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好了么？】


    黑暗中，315呆板的机械音难掩焦心。


    “嗯，决定了，这是我出的纰漏，我负责。”


    谢图南面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搭档，眼底扬起坚定，“这次任务结束，也许等我醒来，还能看到不一样的你呢。”


    【深度的记忆清洗，想要恢复不是那么简单，更别说连我的数据都要重置……】


    315微微哽咽，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宿主，它的心痛的不行，【要不然在想想其他办法吧？】


    “其他办法……会特别浪费能量。”


    谢图南擦掉系统眼角溢出的泪水，嗓音柔和，“谢谢你315，如果这次任务真的失败了，你下次挑选宿主可不要再从已经毁灭的世界选了。”


    “划不来的。”


    【呜呜……】


    315顿时控不住喉间的堵塞，豆大的泪水哗啦啦的落下。


    不等砸向地面就已经消失。


    它的眼泪只是数据的一部分，没有实体。


    【图南。】


    系统想不出办法，只能无助地呼唤宿主的名字。


    “好了，祝我们成功。”


    谢图南看着天边愈发暗淡的天光，拉住系统的小短手，作最后的告别。


    浅浅的白光从二人周身荡开，细细的白光从天边落下，伴随着一阵细微的轰鸣声，谢图南的视线第一时间暗了下去。


    记忆在白光的作用下，模糊一片，她转动着眼珠，眼睫急速颤动。


    失去了视觉，五感更加敏感。大脑皮层活跃的脑细胞在这一刻像是听到了摇篮曲，记忆在慢慢空白。


    谢图南双手交握在胸前，眉心舒展，安静等待着。


    等她一醒来，就可以开始做有趣的任务。


    不再面对那永远灰暗，低垂的天空了。


    *


    海市。


    “二姐，母亲自杀了。”


    谢图南刚下班就收到楚珊珊发来的这么一条信息。


    她随意瞄了一眼，便熄灭了屏幕。


    自杀？


    苗铃会自杀？！


    鬼才信。


    冷笑着按下电梯键，眼看着数字键跳动着突然停止，等待了一会，心里更加烦躁。


    谢图南攥紧了手里棕色的大挎包，指节泛白，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张贴的花里胡哨的房产广告，眉宇间满是嘲讽。


    苗铃那个人的心就跟这里的房产中介一样黑，她能想不开自杀？


    除非天下红雨。


    楚姗姗是脑子瓦特了，用这种理由搪塞她。


    “滴~”


    一声轻响，电梯到了。


    她抬腿往里走。


    刚一脚踏上电梯，眸光瞥见什么，谢图南突然退了出来。


    电梯里的装置被动了，有人来过。


    她眼睛刷的亮了起来，拎着包急匆匆地就往楼梯间冲去，生怕晚了一秒种


    今天超市进货，多加班了一会，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往家赶，总算有点收获。


    一口气冲到楼梯间。


    谢图南看着面前在荧光下，显现的凌乱脚印，慢慢笑起来。


    终于抓住了破绽。


    打开包，她掏出准备好的眼镜戴上。


    白金色的框架做成近视眼镜的模样，这样看起来比较平常。


    至少落在监控后俩人眼中，他们也只是焦急自己遗漏该如何补充，并没有将这一幕拍进去。


    视线略过头顶的光源。


    谢图南又伸手从包里拿出来个小东西，小指上的戒指似乎钩挂到什么，不小心带了出来。一个黑色的圆球掉落在地，顺着重力，擦着她脚边一直滚落到门边，方才停下。


    手中的钥匙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走廊霹雳巴拉作响，跟着小球一起坠落。


    “钥匙？”


    谢图南惊呼了一句，弯腰拾起钥匙。


    小球在她的遮掩下，避开摄像头的捕捉。


    轻盈的脚步声落在走廊里，发出细细的声响，监控的俩人现在无心看谢图南在做什么，俩个人正在掰头，走廊上的灯泡是谁拉下了的。


    “是你吧？！”


    高个子男人一脸笃定，“我帮你扶梯子，所有的灯泡都是在你手上的。”


    “在我手上没错，但我拿的都是新的！”


    矮个子不服，“这落下的明显就是旧的，明明是你忘了。”


    “新的旧的我都没碰！”


    高个子更理直气壮了，“我只负责准备工作，售后是你负责的。”


