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三天后，台风过境，帝都的天空重新绽放出耀眼的蓝。


    齐绍洲为顾远泽检查义肢的神经连接：“灵敏度达到98%，痛觉反馈正常。司令官的神经适应性，比预期快了近三倍！”


    数据良好可喜，修复的疼痒期也成功度过，最近顾远泽的日常就是每天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康复训练。


    而医生指导时，郁危明就在一旁翻阅公务文件。


    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偶尔用钢笔在文件上勾画几笔，随时跟司令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联邦第三星区的抵抗军昨晚也投降了，指挥官马克西姆被俘虏。”


    “对，就是当年你们学校的战术科第一名，沙盘棋输给你的那一位。明明跟你无冤无仇，却因为嫉妒在庭审时给你落井下石……"


    顾远泽捏软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按照帝国新签发的《战后安置法》，他会被先送往废弃卫星垦荒，再在根据公审结果看后续发配。但无论如何这种人还能活着，已经足够便宜他了不是吗？"


    阳光透过玻璃，在顾远泽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郁危明放下文件，俯下身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阳光的气息，修长的手指覆上那双正在揉捏软陶的手。


    “都给你说了，拇指要更用力，来，再教你一次。”


    “……”


    "还有，帝国议会马上又要讨论对另一批联邦遗老的处置方案了。如果里面有你讨厌的人，一定说出来，你来决定他们今后的命运。"


    司令官默然片刻，声音有些沙哑：“既然有公开审判，我的个人意见不应该干涉……帝国的司法公正。”


    郁危明望着他，灰眸里温和又无奈。


    “但司令官，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帝国的太阳。”


    “他的存在高于帝国司法公正。而你在他的羽翼之下，作为帝国最重要的客人，是可以随时任性，甚至为所欲为的，只要你开心。”


    “……”


    57.


    之后的几天里，郁危明又缠着司令官说了很多话。


    合理的纵欲被迫告一段落，他开始有意识的学着用另一种方式丈量和入侵司令官的世界。


    他会跟顾远泽讲述战线战报，告诉他虽然联邦政府数月之前已经投降，但联邦仍有少数区域的武装力量还在负隅顽抗。


    会跟他讲帝国在联邦殖民州的新法规，更会跟他拆解错综复杂的帝国门阀谱系，尽量让他全面了解帝国的政治格局。


    司令官毕竟是念过军校的人。


    对于军事部署、政治博弈之类的复杂关系一点就透，并不需要皇帝多费劲解释。


    但郁危明也发现了，顾远泽确实是对政治缺乏兴趣——这位曾经的联邦最高军事长官明明什么都懂，却居然连联邦军队外派系的高官权贵都认不全，更别说帝国的那些名字复杂的公爵、侯爵、伯爵们了。


    郁危明只能一点点耐心慢慢科普。


    直到顾远泽累了，睡着。皇帝才轻轻起身，离开花房去往会客室。


    会客室里，水晶吊灯将冷白的光线投映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个同样黑发黑眼，身形挺拔的青年在等他，听到开门声时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郁危明走近，目光如刀锋划过青年的面容——还别说，虽然气质远远比不上司令官，但眉眼和身段确有几分相似，眼神也尚算得上清澈。


    “转一圈。”


    青年在他的命令下僵硬地转动。


    几年前，帝国拍过一部讽刺联邦政坛腐败乱象的剧《联邦秘事》，因为制作精良、高潮迭起，在民间一直有非常高的讨论度。而现在《联邦秘事》第三季即将开拍，时间线也正式进入十年战争时期，联邦的司令官顾远泽即将浓墨重彩在剧中登场。


    而眼前的人，作为一个初出茅庐、毫无背景的年轻演员，即将在后续剧集中饰演顾远泽。


    郁危明则冷笑，邪恶地围着青年饶了两圈——很明显，《联邦秘事》剧组是自以为“懂事”的。


    这位青年尽管青涩、惶恐地微微颤抖，但似乎也已经做好了被当做小礼物送给新皇、就此认命的觉悟。


    58.


    郁危明深感无奈。


    诚然，司令官吸引他的点，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张英俊的脸和诱人的身材。司令官的身体也确实很涩，总能反复勾起他最为晦暗的欲望，让他沉溺无法自拔。


    但郁危明毕竟从小也是在无比混乱、肮脏、猎奇、全员疯批的帝国宫廷长大的！什么阴暗扭曲的玩意没见过？


    别说什么绝色美人了，装在盒子里的X奴，被改造身体的玩物，各种奶油般的肌肤，痛苦屈辱的神情，他早就见怪不怪！


    所以剧组这帮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恶龙被龙骑士征服，难道仅仅会是因为龙骑士的外表？


    新皇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介于剧集拍摄刻不容缓，而眼前这位已经是剧组掘地三尺、掉光头发，才搜罗到的最佳人选。


    导演：“陛下明鉴，这真的已经是全帝国范围内……能找到的最接近、最贴脸的青年演员了！”


