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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杀死浪漫爱

    且说这边,杜含章的轿子刚好抵达墨香斋门前。


    她掀起轿帘望了一眼,未见妹妹的踪影,便道:“看来我们比婋婋早到了。”


    素书问道:“小姐,那我们要等等二小姐吗?”


    杜含章想了想:“既已到了墨香斋,自该先入内向舅父问安。若在门前久等,反倒失了礼数。那我先进去吧。”


    她又回头吩咐:“巧珠,你守在门口。若婋婋来了,告诉她我在里头等她。”


    “是。”


    杜含章掀帘下轿,抬手整了整衣襟,怀中抱着一叠用细绢包好的书稿。


    她低头提起裙摆,正欲拾阶而上。


    忽然,书坊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身影衣袂带风,疾步冲出。


    两人撞了个正着。


    杜含章脚下一滑,半个身子踏空,整个人往后仰去。


    怀中的书稿顷刻间飞散,纷纷扬扬,如一群被惊起的纸鸽,在风中扑闪。


    杜含章惊呼未出,一只手臂已稳稳揽住她的腰。


    那青袍男子低头抱住她,眉眼间还带着一点措手不及的歉意:“小心——”


    在纷纷散落的书稿中,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就此停顿。


    原来,此人正是男主角——柳如琢。


    一瞬间,浪漫爱法则悄然转动,整个世界都像失了焦,只剩下女主和男主彼此交缠的视线和凌乱如鼓的心跳。


    两人对视片刻,这才察觉失了礼数,忙各自后退一步。


    柳如琢作揖道:“在下失礼了,方才鲁莽,冒犯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杜含章以帕掩面,轻声答道:“也是我走得急了,多谢公子相扶。”


    她缓缓抬起眼眸,这才细细打量面前之人。


    只见他一袭青色织锦长袍,虽略显陈旧,却掩不住翩翩气度。他手里抱着一摞旧书,气息微喘,显然是有急事缠身。


    杜含章视线上移,对上那人的眉眼,在晨光的映照之下,他连眼睫都罩上一层光晕。


    好奇怪……


    杜含章只觉这人莫名熟悉,竟有种一见如故的错觉,仿佛在梦中见过一般。


    却殊不知,这正是受「女主必为男主心动法则」的影响。


    她出神之际,一张书稿落在肩头,这才回过神,忙俯身拾起散落的书稿。


    素书与巧珠也忙上前帮忙。


    柳如琢见状,亦弯腰相助。他捡起其中一页,看见里面的插画,神色微动。


    片刻后,他将一摞书稿还给杜含章:“敢问,这画可是小姐亲手所绘?”


    杜含章点了点头。


    柳如琢赞叹道:“小姐笔法细致,画风洒脱,最难得的是画中女子不落凡俗,观之令人神清。”


    杜含章被夸得脸颊微红:“公子过誉了,这些不过是我随手涂抹的拙作罢了。”


    说罢,她盈盈一礼,转身步入墨香斋。


    *


    柳如琢原本是要急着赶回家中,可走出两步,脚却挪不动了。


    刚才那一撞,竟令他心神微荡,总觉那位小姐仿佛在哪里见过……


    思忖片刻,他终于想起,这不就是当日在茶肆门前见到的杜家嫡女吗?


    杜家掌着华亭的布料生意,若能攀附此门,岂不是能撬动整座布业金山?眼下她独自一人,不正是天赐良机?


    生于没落书香世家,自小看惯世态炎凉的柳如琢,早已习得了“借力而行”的生存之道。


    虽说士农工商,商在最末等,不过这位杜家嫡女,姿容上佳、气质出众,又有几分才情,未尝不可弥补出身之失。


    想到这里,柳如琢眸光微动,虽有动情,但更有算计。


    他面上风雅如常,脚下却一转,折返回去……


    *


    杜含章步入书坊,便被伙计引至内斋。


    长案后,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执笔圈改一册旧抄稿,听见动静,搁笔起身。


    “含章来了。”他抬眼笑道。


    此人正是马香兰的兄长,墨香斋的主人。


    杜含章上前行礼:“舅父安好。今日贸然上门叨扰,还请见谅。”


    舅父笑着捋须:“何来叨扰之说?能为你与晓晓重编的《列女传》,是我们墨香斋的荣幸才是。”


    “舅父谬赞了,这不过是我们闺阁女子的一时兴起,只怕书稿尚不成气候。”


    舅父看了眼她身后,问道:“晓晓呢?”


