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08

作品:《杀死浪漫爱

    在系统的提示下,姜婋开始重新梳理破局之道。


    她给自己设立了两条路线:


    第一,继续攻略女主杜含章,修复那段破碎的姐妹信任;


    第二,将杜宅打造成一个权力色彩小、尊重个体意志的母系花园。


    第三,找到不嫁人也能活下去的办法。


    *


    自那日之后,妙真师太便与马香兰辞别,离开慈云庵,踏上寻女之路。


    姜婋并不清楚她具体如何转述了“仙人转世”之说,只是从此,马香兰看她与杜含章的眼神确实不同了,也未再提缠足之事。


    她终于用“魔法打败魔法”,摆脱了缠足酷刑。


    *


    这日,姜婋来到杜含章的闺房,告诉她以后不必缠足的好消息。


    杜含章大惊,又回忆起那日她的疯癫之状,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是被水鬼附身了?”


    姜婋哈哈大笑,便将她如何唬住妙真师太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杜含章听罢,只觉荒唐:“这话听着神乎其神,妙真竟信了?”


    姜婋看着她,忽然决定撒一个无伤大雅的谎。


    她眨了眨眼:“因为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


    姜婋点头:“对,你我本就是观音座下的龙女与善财童女转世。在入六道轮回前,观音大士以柳枝净水点额,让我们忘却前尘。可我一向调皮,轻轻侧头,避开了那一滴净水,所以我还记得。”


    杜含章明显不信,盯着她片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晓晓,你掉进荷花池那次,是不是磕着脑子了?”


    姜婋放声大笑:“所以姐姐你觉得我是脑子摔坏了?”


    “倒也不是,只是这转世之说,实在太过离奇。《论语》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突然说我是……龙女,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姜婋知道对付杜含章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恐怕不能用鬼神之说,便随意道:


    “你不信就不信吧,总之好处就是,我们俩现在有了这仙人转世的身份,马香兰不会再让我们缠足了,你也赶紧把你这裹脚布松一松吧!”


    杜含章垂眸看了眼自己罗裙下的脚:“虽说不能再往紧里缠,但也不能一下子全放开。缠要慢慢缠,放也得慢慢放,有道是循序渐进……”


    这话倒说得没错。


    姜婋想起自己看过资料,天足运动初期,政府曾强令妇人解足,却因放得太急,导致许多妇女足骨变形、行走受伤。


    毕竟缠足不是剪辫子,不能“咔嚓”一下,就马上不缠了,也得慢慢让脚适应,才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总之,只要女主不缠足,就可以避免结局断脚趾的悲剧。


    *


    就在这时,素书端着香、纸、供品等物走了进来。


    “小姐,明日祭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杜含章认真地一一查看。


    姜婋问:“是你生母于夫人的忌日到了吗?”


    杜含章点头:“父亲今年远赴山东看棉事迟迟未归,母亲又头风发作不便操持,这祭祀之事,便落在我身上了。往年都是在祠堂祭拜,流程我也熟悉。”


    “祠堂?”


    姜婋掐指算道:“于夫人去世已有十年,这等大祭,怎么不亲往墓地?”


    “按理应当去的。”杜含章微微叹息,“只是父亲未归,家中无人主持。”


    “这有何妨?祭奠于夫人是头等大事,只需请马香兰一并前往即可。”


    杜含章迟疑:“但母亲最近头风发作,恐怕不便出城……”


    “姐姐,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去郊外亲祭?”


    “我……”


    姜婋眼神灼灼:“只要你想,就算要我像上次一样翻墙窜脊,也能带你出去。”


    杜含章怔了一下。


    她不习惯这样被人毫无保留地偏爱,毕竟在这个宅子里,她早已习惯了事事谨小慎微、日日戒备自持。


    身为宅斗文的女主角,她脑中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背后肯定是另有所图。


    可杜暮晓目前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为了她,也并没有伤害她……


    杜含章第一次违背了脑中的「原始设定」,点了点头。


    姜婋展颜:“好,此事交给我。马香兰那边,由我来说服。”


    *


    这厢边,姜婋来到马香兰所居的正房,刚欲抬步入内,便被门前的丫鬟春芽拦住了。


    “二小姐,夫人头风发作,暂时不见人。”


    姜婋一怔:“连我也不见?”


    春芽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实话实说:“这回夫人病得重,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你……”


    “啊?”


