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刚消失，阿凤就听见头顶灵鸟鸣叫，原来是莲奚来了。


    莲奚走时天空阴云腾绕，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雪也一直落个不止。他先去辰非的院子里走了一圈，看见辰非还没起，就留了一封信，然后追着阿凤的方向来了。


    莲奚把阿凤拉入灵鸟背上，给她穿上了一件披风，遮挡住了不息的落雪。他坐在阿凤身边，道：“你睡一会儿，醒了应该就到了！”


    阿凤还在想着刚刚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她回头看了一眼莲奚，道：“莲奚，你认识叶扶疏吗？”


    阿凤想到刚刚那个男人说莲奚和叶扶疏勾结的事，心中骤然一凛。


    莲奚愣了一下，道：“认识，但没咋见过面，咋了？”


    阿凤想了想，莲奚上次还为了自己和陈沧澜大打出手，他怎么可能和叶扶疏勾结？应该是那个男人乱说的！


    想到这里，她非常懊恼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随便怀疑最亲近的人。于是她晃晃脑袋，道：“没事，我就是在想，叶扶疏到底想干什么坏事？”


    莲奚也一头雾水，只是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是想抓除妖师给他当弟子吗？”


    阿凤道：“溦山是仙门之首，想入溦山的人很多，想做他徒弟的更多，用不到暗中抓人这种手段。”


    莲奚一想到叶扶疏那个老头就头疼，他摇摇脑袋道：“那个丑老头脾气坏，人长得还丑，剑法又差，还有人还排着队要去当他徒弟？这三界的人是不是都有病？”


    阿凤听到莲奚说别人脾气坏，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还说别人脾气坏，哈哈哈哈！”


    莲奚瞪了她一眼，争辩道：“我术法又不差，而且我也不……”


    莲奚本来想说的是，我也不丑。


    可瞬间他就想到了辰非对他说的话——“不但丑，还很恶心，看了你的脸，晚上都要做噩梦。”


    想到这句话，莲奚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他把面具又戴正了一点，自己低下头不说话了。


    阿凤大大咧咧的，没感受到莲奚此刻的失落，只是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你术法不差，而且也不丑，那你这算不算恃美行凶？长得好看就为所欲为，到处欺负其他小猫，哈哈哈哈！”


    莲奚白了她一眼，道：“谁长得好看？”


    阿凤道：“你呗！你这是假装自己帅不自知，然后骗我多夸夸你吗？”


    阿凤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毕竟脸在那里摆着，谁能看不见？


    就算别人看不见，自己总能看见吧？


    不过莲奚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他那面具在脸上都戴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看到过他的面容。唯一看到过他面容的辰非总是神情严肃，甚至这次还用了那两个字——恶心。


    因为这样，莲奚自己也抗拒看自己的容貌，尤其是那道疤。


    莲奚又想到了辰非说的那句话——“她喜欢你，当然觉得不吓人。”


    是这样吗？因为阿凤喜欢他，所以就觉得很丑的他也好看了？


    莲奚突然想，那也挺好，哪怕不是真的，但至少在一个人的眼里，他好像什么都是好的，那似乎也很好。


    想到这里的时候，莲奚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也不是难过，但像是落了一场雨，阴晦，潮湿。他突然低下头，很轻地在阿凤的身上蹭了蹭。


    阿凤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别撒娇啦，西陵山到了！”说完，伸手指向了前方。


    ******


    辰非最近太累了，他沉沉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是昏暗的光和落雪，半明半暗的光影落在屋子里，四周寂静得让他觉得恐惧。


    辰非恐惧的东西很多，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总是表现出来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久了连他自己也信了，似乎在这个世界上他什么也不怕。但他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辰非很轻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胸口很闷，光从帘布缝隙里隐隐透出来，落在灰暗的屋子里，隐隐让他能看清一点屋中摆设的影子。


    想死。


    辰非的脑子里浮出了这两个字。


    这不是辰非第一次这么想，从担上青之一族的重担之后，他就觉得自己活得像一具尸体。


    他恨妖王的暴戾，但却不得不承担妖界臣民的责任，恨叶扶疏的残忍，却不得不和他合作，他也恨这样的自己，可笑，虚伪。


    但他已经答应了父亲和母亲，他一定会认真继承青之一族的使命……


    脑子里想起来了阿曳的那句话——“答应了，就不能做不到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辰非只是叹了口气。当然可以，可他要怎么面对死去的父母？他的一生在意的人不多，如果连父母都要愧对，那他……


