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且无形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大地。


    所有人皆虚张着嘴巴，目光呆滞地看着台上学生。


    ……破格提升？A级猎人？


    华亚首位，破格提升的…A级猎人？


    最重要的是……


    他到今天为止还是个学生啊——！


    鹭洲的大四教师们双手抱头，表情扭曲，感觉自己脑浆的颤抖。


    除了教导主任凌森，他们当中都没有一个A级猎人口牙！


    大四的归校生已经画风凌乱了。


    他们嘴巴一张一合，感觉想吐露什么粗鄙之语：


    “咱们首席真的是人吗？啊！？”


    “大家都是学生…他怎么已经跑去跟天灾玩耍了？”


    “可以了，我以前写的两首席同人文现在涨价了。”


    “身为同学，我突然感觉好有面子…好爽！好劲啊啊啊！！”


    “吔！首席！我们敬爱你啊——！”


    ……


    至于后方的各校教职团队，他们只是透过钟校长光秃的脑门，呆呆看着那位俊逸学生的面容。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哪怕穷尽认知的极限，这些校长、教师也无法理解…A级猎人毕业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马的！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大北州校长两眼赤红，鼻孔中吐露粗气，呼吸好似拖拉机般的急促。


    其他校长更是拽着银发，脸上褶皱堆挤压缩，挤成一团，变得比恐怖片的老人还阴森诡异。


    跟团来的各校毕业生，此时跟个木头人一样，阿巴阿巴，小小心灵好像遭受了莫大的冲击。


    天骄孙秦天，现在更是目光无神，他看着前台的身影，将其与自己的内心对手们进行对比。


    然后，他惊悚地发现，比起华亚那些君主、半神的子嗣——


    这个异能使明显更像个怪物啊！


    至于帝都老妇人宋校长，此时她倒没什么动静，只是垂着下巴，茫然地站在原地。


    略显湿润的假牙静躺在地面上……


    而此时，前台颁点也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老校长面色凝重，双手捧着一本猎人证书，将其缓缓递到林萧手中。


    林萧接过，礼貌地鞠了一躬。


    随后打开封面，看到了自己的猎人代号。


    ……灰烬弦隐吗？


    本以为会是灰烬之刃、灰烬使者之类简单明了的称号，但没想到还有些文雅，整的跟对暗号一样。


    林萧嘴角泛起，大致明白了雷鸣队长的小心思。


    隐去的两轮弦月……


    在知晓他异能的情况下，确实算比较符合的代号。


    “林萧…”对着略有晃神的学生，老校长徐徐开口道：


    “作为本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你今天，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森老爷子也站在一旁，抚着白须带笑看着他。


    林萧神色一肃，立即开口道：


    “我本不优秀，但因为友人的扶持，同学的竞争，各位老师的不离不弃的帮助、教导，才逐渐走出低迷，一步步变强起来。”


    “我非常喜欢我们鹭洲军武大学。”


    “在校长的精神带领下，聚集了诸多优秀教师，形成了本校卓越的校风，我才能在这成长，才有了此时的成绩。”


    “所以，请各位新生无论现在成绩如何，都不要放弃轻视自己，要学会与师长沟通，发掘自身的潜力。”


    “奋发而上，与君共勉。”


    “是嘛…”老校长绷住不断波动的嘴角，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背后，环视四周学生，沉声道：


    “与君…共勉！”


    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从观众席上响起，在校生们眼带憧憬，满怀激昂地鼓着掌。


    以后他们毕业……是不是也可能成为A级猎人！？


    而大四归校生这边……


    庄剑宇咬着头发，满脸羡慕嫉妒地看着…那沐浴掌声，缓缓走下台的好友，恨不得取而代之。


    白闪高举大拇指，咧着嘴巴哈哈大笑。


    凌雪原本粉拳紧握，拱着嘴巴，可随后…她眼珠一转，拿起手机，开始拍照录像起来。


    赵思雅一开始还兴奋地哇哇鼓掌，突然间，少女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悲哀发现——


    除非祭出对方小时候光屁股照片，她已经无法制衡这个孽障了……


    大四教师团队这，众老师们也是满是感慨。


    班导吴清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将眼镜仔细擦拭干净，封存到包包的眼镜盒里。


    步法老师许若梅激动得脸色涨红。


    搏击教师王刚抬头望天，面流清泪，回忆起以前那经常在教室里扑街，被他拖去医务室的丢人学生。


    当初人畜无害的病弱小白兔，已经成长为立于地表之上的大怪兽了……


    也许这就是世事无常吧？王刚感慨摇头，突然发现某位同事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与别人画风完全不一样。