    姜婋心下了然,毕竟马香兰此番生病,就是被自己气的。


    外加妙真和她说了自己是神仙转世,马香兰内心肯定大受震撼,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我来真有事找她。”


    姜婋道:“于夫人的十周年祭日将至,我想陪姐姐前往郊外扫墓。按理说,这种事该由马香兰一同主持才是。”


    春芽点头:“这事儿夫人早就想到了。她说,让我娘陪着你们去。”


    “让石大娘陪我们去就成了?那她就这么轻易……让我们出门了?”姜婋诧异。


    春芽点头。


    姜婋一时没说话,只在心里嘀咕:这妙真师太可真行啊,现在马香兰对自己出门都不太禁足了,本来以为要费力游说一番,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她松口。


    她朝门缝道:“多谢马女士成全!明儿我们就去郊外祭祀啦。您有什么想吃的,回头我给您带回来?”


    屋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姜婋静了片刻,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就好像母女之间那种小别扭。当马香兰突然不再“晓晓、晓晓”的管束自己了,她反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


    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开,脚步渐远。


    *


    一门之隔的屋内,佛龛前檀香袅袅,烟雾缠绕在马香兰紧蹙的眉间。


    她俯身叩首,低声念道:


    “信女香兰,素日吃斋念佛,一片虔心得观音大士庇佑,竟遣座下善财童女转世为我的女儿……”


    “但信女却有疑问未解,晓晓既是佛子转世,那她还是我的女儿吗?我还能像从前那样教导她、管束她吗?还望观音大士明示。”


    说罢,她缓缓闭上眼。


    马香兰的痛苦,来自于她对母亲这一身份的失控。


    若她不信“神仙转世”的说法,把杜暮晓单纯看成是自己的女儿,那她这些年虔敬礼佛,岂不成了一场自欺?


    可若她信了,那她也不能再用“我是你娘”来理直气壮地规训女儿,这就变成了一场母职危机。


    这个深刻的疑问如钟摆一般,在她的心中不断回荡——


    我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吗?


    *


    次日一早,姜婋与杜含章在几名家丁婆子的陪同下,启程前往郊外墓地。


    杜家在郊外有一座庄子,庄子尽头便是杜家祖坟。


    于氏之墓立在几株桂花树后,墓碑石色黯淡,半掩于春草之间。


    杜含章身着素衣,缓步上前,轻轻拂去碑上的尘土。


    那碑上刻着“于氏”二字,她拭了三遍,才低声唤道:“娘亲,我来看你了。”


    “我如今仍日日谨言慎行,处处合礼合仪,只怕哪句哪步错了,辜负了您的教养。”


    姜婋闻言,让随行人等退下。


    她上前一步,跪于墓前,从食盒中取出一坛桂花酒,亲手斟上道:“于夫人,我也来看您了。”


    杜含章看见那清酿,眼眶瞬间泛红:“难为你了,还帮我想着带上娘亲最爱的桂花酒……”


    “怎么会不记得呢?”


    姜婋望着墓碑道:“我记得家中每一位女子的喜好。于夫人本来没有名字,因爱桂花,所以自己取名丹桂。她不但在院子里种满金桂,还用桂花酿酒泡茶,你上次喝的盐笋芝麻木樨泡茶,也是桂花茶的一种。”


    杜含章听着,微微点头。


    姜婋继续道:“于夫人是松江府都排的上号的染娘,青、蓝、灰、黛在她巧手浸染之下,颜色鲜亮,洗不褪色,晒不晕染。咱们杜记棉庄之所以能成老字号,一是因为杜仲文对棉花的挑剔,二是于夫人的染布绝技,三是马香兰的绣工。”


    她含义深深道:“你说杜仲文娶妻时,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一车聘礼,便得到了两位夫人的无价手艺。”


    杜含章嗔怒:“你怎能这样说爹爹?”


    “本来就是嘛。说得好听就是强强联手,说得难听点,不就是吃绝户么?毕竟两位夫人费心费力,却无一纸产权……”


    姜婋叹了口气:“我敬于夫人一杯——”


    说着,将一杯酒洒在墓前。


    她又斟一杯,神情肃然:“于夫人,您在天有灵,请放心。我杜暮晓此生不嫁,不为旁人所累,只为护我姐姐一人周全。我发誓,无论她将来嫁人与否,我都会让姐姐有一处容身之所。”


    杜含章诧异地看着她,忽然想到那日柴房中,杜暮晓也说过一段类似的话……


    此刻,香烟袅袅,桂花随风飘落,落在两人肩头。


    许是因为在母亲的墓前,给了杜含章一丝底气。


    她看着面前之人,终于问道:“晓晓,你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


    姜婋一怔,她恍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女性对女性好,也需要解释清楚的世界啊。


    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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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是杜含章,其实夏星澜、昭离……她们都问过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为什么无论是哪一个副本,女性与女性之间都不是天然的信任,反而常常是带着戒备甚至敌意?


