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西月脸色发白，那清淡如风的话语却似一道诅咒在她脑海炸响。这便是魔帝对她的惩罚吗？


    把她囚禁在这里，让她成为另外一个人。


    她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你知不知道，小辞是我什么人？”灵昭的脸突然靠近。


    慕西月一颗心猛地揪在一起。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灵昭红着眼，如玉五指轻轻抚上那张因巨大的惊惧而紧绷的脸，“既然你要成为她，那么，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慕西月脑中如惊雷轰响。她从未想过，那个小辞与灵昭竟是这样的关系。她的那次口不择言和勾引竟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她的心猛烈地抽着，灵昭的声音低沉、魅惑、又带着极大的侵略意味，完全是恶狼看着擒在手的羊羔的眼神。


    她头皮发麻，猛地将人一推，却没能推开，毫无防备地、躲无可躲地，冰凉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很快，灵昭便唇间一痛，他舔着唇间一丝腥甜，惊愕地看着女子的脸。


    “你杀了我！你不如杀了我！灵昭，你要这般侮辱我，不如杀了我！”女子尖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的脸上淌着泪，眼神凶狠又无助，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眼圈也是红红的。


    灵昭退后几步，看着眼前声嘶力竭的女子，眼神几经变幻，抿了唇，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哽咽着开口：“你……这般厌恶我么？”


    慕西月红着眼撇开脸。


    灵昭眸光一暗：“小辞……不会厌恶我。”


    慕西月被“小辞”两个字刺激到，哽着脖子喊：“我不是小辞！我成为不了她，我也不想成为她！你要拿我怎么样！要杀我吗？！你们魔族不就是睁眼闭眼都是杀吗？来啊！把我杀了！与其被你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如去死！”


    灵昭一直看着她吼完，才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你先休息，我改日来看你。”


    三日前，地牢十三层“贼”字狱。


    当慕西月被灵昭从十二层的“祸”字狱带走时，墨玉也攻破了那困住三位王族的结界。在他身后是倒了一地的狱卒。


    伍晟跑了上去，扶住三位血肉模糊的王族。


    没有夸张，是真真正正的血肉模糊，因为他们的肌肤被之前困住他们的结界一遍遍地腐蚀，又一遍遍地长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魔族用了各种残酷的刑罚去折磨他们，但是，又绝不会让他们死去。


    原先他们身穿的都是极其华贵的袍子，眼下早已脏污、硬化、鲜血盖了一层又一层，他们全身上下，新伤叠着旧上，尤其是那张脸，瘦骨嶙嶙，配上那道道血痕，实在狰狞又可怖，像山里逃出来的饿鬼。


    若不是确认再三，墨玉也不会相信，那些往日里养尊处优，上人宠、下人拥的王族子弟会被凌虐成这副模样。


    难以想象他们在这一个月内都遭受了什么。


    连扶着他们的伍晟都蹙了眉不忍细看。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其中一个青年开口。


    他眼中沁着泪水却强忍着不敢流出，因半边脸上的肌肤仍旧淌血，若是沾到，只会更痛。


    忽略那怵目惊心的血，依稀可见他俊逸的眉眼，甚至与跟眼前的墨玉，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青洲太子白辰。


    “是。”


    三人眼眸亮起，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敢问两位恩公性命。”


    “公孙墨玉。”


    “伍晟。”


    在听到墨玉名字的那刻，其中一位青年抑制不住激动，正欲开口，却见墨玉走了过来。随着墨玉手指曲张，便见几束淡青色的光在三人身上流动，他们讶然撑开了眼，感受到了身体上痛感的渐消。


    他们身上那些汩汩泌出的鲜血，也已不再那般汹涌。


    墨玉用灵力为他们止住了伤，但也只能防止继续恶化，当务之急还是逃出这万恶之地。


    伍晟瞥见墨玉越发发白的唇角，眸间流露出一丝担忧，却不好开口。


    三人感激致谢，墨玉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忽然，一道声音飘来：“离开？你当我黑水神域的地牢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几人脸色皆变。尤其是那三位王族，眼底瞬间流露出无边的惧意，整个人都瑟缩颤抖起来，仿佛再次想起了那些非人的折磨。


    墨玉认出是有朝的声音，然而却找不到她人在哪。


    “不用找了，少主大人，你找不到我的。不过我能看到你。”有朝悠悠道，“我说过等你垮了，我再陪你玩。现在看，倒是快了。还有伍晟，叛徒的下场，你知道的。”


    “走！”墨玉道。


    说着，与伍晟一起，扶了三个王族，朝地牢出口施展移身术闪去。


    只不过，还未等到他们飞出，脚下、头顶、前方、身后，无数的长剑雨后春笋般插了出来，如一张上下都长满尖牙的巨口，巨口在咬合，欲将里面的一切都刺破、嚼碎！


    “小心点——牙剑有毒的喔。”头顶传来有朝“善意”的提醒。


    墨玉运气按剑。


    “砰！”