    “她稍后便到。”


    杜含章将书稿双手奉上:“这是书稿,还请舅父斧正。”


    舅父接过:“你且稍后,先容我细读一番。”


    “好。”


    忽地,舅父指了指外间,神秘兮兮道:“外厅第五排书架上,有几部新到的孤本古籍,是别家书肆都没有的,你去看看吧。”


    “多谢舅父。”


    杜含章行了个礼,转身而去,身影很快融入书林之间。


    *


    墨香斋内书架林立,墨香幽幽,微风透窗而过,纸页微响。


    杜含章在架子之间穿梭,她平日里最爱看书了,每每置身书海,总觉心静神宁。可今日却不同了,她明知书在眼前,心却早已游离书外。


    只因方才门前那一撞,令她心中泛起涟漪。


    架影层叠,文帙错落,杜含章在书林中来回辗转,从一列走向另一列。


    她转身的刹那,一道青色身影正从另一边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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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书架尽头交错而过。


    曲折之间,两道身影时而极近,时而忽远。


    杜含章于书架尽头一拐,来到戏曲话本所在的书架。


    她目光细细扫过,忽见一本淡墨封皮,纸边微翘的孤本,题签写着——《牡丹亭》。


    她惊喜之余,抬手正欲取出,却有另一只手也碰上书脊。


    两人皆是一愣,目光隔着书架细缝交会。


    只见一双眼眸清澈如水,竟是方才那青衫男子!


    杜含章顿时心神荡漾。


    柳如琢眉目含笑:“是小姐先看见的,自当由小姐先读。”


    杜含章垂眸:“不敢夺公子所好。”


    两人相互谦让起来,那书静静放在原处,谁也未动。


    这《牡丹亭》并非四书五经,而是风花雪月的闲书,平日里看也需悄悄翻阅,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彼此撞了个正着,好似戳破了对方隐秘的心思。


    柳如琢倒不避忌讳,转言道:“依在下之见,这是玉茗堂定本的《牡丹亭》,此乃难得一见的最早刻本。”


    闻言,杜含章眼神一亮:“没想到,公子也读《牡丹亭》?”


    柳如琢轻笑:“是啊。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这话意含双关,令人不知是说戏中景,还是眼前人。


    杜含章顿觉脸颊微烫,不再接话。


    柳如琢又道:“好书当配佳人。况且,杜小姐与杜丽娘,冥冥之中似也有几分缘法。此书,还是小姐先看吧。”


    杜含章蓦地一惊:“公子怎知我的姓氏?”


    “之前在品茗斋门前,小生曾远远见过小姐一面,至今未曾敢忘。”


    柳如琢含笑拱手:“在下,柳如琢。”


    杜含章脱口而出:“你姓柳?那不是和柳梦梅一样?”


    话已出口,她方觉失礼,忙别开目光,将脸藏在书架里。


    柳如琢道:“是啊,倒真是巧了。小姐姓杜,在下姓柳,皆非常见之姓,却偏在此处,因一本《牡丹亭》而遇。若说此中全无缘分,恐怕连书中人也不信了。”


    这话言外之意,分明是将二人比作杜丽娘与柳梦梅。


    杜含章不知如何应答,但心中却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


    此情此景,倒真是与《牡丹亭》中“惊梦”一折何其相似……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编织的幻梦中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彻屋瓦的大喊——


    “姐姐!我姐姐呢!”


    杜含章回过神,听出是婋婋来了,忙行礼告别:“此书,还是请公子先看。”


    说罢,便拾裙而去。


    书林深处,柳如琢立于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