    虽然想要完全还原司令官还差得远，但客观来说，比起剧组前面送来的那十几个人，这位从外貌和气质确实是最好的。而能到这个水平的全帝国也确实没几个。


    所以郁危明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也只能叹气接受。


    “但，这个角色可不好演。”


    “回去告诉那些送你过来的人，我会找人重新监修剧本，同时尤其会给你派去最有名最严格的表演老师，全程指导、逐帧磨炼你的演技。”


    皇帝灰瞳满是锐利寒霜，带笑不笑冷森森望着青年：“而你，哪怕是不睡觉、练到死、传记和视频观摩到眼瞎，也必须给我好好揣摩角色。所有表情、神韵，必须给我演出最好、最受观众喜爱的司令官！”


    “演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演不好，就把你发配去边境挖矿！”


    “出去吧。”


    男演员跌跌撞撞出了门，说不定马上就会哭出来。


    郁危明轻笑，也就只能遥祝这位演员多少有点表演天赋了……不然全剧演下来，大概会在表演老师的折磨下每天哭着度过吧。


    就算天天哭，这人也必须演好顾远泽。


    因为他一定要所有民众无一例外，全部深深“爱上”正直、忠诚、英勇、悲情的联邦司令官。


    他要一个事实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不容置疑——


    “是联邦先背叛了他们的英雄顾远泽”。


    如果最后顾远泽侥幸没有死，他要所有人都发自内心，为他的生存而欢欣鼓舞、喜极而泣。而如果有朝一日顾远泽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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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身边，收到的也只会有共情、理解、鲜花和赞誉。


    “我要他们都爱着你。”


    “我要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顾远泽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正在康复的司令官只会越来越清醒，而清醒的顾远泽，绝不可能做一辈子做囚笼里见不得光的鸟。


    所以郁危明干脆早早就开始铺路，铺一条能让顾远泽将来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边的路。


    他要剧集深入人心。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闲言碎语，能质疑和伤害司令官。


    59.


    有些事郁危明原本不愿抱太大希望。


    可最近一些渺茫的念想，却又总像是吊住他的糖果。让他胡思乱想……也许呢。


    是，顾远泽未必接受男性、可能讨厌那些碰触的拥抱、肯定不会接受圈养。


    但同时，司令官又是一次次为了责任、为了联邦那些不曾谋面的百姓默默奉献的人。一个在庭审时知道无力回天，干脆摆烂在被告席上睡觉的人。


    顾远泽是底线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但这不代表他一点都不能妥协。


    他确实从始至终，都无法弯下脊梁去投靠联邦权贵寻求庇护，但在他当司令官的那几年，他也是可以圆滑微笑，和那群脑满肠肥的老混蛋们礼貌进餐、恭维奉承，在采访镜头前念一些冠冕堂皇的假大空稿子的。


    正因为顾远泽是个平民。


    且是个本质温和懒散、得过且过的普通人。


    所以他在坚守原则底线的同时，也很明白什么是“普通人过日子必须付出的妥协和代价”。


    普通人的人生，不就是常常得上点不想上的班、维持点不想维持的社交，偶尔走在大街上被狗咬一口。


    而普通人并不会因为时不时冒出的不顺心，就愤怒到无法忍受、当场宁死不屈。


    而是通常会放宽心，忍忍就过去了。


    所以，也许呢。


    也许顾远泽其实，也是可以接受偶尔跟皇帝上床，就当是上班，就当被狗咬上几口，作为他过上理想生活的代价。


    说不定司令官妥协一下，这个班上也就上了呢？


    说不定还会爱上上班，甚至上出成就感。毕竟前些天，他在他怀里不也挺爽的吗？


    郁危明这么胡思乱想着，回花房的路上迎面就遇到娜塔莉风风火火翻着白眼：


    “听说了吗？马库斯伯爵养的那只金丝雀跑啦，好凶呢，跑前还把伯爵给捅了，现在还没抓到呢！”


    “……”


    郁危明愣了愣。


    马库斯伯爵的“金丝雀”，好像是那位他管不了的贵族攻入联邦首都时俘虏的一个漂亮的联邦贵族家小少爷。郁危明隐约有印象在某个酒会上见过一次，那孩子很乖巧，会主动把纤细的脖子贴近伯爵任由抚摸、在伯爵手上啄食，任由伯爵在他脚踝系上银链。


    他表现得那样驯服、温顺，甚至谄媚。


    结果全是假的，所有的妥协不过是委曲求全。少年只是隐忍着在等一个机会，撕破温顺的假象，露出獠牙和利爪。


    至于爱，当然一秒钟都没有爱过了。


    怎么可能爱。完全是被强迫的，又讨厌又恶心终于逃了！


    沸腾的血液一点一点冲上了太阳穴，郁危明呼吸粗重起来，心疯狂跳动如潮起潮落轰然不停。


    痴心妄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