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贰伍 索情无计
作品:《【GB】朱衣宴烛龙》 乔璃把托盘搁在茶桌中央,柴凌翠与周莲泱对峙的场面对她来说很是新奇,所以女人面上流露出混杂好奇的笑意。她被看穿了,可笑得依旧那样自然平和。
周莲泱在琢磨怎么演戏中角期间曾花大量时间研究过如何做好表情,只要精心模仿,演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化为假面并不困难。
她好像总是这样,能在最合适的时间,做出最恰当的神情。
“若表哥说得是翠姐以身犯险这件事,那么我不得不给自己道句冤:妓女‘重新做人’困难重重,我又差一个立威时机,只有自己安排这件事,才能将风险降至最低。翠姐并非平白受伤,牺牲换来的是未来他人不敢轻犯的威势。”
“我们讨论过这件事。”柴凌翠坐到床榻边。伤口一跳一跳作痛,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我能忍下来。这些人里也只有我能忍下来,所以我去做这件事。”
“那么以后怎么办呢?”周莲泱喃喃道。
“什么以后?”柴凌翠皱眉。
“我卖身不过一年,已感觉心摧骨折,时常夜半惊梦。”周莲泱谁也没看,盯着茶桌那两碗药,声音越来越低,“这两年来,你全靠安眠药入睡。巡捕房一遭,被怎么对待,更让人无法想象。我如果害怕,尚有囡儿安抚,翠姐有谁安抚?”
柴凌翠先是愕然,接着面色大变,柳眉倒竖,指着他惊喊起来:“好你个周莲泱,也不知大少爷做成过什么样的大事,在这里挑我的刺?靠不靠安神药,反正我能睡得着,平日绝不会误乔璃的吩咐!”
她一顿劈头盖脸,把周莲泱给喊愣了:“我不是挑翠姐的刺……”
“你不是挑刺,那是什么?你以为乔璃在道上混,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马戏团中走钢丝,想活命,就得适应,真以为谁都做得起你这样雪捏的玉人,碰一碰就碎了?”
柴凌翠阴着脸,站起来掐腰继续骂:“周大少爷以为乔璃怎么选得人?您贵人多忘事,怕也记不住名字,胡正志就是乔璃那日赌命不在、打了你一顿鞭子的警厅巡捕!”
“她费心劳力筹划数日,不忘把欺负你的人划进去替你报仇,你还想让她怎么做,做什么!”
顷刻间,周莲泱已出了一身冷汗。日头正好,阳光从窗棂间照进来,明晃晃的,把屋内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猛然一颤,一时竟不敢去看乔璃,心底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哥哥说得有道理。”
柴凌翠用她那一双熬出细血丝的眼把乔璃也瞪进去:“你说什么?怎么连你也……”
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好几个词在她嘴里过了一遍。总不该把自己骂进去,以后也不该再用,最后勉强憋出个“心慈手软”来。
“我确实疏忽了翠姐可能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手段也并无可持续性。”
乔璃说了这么短短一句,一句中就有两处柴凌翠听不明白的地方。这种听着听着,发现自己可能并不聪明的感受,玉关柳恐怕也有同感。
为了不表现出来自己的不懂,柴凌翠不好轻易反驳,只能露出一副近似牙疼的不赞同表情。
还好乔璃很快就给出说明:“拿警察来说,开枪击杀犯人后,按规定要休假并接受一段心理咨询,卧底也是同理。人心对压力与痛苦的承受能力有限,长时间紧绷,一旦崩溃,将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柴凌翠抿住唇:“我才不会崩溃,而且我从未听说警察杀人后会接受什么‘心理咨询’。”
她的语气不再强硬,颇有些色厉内荏,乔璃便露出好笑的神色:“我举例的是未来一个更人道、更合理的社会中的警察。我们虽然还未触及那个时代的边缘,但无法否认其中的道理。”
“哥哥说的,我已记住了。”
说完,她又看向柴凌翠,缓声道:“这次真是我的疏忽,多亏表哥提醒。翠姐也说,你能做的事,许秋湘竹做不到;就像我们真正暗杀的手段,也不能轻易叫缪吉知晓全部一样。翠姐是人,被打会痛,遭羞辱会留下心理阴影,我该做的,是想办法帮你缓解,而不是无视你的极限,把同伴当耗材使用。”
柴凌翠听着听着,失神地望了她一会,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是惊奇,又像是不可思议。
“古人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岂止是不拘小节,简直要自己抠出一堆小节塞给旁人。”
“那翠姐还愿意帮我么,尽管我塞给你一堆小节?”乔璃问。
柴凌翠避开她的视线,别过头去:“我不帮你,你这么心软,成大事前岂不要让狼给吃了?”
说完,她端起另一碗没来得及喝、已经变凉的汤药,忍着苦喝下去。半晌,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总归是我不该骂你了。抱歉。”
周莲泱笑了一下,他的表情还是很不好看,手里的汗也变得凉沁沁的:“翠姐不用与我道歉。你实在累了,是我打扰你休息。”
柴凌翠“哎呦”一声:“是累,我身上疼得慌。”
第一碗药的药劲散开,乔璃扶着她混混沉沉躺进床里,再与周莲泱一道回两人的小阁楼。
走过天井时周莲泱把在主屋里写的戏本子拿回来,补完结尾。乔璃在他身旁的藤摇椅里擦枪和消音器。消音器能去除枪声和火光,装这么一个用手头钢材改造的小玩意儿会影响准头,但如果枪口离人只有十厘米远,也就无伤大雅了。她拆开枪,零件占用一小块桌子,检查弹匣,清理枪膛,上油。
她不是个职业枪手,但末世教会她如何使用清理工具以及五分钟拆卸手枪的把戏,现在只是找回肌肉记忆而已。在她完成后,周莲泱推来他的戏本,乔璃翻了两页,微讶道:“苏三起解新编?”