    无数的牙剑被震断，飞出，打得其他牙剑砰砰作响。


    伍晟也一齐运气抵挡。


    然而，地牢十三层，何其深广辽阔，即便是震段断的，前方还是牙剑森森，且除了他们所在的一方被术法、灵力撑着外，前后端的牙剑已经咬合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被埋在了十三层地牢之下。


    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只要墨玉他们它们用来隔开上下牙剑的灵力一收，眨眼之间，他们便会被这些牙剑洞穿！


    可谁的灵力又能够长长久久地耗费下去呢。


    何况墨玉，从他跟着那追踪符指引，一路杀闯血战，十余天过去，便是修为再怎么高深，便是铁打的，也有个极限，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未好。


    可若这灵力一退，更是死路一条。


    墨玉第一次感受到这般力不从心，他握剑的手臂都开始颤抖，荡出的灵力也渐渐出现消退之势。


    三个被墨玉他们护着的王族更是战战兢兢，惊惧不已。


    “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一王族瑟缩着身子，嘴唇发抖。


    “闭嘴。”白辰骂他。


    “我说错什么了。这些剑一插过来，我们还有命吗？”被骂的王族不服。


    “恩公，这可怎么办啊。”另一位带着哭腔问，见没人回应，心生怨念，“早知道还不如不救的好，好歹留条命在。”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嚷不休，其中越来越明显的埋怨之语，更是让墨玉、伍晟两人越发烦躁、无奈，甚至心凉。


    头顶适时传来有朝的嘲讽：“少主大人，听到没有，你看看你们，千辛万苦，丢掉半条命也要救走的几人是什么货色，看清楚没有？”


    墨玉鼓着脸，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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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你现在确定还有救他们么？”


    “值当吗？”


    三人一听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那说埋怨话的两位又羞又愧。


    “喂，三个鳖孙，”有朝喊，“给你们个机会，这位崇吾的少主大人，现在不敢松手，你们谁帮我推他一把，谁最先出手，我便放了谁。”


    “谁敢！”伍晟怒吼一声，背转身来，恶狠狠看着三人。


    此时，三人瞬时被吓得一震，尤其是心怀鬼胎的两位，他们在墨玉的灵光范围内后退几步。


    “对了，推倒这位伍晟大人，也是一样的哦。”头顶再次传来挑衅的话语。


    便见其中两人再次跃跃欲试的样子。


    “找死！”


    “阿晟！”


    “轰！”


    三道声音几乎齐响，一声盖过一声。


    转瞬间，所有牙剑齐收，地牢如上下拉开迅速恢复原状。三王族心胆俱裂倒在地上。而伍晟，倒在血泊中，胸腹间破了个巨大的窟窿，咕噜咕噜往外冒着血，墨玉跪倒在伍晟的身边，双目泛红。


    一切发生得太快。


    此前，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墨玉在蓄力，同时在专注寻找这牙剑的破解所在。背后的魔族，本想借着三个王族之手重创墨玉他们。而三个王族除白辰外皆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而伍晟率先出了手！


    他在赌，赌背后的魔族不会让他杀了三个王族中的任何一人——魔族会出手阻挡，势必会收了牙剑！


    他要的就是这一刻！


    果然，在伍晟扑向王族的时候，魔族将牙剑一收，同时一道夺命化烟爪挖空了伍晟的腰腹，墨玉也在牙剑收起的瞬间看出了破解所在。


    只是，晚了，他没想到伍晟是以自身性命逼魔族收手。


    墨玉握起了伍晟那双颤抖着向上的手，责怪又心痛道：“阿晟，你怎么这么傻，你留我一个人如何闯出这地牢。”


    “殿下……保重。”伍晟撑着眸，看着他，视线渐渐模糊。


    “阿晟，你可有遗愿？”墨玉的眼泪砸在伍晟的身上。


    伍晟眼眸滞了一瞬，那一瞬，那双浑浊的眼中似闪过千言万语，最后所有情绪又全部消散，最终还是他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盯着墨玉，直至，一动不动。


    墨玉，知道，他去了，心有遗恨，但，不愿他知道。


    他伸出颤抖的手合上那双眼。


    墨玉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寂与凉意。


    他在这世间唯一的、最后的朋友，离去了。


    他们曾并肩在崇吾的殿宇山水间走过数不清的日子，他们亦师亦友，切磋琢磨。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敢和他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下属，也是他的吵嚷与嬉笑让他的孤寂岁月里有了一抹别样的温度。


    他也曾走入歧途，对他刀剑相向，个中原因，他不想深究，他本该杀他，最终选择废他一身修为。却还是不忍，留了他一条重塑之道。


    本想着，从今往后，个人道路个人生死，皆有心定天定。


    却没想到，在他几近绝望之际，他会在魔族的地盘出现，跑出来救他，他们再度并肩，最后，他又为了他的一线生机，以身为偿。


    我的朋友，你可真傻。


    墨玉慢慢站了起来，忽然，一阵疾风驶过，几乎一瞬，一团淡青色光芒在伍晟未还冷却的躯体上方一晃，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


    “哥，不想看看，他有什么秘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