    “屁！”


    矮个子大声反驳，“售后是我们俩一起的，老大昨天刚说。”


    提到老大，高个子话说不下去了。


    “我……”


    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修灯泡的时候，他给忘了。


    “那怎么办？”


    高个子轻咳一声问。


    “不知道。”


    矮个子无法，他也是菜鸟，“不过，这事不能往上头说，要不然，咱俩肯定被扣工资。”


    “行。”


    高个子爽快应下。


    不说也好，他感觉这位谢小姐应该对他们的出现早有预料，要不然也不至于天天回家先派无人机侦察。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证。


    高个子眨巴着眼睛，想着有机会一定要问问。


    另一边。


    谢图南慢慢蹲下，视线与扶梯平齐，耐心寻找着。


    楼梯间灯光明亮，即便方寸之地，也能看得清楚。


    顺着台阶往上，她在楼道口封闭的铁门缝隙中看到一根断裂的蜘蛛丝，被吊起来的小蜘蛛还在尽职尽业地修补着角落里的蜘蛛网。


    这是她放在这里的蜘蛛，一个月了蜘蛛网都好好的，结果今天倒是网破了。


    看着小蜘蛛这忙碌的劲头，人不会才走吧。


    谢图南叹口气，将蜘蛛身上的丝线剪断，放它离去。


    也是辛苦它了。


    以后楼道大门都开着，让它多吃点蚊子苍蝇的，也算犒劳了。


    环顾了一下寂静的楼道，她抬手敲了敲厚实的大铁门，用料扎实，敲击起来声音十分沉闷。


    门锁没有被破坏，看来房东也把钥匙给了他们。


    楼梯间的摄像头直直对着铁门，她也不好掏出检测仪收集指纹。


    遗憾地瞥了一眼门把手，钥匙插上门孔，谢图南慢慢扭动着锁眼。


    “咔擦~”一声。


    厚重的大门随着她的动作打开了。


    谢图南拎着包慢慢走进门里，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依次亮起，楼梯口有些绕，长长的走廊要拐两个弯才能到她家门口。平常她都是走电梯，也就没发现，原来这条走廊竟然有这么多破绽。


    扶着鼻梁上的眼睛，谢图南将看到的所有痕迹全都录了下来。


    藏在口袋的手机微微发热，她终于走到新家最后一扇门前。


    眼睛紧盯着标记的地方。


    四根头发消失了两根，只有门缝夹的那根长的挂在翘起的墙皮上。


    她打开门，不出所料，最后一根被绑在锁芯上的那根崩成两截。


    大力扯断的发尾微卷，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像是趴在身上的蚊子正在试探下嘴。


    呵~


    没被发现。


    谢图南无声笑起来。


    这群人智商是真的不高。


    意识到这点，谢图南提着的气顿时松了大半。


    这一个月小心谨慎，生怕惹到什么恐怖组织，被人给卖了，没想到是自己吓自己。


    欸~


    脚下随意地将一枚遗落的灯泡往旁边一踢，谢图南打开家门。


    手机震动地更加厉害，提醒着她摄像头的所在方位。


    谢图南环顾着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刚愉快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她沉沉地叹口气。


    好好一个家都快被改装成监控室了都。


    抽出锁芯的发丝，她冷着脸丢到门外。


    泛红的头发悠悠然落在洁白的地板上，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纤毫毕现。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


    震得摄像头一抖，另一端的俩人哦了一声，熟练地调整角度，继续观察着监视对象。


    谢图南没有第一时间开灯，她在黑暗里深呼吸几下，疲倦无力感袭上心头，倚靠着门，为自己的现状深深忧虑着。


    她就奇怪，都蹲她一个月了，到底在等什么？


    绑架还是撕票说一下。


    这俩人后面的人是谁？


    为什么盯上了她？


    给她个理由啊。


    天天担心受怕，她都睡不好。


    现在新房好不容易装修好了，竟然还能避开安保直接住到她附近。


    想到这里，谢图南恨得牙痒痒。


    当初买房时候，开发商舌灿莲花允诺的福利，她是一个没瞧见。


    虚假宣传也就是算了，业主有危险，都报警了，竟然无动于衷。


    花了上千万购置的房子竟然有如此烂的安保，真的是气煞她也。


    世界异变的那么快，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所可别又出什么事故。


    腰间震动停下，电话铃声响起，她低头，手机上熟悉的姓名亮起。


    面上闪过一丝厌烦，她忍了忍，还是掏出来。


    “珊珊。”


