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单元一

作品:《他们都说我烂人

    冬季的清晨四点半,天还未亮,仍是一片厚重的浓墨色。寒意刺骨,风狂啸了一整夜,仍未消停,尖刀一般剜在行人脸上。


    尽管才睡了不过一个多钟,多年来因自律形成的生物钟,使裴听寂准时睁开了眼睛。在闹钟未响之前,就将其关闭。


    每日醒来时,裴听寂总会有一瞬觉得孤独与茫然。裴家是站在A市金字塔尖的家族,枝繁叶茂,人丁兴旺。然而表面兄友弟恭、其乐融融,暗地却各怀心事、勾心斗角。


    裴听寂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家人。


    但在十五岁前,他的母亲将他保护的很好,使他从未因为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烦扰,用单薄的肩膀给裴听寂撑起了一片属于他的温暖天地。


    裴母已经去世了十二年,但裴听寂还是时常想念。特别在万籁俱寂的清晨,他总会有些落不到实地的虚幻感。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他的怀里被填的很满。这种拥有实在事物的感觉也似乎伴着李净温热的体温充实着裴听寂的心。


    李净睡觉很安分,几乎还保持着裴听寂入睡时的姿势。他的额头轻轻抵着裴听寂的肩,呼吸平稳轻柔。


    套房配的是裴听寂用惯的洗漱品牌,于是裴听寂闻到了李净身上的佛手柑与荔枝果香,他第一次发觉他的沐浴露气味太甜。


    昏黄夜灯勾勒出李净的轮廓,裴听寂不动声色地后撤半寸,垂眸端详,动作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与谨慎。


    凌乱的黑发随意搭在额前,遮住了李净小半张脸。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裴听寂看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笑声很哑,但隐约透露出些无奈与愉悦。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李净的眼睛,并捻走了掉在眼角的一根睫毛。


    半个小时后,裴听寂已经洗漱好,换好新的衣物。定制衬衫熨烫妥帖,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勾勒出挺拔身形。


    睡前助理告知裴听寂公司在美国的一笔业务出了一点问题,希望尽快同合作方开一场临时会议。会议定在七点,车程一小时半。裴听寂见李净睡得沉,于是用大衣一裹,抱了起来。


    因为半夜才睡加之酒精作用,李净并没有被扰醒。


    打开房门,恰好见到江明秋正压低声音跟服务员交代什么。见到裴听寂怀里抱着人,他眉梢一挑,但调侃的话说了个开头,就看见裴听寂眼睛往下一瞥,然后抬眼,朝他摇了摇头。


    裴听寂的眉眼生得很凌厉,抬眼时,像把脱鞘的锋利尖刀。


    走廊灯光明亮,因此裴听寂的大衣也遮掩住了李净的头。江明秋只能看见宽松的睡裤以及一双苍白的脚,在光下几乎散发着玉一般的光辉。趾骨匀称、跖骨适当、距骨凸起使得脚踝形状极其好看。


    所幸从房间到车的路都是封闭温暖的,因此李净不会受凉。


    云顶天阙,是裴听寂近来常居的住所。距裴氏总部只有十五分钟车程。作为A市富人聚居别墅区,建筑密度低,绿化广。


    车牌号被识别,门闸自动抬起,门卫俯身向裴听寂打招呼。


    裴听寂驶入自家地下停车场,熄了火,走到副驾,将李净从被放平的座椅上抱起。


    电梯虹膜识别,只能到达三楼。三楼属于裴听寂的专属领域,除了定时清洁,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


    将李净放在床上,裴听寂拉过被子,盖在李净身上。李净仍未有丝毫醒来的趋势,反而将脸往深灰色被子里埋了埋。


    睡着了,怕是有人把他卖了都不知道。


    边想,裴听寂边给李净垫了个枕头。他拉上窗帘,留了一盏夜灯。


    走到房门,准备离开。裴听寂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回头,又看了一眼。


    李净醒来时,已过八点。他撑起身,被子滑落,堆在腰间。厚亚麻窗帘将窗外的阳光遮得严实,但借着床头一盏橘黄灯光,仍能看出他已经不在酒店。


    他有些困惑,怔了十几秒。疑惑地拿起被放在枕边的手机,重新开机,首先看到的是通知里的一条转账信息,备注只填了一个裴字。


    怎么转了这么多,李净有些惊讶。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还是先给林初转去了所需金额。剩下的钱,他准备等看见裴听寂时还给他。


    熟睡中还好,但醒来胃又开始疼了。李净没有止痛药。但他很善于忍耐,默默适应一会儿后,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借着夜灯光,李净找到了灯控,灯光亮起,照清了整个房间。房间色调整体偏冷,很整洁却也很空旷。