    “喂，缪飞，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在干嘛啊？”王刚伸手推了推缪飞的肩膀。


    中年男人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了对方一眼。


    随后，他抬起手中的马克笔。


    熟练地在王刚的胳膊上画了个艺术签名……


    “……你踏马有病是吧？”王刚老师眼角抽搐了一下。


    狂剑缪飞陈恳告诫道：


    “这是未来名震天下的大猎人林萧，他剑术导师的珍贵签名，你且收好，不要洗掉了。”


    “……嗯？”步法老师-灵猫-许若梅眼中精光一闪，亢奋凑过来道：


    “那我岂不是他步法外加威能武化的引导者？我的签名也十足珍贵喵——！”


    ‘……完了，这些傻叉都疯了。’王刚面露难色。


    当首席学生从台上下来，回归到班级原位，场内的氛围终于缓缓安静了下来。


    台上，只剩下钟文荣校长一个人。


    老校长微仰着头，眼睛虚合，双手束于身后，深呼吸着，像是在享受此时静逸无声的空气。


    半晌。


    老人伸出两只枯瘦手掌，像是梳大背头一样，深深拂过头顶。


    发丝，根根飘落……


    “呵…”钟校长眼睛瞥过，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嗡——


    能量气焰漫起，将那掉落的发丝碾成了齑粉。


    ……真是些无聊的东西。


    顶着光滑无毛的头颅，钟文荣此时脊梁是如此挺直，如此的堂堂正正。


    然后。


    他缓缓转过身子，看到了后方的…各校宾客的惨状场面。


    “库咕…”细微的闷哼在老校长的喉中作响。


    这真是艺术啊……


    钟文荣紧绷着嘴角，脸颊微不可见抽搐了几下，憋住了那差点从喉中脱出的嗤笑声。


    强忍…再强忍……


    不能笑，还不能笑……


    至少…至少要再等40秒！


    深吸了几口气，缓住了那波涛汹涌的情绪。


    钟文荣校长咬着牙，压着唇，眼眸锋利如剑，一步一步地…向着内部走去。


    很慢……


    步伐很慢，但却沉重如山，压得各区校长喘不过气来。


    那澎湃的气场袭来，他们呼吸逐渐紊乱，腿脚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某位帝都老妇人更是老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下，幸好身旁的地中海主任急忙托住了她。


    终于，钟文荣停下来脚步。


    他的身前，就是那位被教导主任托住双臂，后仰屈膝半坐在地上的宋校长。


    钟文荣负着双手，直着颈椎脊梁，就这样，下瞥眼睛，自上而下，面无表情，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数息后。


    钟校长莫名后退半步，挪开右脚。


    然后，老人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了…刚刚被他踩在脚下的假牙。


    老校长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几下，随后，他拍了拍上面砂砾，从口袋中掏出手帕。


    “呼——”


    擦拭干净，吹了口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


    在各校领导惊恐的眼神中，钟文荣重新站起身子，伸出手…打开老妇人呆愣的下巴，将假牙塞入。


    扶着上下张合几下，确认没问题后，再将下巴合上。


    做完这事后，老校长手搭在宋老夫人头上，抚着她的满头银丝，嘴角慢慢勾起。


    “没有假牙，您待会可吃不出啥地道儿风味了，宋校长……”


    话语落下，钟校长抬起视线，扫视四周。


    目光所及，各校区的老人纷纷颤抖身子，眼神左顾右盼，不敢与其对视。


    “诸位…”钟校长张开双手，像是一名好客的东道主一般，朗声道：


    “接下来可是我鹭洲军武大学，百年难见的校园大庆，喜事多多，精彩纷纭。”


    “你们…”老校长两手的手掌渐渐合十，眼眸深邃森然，嘴角勾着微妙的弧度道：


    “可要玩得开心啊……”


    “！！！？”众位校长身子猛一后仰，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钟…钟文荣！”宋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钟校长的面庞，厉声吼道：


    “你不要以为这就赢了——！我帝都人才辈出，过两年就会教出比你这更强的天才！”