    谢图南接通电话。


    伸手按下玄关灯光，灯光亮起的一瞬间，眼底的疲倦彻底暴露出来，她打起精神问：“你昨天说杜警官，他怎么了？”


    谢图南没有提及苗铃自杀的事情。


    “啊？哦，他说找到了四妹留下来的线索。”


    楚珊珊惊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杜警官是当初办理楚大刀案件的那位？”


    “对。”


    楚珊珊的声音低沉下去，旁边有人瞪着她，她为难道，“楚二……”


    “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谢图南打断楚姗姗的话头。


    “二姐。”


    楚珊珊果断换了个称呼，软下语调，“爸的葬礼，你回来么？”


    谢图南闻言，瞬间沉默下来。


    不过，很快她晃了晃脖子，不在意地笑笑。


    “不去。”


    拒绝的十分果断。


    “……那我跟她们说一声。”


    楚珊珊听到答案，并不意外，她扬起声调，迟疑了半天，又轻声说了句，“那二姐，希望你以后能天天开心。”


    “我会的。”


    谢图南同样轻声回应。


    她的嗓音压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摄像头另一端，同样围观了这通对话的两个男人见状，面面相觑，藏在椅背后的身影更严实了。


    这个笑容。


    他们有一点怕……


    挂断电话，谢图南站直身体。


    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的挎包还没有放下，勒的指节泛白，手心一片通红。


    她将包扔到玄关处，沉重的挎包落地的瞬间溅起一地的灰尘，昏黄的灯光下，细小的尘埃擦过人的身体，慢慢飘向远处。


    房子装修好后，她一直没有打扫过。


    踩着地垫，她扭动着肩颈，舒缓着紧绷的肌肉，将鞋柜底下的拖鞋拿了出来。


    门口浅灰色的地垫有着俩抹不易发现的灰白大码脚印，她站上去对比一下，确认跟踪的人还是同一个后。


    给自己接了杯热水，瘫倒在松软的沙发里。


    宽大的沙发能全方位的包裹住她的身体，感受到周身的暖意，谢图南露出抹放松的笑容。


    虽然她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又见证小区安保力量又是瘫痪的一天。


    投诉。


    掏出小本，谢图南在正字下方又加了一横。


    “滴~”


    是手机的提示。


    谢图南扭过脑袋，叹气。


    一天天，没法消停。


    屏幕亮起，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自动弹了出来。


    显示着针孔摄像的所在地。


    谢图南拿过沙发上的靠枕挡在脸前方。


    嗯，每一次手机都能精准检测到摄像头的存在，并屏蔽掉。


    不用担心隐私倒是挺好的。


    身体无力地往后躺。


    昏暗的环境里，谢图南感觉自己像是即将溺水的鱼，明明还在呼吸着，肺部的空气却越来越少。


    “嗡嗡嗡~”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


    屏幕的光照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楚依依三个字不断闪烁。


    楚姗姗刚打过电话，楚依依就来了。


    欸。


    谢图南长叹，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群人在打的什么主意。


    以为威胁她会回去？


    谁给她们这种错觉。


    谢图南翻了个身，面朝向摄像头。


    表情冷漠。


    有一件事情，她一直不明白，明明是被拐去的，为什么这些孩子长大以后，会对凶手感情这么深？


    难不成，小时候的记忆真的都忘了？！


    谢图南盯着前方，眼神疑惑，这个问题，她曾思考很久，但没有人能回答她。


    “滴滴~”


    手机的铃声还在继续。


    想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谢图南看向手机，压抑住心烦的情绪，还是接了：“大姐。”


    她开口唤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


    来人语气很冲，开口就是呵斥，“爸的葬礼我们几个，能来的必须都要到场，少一个都不行！”


    谢图南毫不犹豫回绝：“不去。”


    “老二，你现在以为脱离了这个家，就能耀武扬威了。”


    楚依依被气地不轻，电话那头的声音都有些破腔，“你必须来，你不来我去你家请你！”