    床下只有一双拖鞋,李净不知道能不能穿。于是赤脚下床,踩着地毯,推开了厚重的房门。


    推开房门的瞬间,整个别墅的格局在李净眼前展开。


    三层挑高的中庭气势恢宏,他扶着大理石栏杆向下望去,见到一楼有位阿姨正手忙脚乱地追着一只穿花格子衣服的比格犬。


    小狗兴奋地“喔喔”直叫,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穿梭。


    李净日常虽然不戴眼镜,但也有些近视,只能看清阿姨和比格的大概。不合时宜地,他感叹了一下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这么热闹,房间里丝毫听不到。


    阿姨偶然抬头,目光撞上三楼栏杆边的人影。她呼吸一窒,手上的动作顿在半空。


    职业本能让她迅速调整好表情,“盥洗室在左侧,壁柜第二层备有全新洗漱用品。”她微微欠身,“先生说过,您洗漱完就下来用餐。”


    原本玩闹的比格也跟着抬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狗眼微微瞪大,愣了几秒,紧接着,它突然撒开腿就朝楼梯冲去,爪子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回来!”阿姨急忙喝止,可比格反而越跑越快,转眼就蹿到了三楼。


    李净大概猜到这是谁的住宅,他按住扑过来比格,确认性地问了一遍,“您口中的先生是裴听寂吗?”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李净这才蹲下身,仔细去看那只比格。忽然,李净眼睛一亮,他开口,语气欣喜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Lucky?”


    比格犬用力往前一扑,整个身子都扎进他怀里,尾巴疯狂摇晃,有时拍打到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


    李净在医学院时曾参与过一项外科实验,对象正是比格犬。这种犬类有着惊人的活力,却同时具备着令人心疼的温顺天性。


    他至今记得实验结束那天,那只比格眼睛湿漉漉的,却依然用湿润的鼻子轻轻蹭他手心。


    他收养了那只比格,后来,国内传来通知,他作为志愿者提供的骨髓样本被配型成功,如果他愿意捐献,需要回国进行相关流程。


    那时,李净恰好正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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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长假期。因为狗来回不便,李净就将他托付给一位朋友代养。


    李净没想过回国后会发生那么多离奇复杂的事,以至于他无法再出国。无奈至极,他只能拜托朋友给狗重新找一位领养。


    那只比格犬正是Lucky。李净的手指微微发颤,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看见它。


    掌心抚过油光水滑的皮毛,能感受到底下结实的肌肉线条。Lucky被照顾得很好,甚至比记忆中更加健壮精神。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裴宅。


    空中弥漫着檀香气,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花梨木长桌旁坐满了人。


    裴老爷子坐在主位,着一身刺绣精致,面料昂贵的宝蓝色唐装。下位左右分别是裴听寂与裴听寂二叔的孩子裴听琪。


    裴老爷子的子辈只剩裴听寂父亲,但他因为能力不足,位置没有裴听寂、裴听琪靠前。


    桌子上很沉默,裴老爷子训令食不言寝不语。他作为裴家奠基者,尽管已经放权,但仍然没有人能去忤逆他。


    餐后,裴老爷子终于开口,“阿寂。”


    裴听寂抬眼,合上茶盏,“爷爷。”


    “过了年你就二十八岁了,该成家立业了。苏家二姑娘,还记得吗?”他的目光看起来慈祥,却没给裴听寂说话的机会,“那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应该去见见她。”


    裴听寂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正要拒绝。就在这时,老爷子突然转向另一侧,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审视。“听琪,上个月你经手的并购案,听说比市场高了几个点,你要好好反思。”


    话说完,老爷子便剧烈咳嗽起来。管家见状,立刻快步上前。


    老爷子摆了摆手,眼神中既有疲惫又有殷切,“裴家未来在于你二人,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步伐蹒跚地离席。


    老爷子离席的瞬间,餐桌上的气氛骤然松动。


    几位叔伯脸上堆着精心计算过的笑容,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年终分红的比例;夫人们则借着品茶的由头,暗自较劲谁的钻石更闪烁、镯子水色更好;年轻的堂表亲们相互奉承,却又暗暗炫耀......


    终于,一切结束。裴听寂拿起车钥匙,准备离开。存在感不高的裴父却冒了头,“听涛的案子,二审能不能......”


    裴听寂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父亲是不是忘了?您这位好儿子在我母亲忌日干了什么?”


    “那毕竟是你亲哥哥。”裴父有些心虚,声音也放得更低。


    裴听寂低笑,声音很沉,眼睛却冷得叫人心慌,“说笑了,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有什么亲哥哥?”


    说罢,他直起身子,神色淡漠,“借过,我要离开了。”


    裴父下意识伸手要拦,却被裴听寂侧身避开。常年沉溺酒色的身体早已虚浮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玄关。


    卡宴的引擎在夜色中发出低吼,仪表盘指针急速右偏。裴听寂扯松领带,窗外的景色连成长带。


    车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前的露天停车位。


    当他打开门。


    他看见李净,坐在客厅地毯上,神情困顿,但还是歪头,抬起睫毛,乖巧地冲他微笑,“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