是我”男生被晴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气势也弱了下来，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只是想让他被大家讨厌，想让他被学校开除。这样零殿下身边就不会有这种人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零殿下您啊。”他说着，又用那种充满了希冀和孺慕的眼神望着晴。


    晴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对于这种已经陷入自我感动和偏执幻想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她继续问道：“那你今天跑到古籍室，把那些珍贵的古书弄得一团糟，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我？”


    提到这个，男生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脸颊也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听一个学长说，图书馆的古籍里藏着能让人爱上自己的咒语，我想找到它，然后抄写下来，让零殿下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


    “噗——”晴差点没当场笑喷出来。恋爱咒语？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相信这种东西？


    狱寺显然也被这个答案雷得不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了嘲讽和无语的嗤笑声。


    “那你找到了吗？你的恋爱咒语？”晴继续追问道。


    男生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也变成了惊恐的惨白，他猛地抬起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没有，我什么都没找到。反而真的，真的遇到鬼了！我当时看到一个白色的、飘来飘去的影子，它还……还碰到了我。我以为是触怒了恶灵，吓得我打翻了东西就跑，然后就躲到这里来了。”


    佐伯一郎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了。


    原本只是因为老旧而显得有些阴森的储藏室，此刻却真的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那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的温度骤降，冷得晴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连呼出的气都带上了白雾。


    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开始不正常地闪烁起来，明明电量还很足，光线却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什么情况？”狱寺皱起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晴再次护在身后。


    “呜……”


    一个比佐伯一郎刚才的哭声还要轻、还要飘忽的声音，幽幽地在房间里响起。


    紧接着，那个被他们推开的小木门，“吱呀”一声，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地关上了。


    “啊啊啊啊——鬼啊——！”


    佐伯一郎眼睁睁看着门自己关上，又感受着这诡异的低温，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非常干脆利落地吓晕了过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衣柜里。


    晴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难道这个狗血少女漫世界，真的连唯物主义都不讲了吗？


    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一团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东西，慢悠悠地从天花板上穿了下来。


    它看起来像一个圆滚滚的、巴掌大小的白色团子，有着两颗豆子般乌黑的大眼睛，头顶还俏皮地翘着一根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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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好奇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在空中飘浮着，看看晕倒的佐伯，又看看一脸戒备的狱寺和一脸懵逼的晴。


    它的表情，如果那两个黑点和一根呆毛能算作表情的话，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无辜和呆萌？


    晴：“……”


    狱寺：“……”


    预想中的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凄厉鬼叫通通没有。


    出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像是从哪个子供向动画里跑出来的吉祥物一样的东西？


    晴脑子里那根名为“常识”的弦，啪叽一声，彻底断了。


    这算什么？恐怖片现场突然插播可爱宠物集锦吗？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所以说，这个图书馆里，真正吓人的其实是人类自己搞出来的恶作剧，而真正的鬼，居然是这么个看起来人畜无害还萌得犯规的小家伙？


    那个白色的小团子在空中晃悠了一圈，似乎确认了晴和狱寺暂时没有恶意，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个罪魁祸首——晕倒在地的佐伯一郎身上。


    它慢悠悠地飘到佐伯的头顶，那双乌黑的豆豆眼，此刻居然努力地瞪圆了，小小的身体也鼓了起来，仿佛在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啾。”


    它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然后伸出一只半透明的、圆滚滚的小手，对着佐伯的额头，轻轻地戳了一下。


    那力道，大概就跟一片羽毛落上去差不多。


    晴：“……”


    这……这就是它吓唬人的方式吗？


    她突然明白了。这个小家伙，恐怕和那只胖黑猫一样，都是这座图书馆的守护灵之类的存在吧。


    佐伯这家伙，最近弄得图书馆乌烟瘴气的，还损坏了物品，显然是惹怒了这位真正的主人。


    所以，它才现身，想给这个破坏分子一点教训。


    所以，这个中二病少年，就是被这么一个战斗力趋近于零的小家伙，给活生生吓晕过去的？


    狱寺隼人如临大敌的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


    他愣了几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晴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极其自然地推了推他那副黑色半框眼镜（等等他什么时候戴上的？！）走到了小幽灵面前。


    晴的大脑当机了。这家伙，不是不良少年吗？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眼镜？这副学术精英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人设崩了吧喂！


    “能量波动很微弱，几乎没有实体化的攻击性。”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眼神闪闪发光，“是能量体组成的吗？”


    他甚至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那个白色的小团子。


    小幽灵似乎对这个戴眼镜的生物产生了好奇，它歪了歪脑袋，非但没有躲开，反而飘得更近了些，用它那半透明的、圆滚滚的小手，学着狱寺的样子，也轻轻地戳了戳狱寺的手指。


    “哦？”狱寺的眉毛扬了起来，“有触觉反馈？虽然很微弱，像是穿过了一层凉凉的果冻？”


    他收回手指，又尝试着将手掌缓缓地穿过小幽灵的身体。手掌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但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可以穿透？但是形态却能保持稳定，真是不可思议。”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机的光，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正在解剖外星人的疯狂科学家。


    小幽灵似乎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它兴奋地在狱寺身边绕起了圈子，时不时地穿过他的手臂，或者尝试着漂浮在他的肩膀上。


    狱寺也不恼，只是跟着它的动作，仔细观察着它的移动轨迹和形态变化。“没有固定的质量，移动轨迹似乎不完全受物理定律影响。”


    狱寺掏出一个小本子（他居然还随身携带了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什么，“需要进一步研究它的能量来源和维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