    请？


    谢图南冷笑。


    她来到海市都快一年了，最近这些人总是作妖，楚大刀那个废物养父甚至都能被恩客杀了。


    呵~


    谢图南眯起眼睛，思索着这唱的是哪一出。


    楚大刀和苗铃的死讯是也是近期才出现的。


    他们刚死，这群人就想她回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不过对着干总不会错。


    一年前，爷爷奶奶把她接走的时候，这群人可笑的十分欢快。


    彼此两看生厌恶，如今倒是执着让她回去吊唁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谢图南脑子里闪过丝丝缕缕的念头，结合着最近发现的异变以及跟随异变一起出现的跟踪事件……眼神有瞬间的锋利，这俩者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么？


    也许见人沉默的太久，谢图南回过神来的时候，楚依依的语气和缓很多，怒火被强压下去，声线都扭曲了，偏偏还要装作哽咽：


    “爸被杀，妈紧跟着自杀，小妹也失踪了。一个月了，都已经一个月了，这个家已经乱的不像个样子，连你也要抛弃这个家，彻底出走么？”


    楚依依还是没控制住，忍不住大吼，愤恨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她耳朵里。


    谢图南脸上的凝重还未散去就不自主勾起嘴角。


    好险反应过来，才没有笑出声。


    “苗铃死了！”


    她惊讶极了。


    不对，小妹失踪？


    嘴角笑容一僵，谢图南嘴角压了下去。


    是小妹？


    脑子里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疼痛欲裂，关于小妹的记忆纷纷翻涌上来，谢图南捂着胸口，眼眶突然泛红，目光无所落点的飘忽在虚空，她什么时候有过小妹……哦，对，她是有一个妹妹。


    脑海里浮现一副画面，在火车上，楚大刀当初是带四个女孩回到玉城的。


    她是第三个，还有个最小的，是被她抱在怀里的妹妹。


    叫……楚思。


    回忆到这里，再也想不起其他，谢图南忍着疼，白净的额头渗出汗珠，大颗地滑落腮边，她大口呼吸着，平复了好一会，闷痛的心口才消退。


    她长舒一口气，白着脸站起身来，扔出衣服，将藏在花瓶里的摄像头绊倒。


    水流顺着桌面蜿蜒往下，“呲呲”两声，花瓶里传来一声电流声，谢图南开口：


    “和我没有关系，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不来，我就亲自接你！”


    楚依依也不废话，气势汹汹地撂下一句，直接掐断通话。


    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谢图南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调理好。


    她最近的状态很不对。


    摸着额头，谢图南回想着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表现，深呼吸。


    她其实早就知道楚大刀出事了，甚至还知道他的死因。


    客户无节制，导致他嗑药过量，精尽人亡。


    妹妹失踪的事情她也知道。


    同时，还被人揭发了隐藏了十几年的真相，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及自己被拐卖的原因。


    真乱啊。


    谢图南喃喃道。


    她垂下脑袋，如今还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给盯上，随时有生命危险。


    眸底晦暗的光芒隐入深处，眼中潜藏的情绪随着呼吸慢慢收敛。


    去参加害死亲生父母的人的葬礼？


    呵~


    谢图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


    做梦！


    她这个大姐，明明都有小时候的记忆，偏还装聋作哑，把楚大刀当真爹了。


    真是可笑。


    这些天她也有个猜测，老四的失踪和她被人跟踪的时间太巧了。


    一前一后，真的很容易联想上。


    毕竟，她的前半生过的是那么的普通又窝囊，没什么好值得人惦记的。也就只有被爷奶找回去，继承大笔财产这件事情值得人算计了。


    但是，楚大刀他们不缺钱啊。


    想了想，谢图南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姐妹一场，希望她被人盯着的事情和四妹没有关系。


    不过，谢图南打字的手顿了顿。


    总觉得她对这个四妹有些陌生。


    摩梭着手机屏幕，谢图南看着她倒映在其中的脸，神色略显迷茫。


    她记忆里和四妹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少了。


    感觉好像见过很多面了，但记忆里却没有多少画面。


    谢图南眼珠子转了转，打开自己的通讯录。


    又在各大软件平台上搜索。


    每个账号上都有和四妹的聊天记录，就连购物软件上都赠送了几个礼物给她。


    时间由近到远都有记录，记忆里的画面也都能对上。


    这般搜寻下来，谢图南心中的疑问淡了些，但冥冥之中，始终有一股子不对劲在心头，让她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四妹失踪有什么线索？”