    “是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钟老头！”大北州校长也底气不足地嘴硬道。


    “我魔都的学生可是全才精英！”


    “我、我渝州学生都是靓仔靓女，颜值比你们高多了！”


    “噗…”听着这些老头老太太的胡言乱语，钟校长的喉中再次响起了闷笑声。


    多年的同事熟人们…这走投无路，失去风度，歇斯底里的场面，实在太珍贵了。


    宛如一场艺术展览，值得人永远铭记。


    老人静静欣赏着。


    他憋着嘴角，想要继续强忍笑意。


    但这次……他失败了。


    ……看到这么有趣的场面，又怎么能忍住不笑呢？


    “哼…哼哼…哼哼哼哼！”


    钟校长大大地咧开了嘴巴，皱纹密布，像是一朵璀璨盛开的菊花，绽放出有生以来最狞厉难看的笑容。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难听刺耳狂笑声钻入耳膜。


    钟文荣校长身子化作残影，凑到每位老人身边，贱贱探出脑袋，眼球暴突，嘴中舌头如长蛇般在空气波浪蠕动。


    “你们是不是很嫉妒我啊~~？”


    “是不是羡慕得快要发疯了~啊？”


    “也就一个A级猎人，你们教不出来~吗？也就一个未满23岁的A级猎人~啦啦啦啦~~~”


    “你们学校没有这样天才吗？真是天天又才才~~林林又萧萧哦！”


    “你们该不会连逛校庆的心情都没有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啊啊啊啊！我要跟这老毕登拼了！！”众校长面目狰狞，抄起拐棍就要以命相搏。


    “冷静啊！校长冷静啊！”诸位教导主任抓着自家领导，竭力避免惨案发生。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手杖、拖鞋、老花镜、假发、假牙、老痰、保健品药罐……被当做投掷物丢出。


    后台场面一片混乱。


    钟校长发泄完后，继续双手背后，像是闲庭信步般，观摩着同事们这丢人现眼的癫狂画面。


    随后，他腻了……


    “唉…行了！”


    一声长叹后，老校长迈动脚步，走到后台座位前。


    在众人疑惑目光中，他从沙发背面掏出了两块…大大的石碑。


    坐在沙发，敞开双腿，钟文荣将两块石碑立在身前，用手肘抵着，沉声问道：


    “帮忙看看，我应该用哪个好？”


    在大家不解的眼神中，老校长将石碑转了过来，上面刻着字——


    鹭洲军武校长，钟文荣之墓。


    履历：


    S级猎人--□□君主-林萧  此生敬爱的校长


    S级猎人-□□君主-王岚  此生敬重的恩师。


    而另一块，则有点细节不同——


    S级猎人--□□王座-林萧  此生敬爱的校长。


    “唉…我这段时间一直苦恼，到底用哪块好？”钟校长凝视着众校长，嘴巴大大翘起，无声卑笑道：


    “实在太令人纠结了，你们看…老夫气得头发都掉光了……”


    “……”长长的沉默过后，众校区领导再次气血喷涌。


    “妈的！啊啊啊！老身现在就宰了你——！”


    “欺人太甚！钟畜生！”


    “呸！我呸！呸呸呸……”


    “校长！冷静啊！别吐口水了！”诸位教导主任又忙活了起来。


    “呵…”钟文荣不屑一笑，转过头，对一旁无所适从的帝都天骄孙秦天说道：


    “孩子，能帮我拍张照吗？”


    “诶？”孙秦天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好的，用手机拍您就可以吗？”


    “对，稍等…”老校长两手在头上一抹，被喷在上面的口水好像油蜡一般，打亮了光洁的脑门。


    然后，钟文荣撸起袖子，从胸口掏出一个墨镜，戴在脸上。


    做完这事后，老人保持着大腿敞开，手肘抵着石碑的状态，双臂在身前交叠。


    “yo~~~~!”


    咔嚓……


    ……


    当晚，鹭洲官网的校长照片被替换了。


    不再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半身照。


    新相片中。


    钟文荣校长脑门油光发亮，胳膊抵着石碑，双臂赤裸交叉于胸前，戴着墨镜甩着舌头，枯瘦的十指比出了两道剪刀手。


    不拘狂放的嚣张气息扑涌而出。


    就好像一个充满反逆的老年rapper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