    想到这里的时候，辰非推门出去，看向了院子，里面已经有了一层落雪。


    他摇了摇头，让那些念头暂时从自己脑子里消失。现在想这些也实在没有用，不如让自己少想一些。


    看了一眼天色，应该已经到晚上了。辰非看天色已晚，觉得阿曳既然回来，不如先不想这些糟心事，给阿曳做点好吃的，再叫上莲奚和阿凤来一起热闹。


    辰非刚准备去找莲奚，突然一个小妖就跑进来道：“辰非大人，不好了，城外有人找您，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好像有急事！”


    ******


    急事？谁？


    辰非匆匆出门，刚走出去，就看见远处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走向了他，站在大门前对着他怒道：“辰非，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辰非觉得莫名其妙，道：“啊？”


    这他刚睡醒，怎么就有人上门来骂他了？


    揉了揉眼睛看去，才发现竟然是叶扶疏。


    辰非实在想不到自己和叶扶疏现在能有什么过节，明明刚在溦山见过面，怎么突然叶扶疏就暴跳如雷了？


    辰非感觉自己实在不明白，他道：“你要我解释什么？”


    叶扶疏怒道：“解释什么？解释你的好弟弟莲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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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非更不明白了：“莲奚，他怎么了？”


    叶扶疏道：“你弟弟莲奚在哪儿？！”


    辰非道：“在家里，估计在睡觉，怎么了？”


    叶扶疏更生气了，他指着辰非的鼻子骂道：“睡个屁，他在西陵山！”


    但辰非醒来之后就出门了，还没来得及看莲奚留下的那封信。因此他此刻一头雾水，莲奚什么时候跑到西陵山了？就算跑到西陵山，和叶扶疏又有什么关系？


    叶扶疏又怒道：“辰非，你前脚要帮我制药，后脚就让莲奚去我的地界捣乱，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耍我？！”


    辰非猛地明白了，叶扶疏应该是在西陵山制灵苗，结果莲奚跑去捣乱。莲奚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西陵山，他去那里干什么？


    辰非道：“我没有那么闲，大半夜跑到溦山去耍你。我去西陵山看看！”


    ******


    魔界。


    玄卿坐在幽冥河岸，静静看着水中的倒影。


    幽冥河横亘在魔界腹地，河水像墨一般浓黑，风吹过时，只在上面留下细碎的、死气沉沉的涟漪。河边没有草木，只有嶙峋的黑石，四周还浮动着一层青灰色的雾气。


    玄卿很轻地伸手挥了一下，漆黑的河水变成了水镜，瞬间映出了西陵山里莲奚和阿凤两个人的身影。


    此刻，骨已经回来复命，静静地站在玄卿身后。


    玄卿漠然看着莲奚和阿凤一路闯进了西陵山内，他轻笑了一声看向骨，道：“这一路的线索，是你留给他们的？”


    骨躬身道：“是。”


    玄卿又笑了笑，道：“做的不错，不但给他们提示了闯入西陵山的路线，还做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他们意外所获一般。你有这样的头脑实在不错，只是灵力有些差，以后记得再多勤加修习。”说完，在怀里拿了一本秘籍，隔空丢给了骨。


    骨恭顺地接住，道：“多谢主人赐秘籍！”


    玄卿又道：“若是雪昼有你的聪明，那便好了。只可惜我这个弟弟太不成器，实在是朽木难雕……”


    玄卿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阴郁地沉下了脸。


    虽然与雪昼的关系有所缓和，可想到对方，玄卿就会止不住地愤怒。他已经做出了太多让步，如果雪昼还是冥顽不灵，他不会再心软下去！


    玄卿说到这里的时候，很轻地按了一下眉心，闭目对骨道：“你上次去见到羽凤了？”


    骨恭敬道：“已经见过小主人了，不过她很防备，我也没有对她提及您的身份。”


    玄卿道：“不必提，她自小是我师父养大，性情大概和那老东西一样，都是一样冥顽不灵！如果她一定要问我是谁，就在溦山里随便找个死人的名字告诉她吧。”说完，便继续闭目轻按眉心。


    骨答道：“是！”


    玄卿又睁开眼看向了幽冥河里莲奚和阿凤的倒影，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道：“叶扶疏的人来了，他们如今热闹得很。你去西陵山附近守着吧，若是羽凤离开，记得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