    她打开和楚珊珊的对话框，主动询问。


    楚珊珊一直在对面等着，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她捏着手指，看向对面脸红脖子粗的大姐，闷不吭声地将自己拍到的图片发过去，继续埋头听着大姐的叫骂。


    其实，她也觉得，养父的这个葬礼不办也好。


    活着的时候就不光彩，死的更是难堪。


    也不知道大姐究竟在倔强什么。


    手机震动，接收到新消息。


    “送药？送去哪里？地址是玉城中心的万美酒店。”


    谢图南手指放大图片，一字一句地，轻声念出来上面的对话。


    万美酒店。


    她记得，玉城高档酒店，消费不便宜。


    楚大刀最后出现在那里？


    他往常接客都是在家周边租的一间农房里，怎么会突然要去这么高档的酒店，还偏偏死在了那里？


    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谢图南按灭了手机，皱眉细细回忆着。


    一个半月前，那天是平安夜。


    楚大刀很高兴，说是接到了一笔大生意。


    照这样子看，不是假的。


    可是……


    “你不是说跟楚大刀一起的人是他的老客户么？”


    谢图南向楚珊珊求证。


    “对，爸陪了他们好几年，你应该也认得，一个姓宋，一个姓严。”


    等了一会，楚珊珊才发过去消息，似乎是见到了希望，她把知道的都一股脑说了，“尤其是这个姓宋的，他老婆宋妍菲是爸死亡的直接凶手。”


    “宋妍菲？”


    谢图南念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女儿宋菲儿是四妹最好的朋友。”


    楚珊珊提醒她。


    “是那个宋菲儿。”


    谢图南恍然大悟。


    楚大刀死亡那天，是圣诞节，四妹发的消息也是在圣诞节，说去送东西，和好朋友一起。


    会是这个好朋友么？


    谢图南眨眨眼睛，继续追问：“珊珊，你说的这些，警察都知道吧？”


    “知道啊！”


    楚珊珊直言，“第一天我就告诉警察了，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四妹原来那天给爸送的是药。”


    药？


    谢图南眉头皱的更深。


    怎么都是药？


    楚大刀吃宋妍菲的壮阳药死了，四妹送过去的是什么药呢？


    总不能是败火药吧。


    “警察有查出来什么？”


    “不知道，他们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估计查到了也不会告诉我们。”


    楚珊珊回她。


    也是。


    暂时还是法制社会，无门无路的，她们也打听不出什么。


    “珊珊……”


    她打下几个字，想了想还是删了，网络也并不安全。


    要搞清楚她的疑惑，这个家还是需要回去一趟。


    但她实在不想回去。


    那个地方除了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之外，总觉得还藏着些别的秘密。


    每次回去胆战心惊，走的时候欢欣雀跃，明明知道没有危险，但第六感总是时刻警示着她……


    “哎~”


    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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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捏着山根，想着记忆里的画面，深深地叹气。


    莫名其妙的案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她到底要不要回去？


    谢图南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按理来说，她根本不需要为这些烦忧，但是。。。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隐隐约约地呼喊着什么。


    她真的要回去么？


    “叮咚~”


    手机又冒出一条信息，谢图南点开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她迅速回拨。


    结果除了官方女音的说话声，她打不通这个电话。


    发过来的账号是个不记名的陌生号码，也查不出来什么。


    看着短信上跟她字眼，谢图南的心缓慢地坠落，一股子不知缘由的恐慌突兀生成。


    玉城她是非去不可了。


    *


    “怎么样了？”


    楼下，刚刚被租出去的屋子里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带着黑色口罩，身量稍矮的男人开口。


    “老样子，没什么发现。”


    他说到这，有些焦虑的跺跺脚，地砖版上都是二人扔下的烟灰烟头和其他垃圾，走动间都带动不少灰尘上来，这一跺脚，俩人立马起身换了个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


    矮个子男咳了一声开口，“我们俩这任务都接了快一个月了，拿不出成果，哪有脸回去。”


    “我儿子都出生半年了，我还没看过呢？”


    “啊？”


    高个子抽着烟，冷不丁听见这一句，沉默了几秒，继续抽。


    一直没听说他老婆怀孕啊？


    “说的也是，但是上头跟我们说的是静观其变，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高个子继续道。


    “这里是闹市区，那我们把她绑到郊区不就行了。”