他点点头:“你说女学的慈善义卖,不是还差一个主意么?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在唱戏一道帮上忙了。你读一读这戏本,若是好,哪怕用不上,咱们自己唱,也不算白忙一场。”
故事背景从古代挪到现在,苏三仍为名妓,与一位欲革除海市勾栏之风的女慈善家相交。慈善家同情苏三,助其改名经商,自食其力。不料身份遭地痞揭破,恶意滋扰;苏三告官,却被巡捕庇护流氓,反将她下狱,甚至牵连慈善家。
此时“十大罪”已换为新的条目。苏三冤屈难伸,反累恩人,遂生痛恨——清白既失,永无回头之路,可这一切,真的是苏三之错么?
既然恨,便要问,上诉青天,下慨厚土,昔日有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天地茫茫,妓女洗心革面,竟然没有一条存活之路。清白一名,为何男子失,为风流;女子失,就成罪不可赦的脏名了?
这黏糊糊的、人人可欺的脏名,一经沾上,凭什么就永难除去了?
乔璃翻了几页,旧戏改新编,其实已算新戏,读来却毫无别扭怪异之感,足见编戏人功底深厚。
最妙的是,这戏本就是为她,为裴派取缔勾栏业量身订造的。若能风靡,也是占据舆论高地的好手段,从而拓宽妓女的存活空间。
首排放在女学学子组织的慈善义卖会上,也不可谓不恰当。
乔璃歪在周莲泱肩膀上,手指随意翻动纸页,阳光叩来小小光斑,在纸面跳跃。
“哥哥什么时候写得这好戏本,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能用么?”
“当然能。只是谁来唱呢?”
她这么问,手搭在他腰间,轻轻捏了捏,捏的周莲泱脸上一红,心中忽然一恼,目光又黯下来:“你愿意让我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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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乔璃叹了一口气,下巴搁在他颈窝里:“这一本戏是你写的,泰春班也不再做皮肉生意,你领泰春班唱,才不辜负这么好的戏。”
她的另一条胳膊也环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脸颊,轻道:“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此后再有此类计划,参与者的心理承受,也会算进风险评估里。我已改了,好不好?”
周莲泱没有抗拒她的拥抱,也没有迎合她。
“可你真的不是……吗?”
乔璃没听清:“什么?”
“我真的错怪你了吗?你真的没有在……享受吗?”
乔璃面上一愕。
“四条人命,手足被捆,猪猡一样放血而死。囡儿,你敢同我保证,你没有因一手策划的牌局而兴奋,没有为鲜血而陶醉,没有同你第一次杀人那样、享受得不可自拔吗?”
乔璃松开周莲泱,看着他,看着明亮阳光中他沉黯黯的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
他的事,无论什么都瞒不过她,只是她也绝没有想到,她的事,也一样无论什么都瞒不过他。
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笼罩在心头,仿佛不悦,又似惊喜。乔璃数着自己的呼吸,静静等着他下一句话。
这句话耗费周莲泱更多力气、更多胆气开口:“你……你真的把有翠姐放在心上,把……什么人放在心上过吗?”
“还有……”
他的声音已涩得不成样子,半个问题断在齿间,不想问。不敢问。
仿佛问出口,眼前美好灿烂如秋日阳光的幻梦,立刻就要破灭了。
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双唇微启。
“不要问。”
乔璃突然说。
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半染着阳光,一半没在阴影里。暗色翩跹滑过眼底,看起来就像是一头乌黑的巨鲸从中游过。
“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咱们去休息吧。”
“为什么。”
乔璃没有回答。
“你爱过我吗。”周莲泱说。
“唉。”乔璃叹道。“哥哥,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你也不会喜欢我的答案。这样的问答,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莲泱不知道自己在浑身发抖。
他的眼睛大,眼眶蓄泪也比常人多,一旦哭起来,真和断线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往下掉。青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好像连呼吸都已停止,没有生命。
一阵战栗流过乔璃的背脊,她用力抓住他,把人抱进怀里。他抖得那么厉害,几乎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仿佛被无数利箭穿透身体,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不断滴落冰凉咸涩的雨水。
她舌尖忽然尝到一点奇怪的滋味,像是从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恐惧:“别哭,哥哥,不要这样哭。”
可青年没有反应,她只好抓着他,用力到指甲几乎戳破衣料。乔璃近乎无措地吻住他的双唇,吻得很深,像是试图哺喂维系生命的什么:“除了……我能够给你欢愉,给你安稳的生活,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难道还不够么?”
周莲泱摇头,把自己哭得没力气,还要拼命推开她。
乔璃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恼怒。
“为什么你们都向我索求我没有的东西?好像它全天下最重要,没有就会活不成一样。总是这样,我也会生气的。”
她手臂横扫,桌面陈设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稍后,乔璃把他抱起来,压在案面上。周莲泱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惊惶地瞪着自己被撕开的衣襟:“你做什么?不要、别……别碰我!”
乔璃冷笑:“你是我的东西,我当然做什么都行。”
“不够的话,那我就什么都不给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