    只因自古以来,女性被父权制分而治之,我们很少会意识到我们是一个群体,是这世界上可以信任的伙伴。


    再加之,父权制“赏”给女性的资源本就不多,所以家中只有一个被偏爱的女儿,一个男人只有一个正妻。


    在本就稀缺的资源竞争中,女性把彼此当成对手,而非战友。


    更何况,杜含章所在的副本就是一个宅斗文,这更是一个女性被极端规训、彼此提防的世界。


    在这样的处境中,女性的信任感本就是稀缺资源。


    不过姜婋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是可以被创造。


    杜含章能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代表她已经愿意与自己慢慢靠近。


    姜婋认真道:“姐姐,谢谢你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开始试着相信我了。对吧?”


    她看着杜含章的双眼:“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其实,你该问我——为什么不该对你好?”


    杜含章歪头不解。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就这么简单。”


    杜含章诧异:“不是因为我们是姐妹,是一起转世投胎的龙女和善财童女?”


    姜婋扑哧一笑:“难道你宁可相信转世投胎之说,也不愿相信,我对你好,仅仅是因为你是你,我是我,而我们,同为女人?”


    杜含章微微启唇,却一时无言。


    姜婋明白,她无法很快改变杜含章脑中根植的固有想法。


    不过可以慢慢来,宅斗文可以在她脑中注入不要信任女性的潜意识,她也可以在杜含章心中种下信任的种子,让女主角信任女性。


    *


    姜婋忽然拉住杜含章的手,眼神明亮如春日初霁。


    “姐姐,如果你还是不放心,觉得我对你好一定别有用心,非得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不如,我们结拜为姐妹吧。”


    杜含章奇怪:“结拜?可我们……不本就是姐妹吗?”


    姜婋摇头:“可我们做血缘上的姐妹时,彼此并不真正信任,甚至常常误解与对立。那样的‘姐妹’,并不是我们自主选择的结果。但现在——”


    她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我是真心地,选定你作为我的姐姐。不管你是不是杜家的大小姐,你都是我愿意倚靠、并肩而行的姐姐。”


    杜含章有些踟蹰:“我从未听过亲生姐妹要结拜的说法,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姜婋扬起眉梢:“在云南就有两家女子‘结老友’的传统,湖南永江也有女子互写女书、订金兰谱的风俗。两个姑娘若情投意合,就可以结为姐妹,扶持到老。”


    杜含章听着,心头微热:“那我们既是生来的姐妹,又是选中的姐妹,这不就是,姐妹加姐妹了?”


    姜婋欢然道:“那可不!正巧今日还有你的娘亲于夫人帮我们做见证,不如,就现在结拜吧?”


    *


    两人一齐跪于墓前,纸钱随风飘散,玉兰花瓣纷纷而落。


    姜婋朗声宣道:“天上的观音大士,黄土下的于夫人;山中的树儿、溪边的草儿,天上的鸟儿、地上的虫儿,你们都是我与杜含章结义的见证。今日,我们不问出身,不论血脉,从心而定,结为姐妹!”


    杜含章接声应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杜含章,愿与杜暮晓结为姐妹。”


    她眸光微动,念出誓言:“无论逆境或顺境,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


    姜婋回望她,语气坚定:“无论发生什么,纵使亲人离散,家道中落……”


    二人齐声道:“哪怕山河易主,王朝覆灭……”


    “我杜暮晓此生,永远是姐姐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杜含章此生,永远是妹妹你最安稳的依靠。”


    ——“唯有生死,能将我们姐妹分离。


    纸钱飞舞如雪,缓缓落在二人肩头,宛如于夫人轻抚着她们。


    这座原本凄凉的墓地,也因为她们的结拜仪式,而生出春意。


    姜婋举起酒杯,盈盈笑道:“从今往后,我的姐姐就是你。”


    杜含章也举杯:“从今往后,我的妹妹就是你。”


    姜婋举杯饮尽:“对啦,姐姐,你以后叫我婋婋吧,就是女字旁加个老虎的‘婋’。”


    “为何用这个‘婋’?”


    “我喜欢这个字,像只母老虎,反正婋婋与晓晓读音也差不多嘛。”


    杜含章莞尔:“好,婋婋。”


    两人在春风与纸灰中,相视一笑。


    从今往后,她们是彼此选定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