    矮个子男双眼一亮，“这她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然后呢？绑架了人，放人回去，人报警抓你。不放人回去，你养啊。还是说你要杀了她，然后在被通缉？”


    高个子男人白他一眼，嘲讽，“脑子瓦特了。”


    “那你说怎么办？”


    矮个子男人并不在意被骂。


    “等着呗，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等了，上头的意思也是让我们观察为主，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高个子男叹口气，将抽到底的烟丢掉，“谁让我们资历薄呢，只能接这种苦差事。”


    “不过最近上头给我们发过来新的情报，这是要重用我们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挪窝了。”


    “去哪？”


    “玉城。”


    “车费包么？”


    “不包……”


    “欸~”


    “欸~”


    俩人说到这，齐齐叹气。


    他们好穷啊。


    ……


    谢图南决定先回奶奶家一趟。


    她亲生父母都是警察，特殊警种以至死之后很多信息还在保密。她记不清楚他们的脸，只知道人很是温柔。


    回忆到记忆中总是温柔鼓励她的声音。


    谢图南愣了一会，才推着箱子出门。


    轮子滚动的响声顺着天花板悠悠荡开，短短的路程她硬是拖延了好一会，她这次没有走楼梯，按下电梯键，安静等待着。


    电梯里的杂物就这么一会功夫被收拾干净了。


    谢图南换了个姿势站着，眼角余光瞥向楼梯口。


    爷爷奶奶给她买的这间房子是一梯两户的，但开发商不知道怎么想的，楼梯和电梯离得很近，楼梯口被一扇大门隔断，对面就是电梯。


    周围被一圈连廊包裹，谢图南在装修的时候，将连廊通往家门口的通道给封上了，又装了一扇门，就这样也没挡住歹徒。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安全性还有待保障啊。


    也不知道当初买房时候，销售神秘兮兮地说的秘密安保，有没有安装上。


    “叮~”


    电梯到了。


    谢图南推着箱子往后几步。


    门刚打开，浓郁的烟味飘散出来，她挥手在鼻尖扇了扇，见没什么用，掏出口袋里的口罩戴上。


    看清楚里面人的瞬间，她笑了。


    对着眼熟但不知道姓名的男人点了下头，谢图南推着箱子进了电梯。


    按下负二层，等待电梯下降的空隙，她像是受不了电梯里的烟味一样，轻咳了几下。


    那人没有反应，手中燃着的烟徐徐冒着青色，听见她的声音，只是很不耐的看了她一眼。


    面相有些凶。


    短粗的眉头打成结，故作凶恶，但眼神透露的满是惶恐，虽然掩饰的很好，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甚至在听到她咳嗽后，手臂颤抖了一下，捏着烟嘴想往身后藏，但被同伴喝止了。


    也算是明里暗里地打了一个月的交道，这俩笨蛋还不知道被发现了。


    谢图南无声轻笑，避开眼神接触，只盯着面前的这一块地方。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余光看了一眼，果然，那人掐灭了烟头，脚步飞快地出了电梯。


    甚至看都不看电梯到达的楼层，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谢图南见状，嘴角有些压不住了。


    她只走了两步，连忙掏出车钥匙，按了下去。


    两声“滴滴”声，她的小车车亮了起来。


    走在前方的男人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想回头看看，但硬生生压抑住自己的动作。


    从背影看，人肯定是是十分慌乱的，烟嘴都烫着衣服了也不知道挪挪。


    谢图南咧着嘴坐进车里，转动方向盘往车库出口走。


    幸好他们并不聪明。


    擦肩而过的时候，瞧见了人脸上的恼怒，谢图南在心里如此想着。


    “奶奶，我一会过去一趟，家里有人么？”


    等红灯的空袭，谢图南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刚响就被接起。


    谢奶奶高兴地哎了一声，连忙开口：“有人有人，你爷爷今天在家练习东坡肉呢，说喊你回来吃，正好赶上。”


    “好。”


    谢图南看见绿灯亮起，轻踩油门，脸上笑容真诚，“我一会就回去了，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


    “滴~滴·。”


    起步慢了，后面的车按着喇叭。


    “在开车么？“


    谢奶奶听着电话里的喇叭声，不赞同地开口：“那你别打电话了。乖孙女，我等你回来啊。”


    “还有一会才能到呢，奶你别急。”


    谢图南温柔地说，等那边挂断电话，才按响喇叭，落下车窗，伸出手指，冲着后方比了个中指。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超车啊！


    ……


    “大姐。”


    楚珊珊交出手机，看大姐翻阅着聊天记录，有些坐立难安，她迟疑地唤了一句。


    “你二姐还是说她不回来？！”


    楚依依越看越气，她绷着嗓子，声线压得很低，“把车钥匙给我。”


    “大姐。”


    楚珊珊一惊，意识到大姐要做什么，双眸顿时瞪大了，“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可这里不能离人啊！”


    “在说了，大姐你要去可以自己租一辆车啊。”


    “有你在。”


    楚依依找出钥匙，脸色阴沉，拿上手机就往外走，“楚耀那边我会交代几句，来回就一天，你看好家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


    楚珊珊紧跟着大姐的步伐，脸色担心，还是想阻拦一下，被人一瞪就不敢开口，瑟缩着退后一步，小声提醒，“那你开车注意一点。”


    车是她租的，刮坏了要赔钱的。


    “别废话了。明天爸妈的骨灰就出殡了，你去灵堂看着去。”


    楚依依坐上车，对跟过来的楚珊珊交代，“妈临死前，想看我们和和睦睦，全家团圆，我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走。”


    “可二姐她……”


    楚珊珊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只吃了一嘴的灰。


    她愣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身，嗫嚅着说出后半句：“她肯定不会回来啊。”


    都是被拐来的孩子，二姐如今有家人疼爱，她怎么可能会回来这个地方？


    楚珊珊愣愣的看着远去的车辆，想到自己已经请假了一个月，当初跟导员说安排好爸妈的后事就回去，结果耽误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室友空闲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她？


    也许会，也许不会。


    她那还不知道在哪活着的爸妈，偶尔会记起她这个丢失的女儿么？


    楚珊珊摇摇头，将散乱的思绪压下，她给谢图南发了个信息，提醒她楚依依过去逮人的事情。


    谢图南很快回了个她一句谢谢。


    楚珊珊笑了笑，往回走。


    玉城是一座人特别多，特别热闹的城市，楚家父母从十几年就带着她们四个女孩子住在这里。


    楚耀也在这里出生，跟着她们一起长大。


    而如今，改变她们命运的两个人死了……


    楚珊珊停在大门外，神色平静地抬头，她细细瞧着这栋住了十几年的房屋。


    大门陈旧高大，缝隙中生锈的铁渍漫过斑驳的门框，占据着整个表面，褪色的两个福字摇摇晃晃的贴在上面，俩边的对联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最上面的那幅横联还在。


    墙根下异常茂盛的两颗喇叭花攀住柱子，像是在守门，又像是在监视着什么。寒冬腊月的，依然有零星的花苞长出来，开的最漂亮的一朵正好挡在横幅上方。


    楚珊珊看着那幅家和万事兴，不在意地笑笑。


    家？


    她们这群孩子的家是在这里么？


    “爸妈，呜呜呜……”


    灵堂里，楚耀抱着俩个骨灰罐哭的很是伤心。


    “我该怎么办？没有了你们我以后就没家了？”


    他哭的很伤心，呜咽的哭声翻过墙头，传的很远。


    楚珊珊叹气，脸上复又愁容满面。


    养母死前将整个灵堂翻修了一遍，还挂了锁，如今就楚耀一个人能进去。内里装修的如何她是一点都见不到。


    如今只能听着声音，干着急。


    搞得现在她想拍着人肩膀安慰两句都做不到。


    楚姗姗莫名感伤。


    现如今，除去失踪的四妹，真正伤心的人估计只有他了，毕竟是亲爸妈，哭一哭也是好的。


    不过她这个养母啊，亲儿子才高二，就这么说死就死，怎么想都感觉太……楚珊珊斟酌着用词，觉得随便这俩字可以形容。


    死的太随便了，这不像她。


    不过，又有谁去追究呢？


    楚珊珊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深。


    这个世界已经不对劲了，希望异变来临的时间，能稍微推迟一些，她还没找到实习呢？


    楚珊珊双手合十，当即对着养父母的骨灰的方向祭拜起来。


    爸爸妈妈，看在养育她十六年的份上，赐她一份好的，不对，稳定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