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打更女娘

    第三次经过那棵高大的香樟树时,程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条路,我们刚刚是不是走过?”


    “嗯。”宋凌舟有点儿郁闷,他想过那个猪神的庙府可能会有埋伏会有危险,但却没想到危险没遇到,他们便迷了路。


    明明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就是走不出去。更加麻烦的是,现在太阳早已经落下山了山上漆黑一片,那些草木也都看起来一模一样,两人走了半晌结果却是在原地兜圈子。


    程宁走累了,干脆靠着大树坐了下来,“我们大约是入了灵瘴了。”


    宋凌舟挨着他也坐了下俩,不解问道:“灵瘴?”


    程宁知道这位公子哥定然是没听过这等民间传言的,便好心地解释道:“老人们常说,山上的草木受日月精华,时间久了就会生出‘灵’来。无数的‘灵’聚集在一起,便成了‘瘴’。草木本弱,可是一旦成了‘瘴’便算是成了这片山地的主人了。听说啊,之前有人误入了灵瘴,走了几天几夜没走出去,最后饿死在了里面。等人们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绕圈,就如同我们一样。”


    宋凌舟:“这种胡乱编造的故事你也信?”


    程宁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让他也坐了下来,“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先歇会儿,我走不动了。”


    宋凌舟:“你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较弱?”


    不说程宁本就不是男人,但说他每晚打更,体力不说卢县最好,但是比起叶临远他们那种读书人可都要好上不少。所以宋凌舟这么说,他心里是十分不服,“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从小有校场有师傅可以陪你练武?”


    宋凌舟奇道:“你怎知我小时候的事?”


    程宁:“这不难猜啊,你年纪轻轻便有这一身的功夫,必然是自小的童子功,那可不就是少不了师傅陪练么?至于校场么?那晚,嗯,就是我让麦子撞鬼吓你那晚,你断竹当枪,那是军营对敌的招数,所以我才猜测你应该是长在军营之中。”


    宋凌舟笑了,“哦?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那阿宁再说说,你还猜到那些事?”


    程宁:“你嚣张跋扈,挑剔刻薄,吃穿讲究,应是出身富贵人家.....”


    宋凌舟听他这一通分析,直接黑了脸。


    程宁:“你身为县尉,却得县令大人十分宽待,他甚至对你有几分讨好,想来你的出身不会低。你对中原官场陋规不熟,可以看出你在中原的时日不算久,加上刚才说的,你自幼长在军营之处....所以我大胆推测你是武将之子,且你爹或者你祖父的官职很高。”


    宋凌舟:“所以呢?”


    程宁的声音淡淡地,似乎在描述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朝中只有一位三品以上的武将姓宋,所以你是定国公宋庚权之子,但是你又混得如此差,所以应该不是嫡子,我猜你是定国公的庶子!”


    “啪!啪!啪!”宋凌舟忍不住鼓起了掌,“阿宁,你真是让我意外。不过听你这话似乎地朝廷的情况很了解啊?”


    程宁:“大人过奖了,都是听说书的讲的,不过我有一事不太理解,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宋凌舟:“何事?”


    程宁:“按理说,定国公镇守边疆,你在军中对仕途更为有利,为何孤身入京?”


    “懂得还挺多。”宋凌舟有些诧异他一个小小打更人竟然如此懂仕途升迁之道。


    程宁说得对,对宋凌舟来说此生的志向也是杀敌报国。如果不是为了查清至交好友的死因,他是断不会踏入那污糟的朝堂半步的。


    十多年前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因病离世,他虽伤心天妒英才,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也慢慢接受了。可是就在前两年,有次巡逻边防之时他意外救了一个晕倒在沙漠上的男人。


    那男人原是宫中的太医,因被仇家追杀才不得已逃到了沙漠之中。从他口中,宋凌舟听说了一种毒药,欢颜散。他听名字稀奇,便顺口问了句:“既然是至毒为何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那人说:“说是至毒是因为这种毒无色无味杀人无形,且无论仵作如何查验都不会查出异常来。但是在死后的第三天,死者的尸体便会欢颜花一样呈现为粉色。”


    那模样与自己好友死后的症状一模一样!自那时起,宋凌舟就明白了好友的死绝不是什么急病而死。为了查清真相,他放弃了军职入朝进了大理寺。


    此事机密牵扯甚广,他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程宁,所以他干脆岔开话题,“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如此善观察推理,那晚雨夜的贼人,你当真没更多线索了么?”


    程宁迎向他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若是我提早发现异常,也许杨仲昌就不会死,我也很后悔那晚没有追上那贼人......可是,那晚我当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宋凌舟:“好,你既如此说,我便信。”


    程宁叹气道:“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我们还能不能走出这个灵瘴才是首要问题。”


    宋凌舟抬头看了看这些黑夜中草木,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嗷呜~”他刚说完话,就听到一声狼叫声从正前方传来过来,紧接着十多匹狼从四面八方快速地朝着他们奔了过来。


    “看到了吧?”程宁站起来苦笑说道,“老人说,林中的动物久居于此,并不会在灵瘴中迷失。相反的,他们还会喜欢挑灵瘴惑人之时来捕食!”


    狼群在距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们似乎并不急着进攻,反而在头狼的带领下,慢慢收缩着包围圈。


    宋凌舟也站了起来,淡定地问道:“会爬树么?”


    “啊?”还没等程宁明白他的意思,宋凌舟的右手臂已经揽上了程宁的腰,带着他飞身上了树。


    两人此时姿势太过亲密,这让程宁有些不自在。他想用胳膊隔开点儿距离,让自己的呼吸更畅快些。可是却忘记了,此刻他的脚下只有一根圆滚的树枝,动作一大,自己差点儿掉下去不说,宋凌舟都被他带的身子晃了晃。


    “别动!”宋凌舟调侃道,“除非你想早点儿解脱。”


    程宁低头看了下,狼群已经走到树下了,正围着树嘶吼乱叫。


    “抱歉。”看到那么多尖厉的牙齿,他立刻老实了,双手紧紧地环住宋凌舟的腰,生怕自己掉下去。


    “你,干什么?”两人的身体彼此交叠,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宋凌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狂跳了起来,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暧昧不清的暗哑。幸好程宁现在紧张得很,根本顾不上这些,不然还真不好跟他解释。


    程宁搂得更紧了,“别那么小气,让我抱一会儿,我怕我会掉下去。”


    宋凌舟身体的某处再次诚实了,他此刻懊悔极了,十几匹狼虽然自己如果拼命一搏的话,纵使会受些伤,也好过现在这尴尬的境况。


    就这么煎熬了有一刻钟,程宁忽然紧张地大叫了起来,“啊,啊,他们,他们爬上来了!”


    原来狼群饿了多日了,如今看着猎物就在眼前,实在不想放弃,便试着看能不能爬起来。更让程宁担心的是,随着狼群的嚎叫,狼群越聚越多,树底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绿色的眼睛。


    “别动!他们上不来。”宋凌舟声音愈发的暗哑,显然忍受得极为辛苦。


    “真的上不来么?”程宁还是有些不放心。


    宋凌舟:“嗯,上不来。”


    就在程宁准备松口气之时,忽然瞥了旁边一眼,只这一眼,他就白了脸色。只见他们旁边的树枝上,一条青黑色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感受到他的紧张,宋凌舟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别怕。”


    程宁凑近宋凌舟,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右边树枝上有蛇!”


    几乎同时的,那条蛇直起了身子朝着二人攻来,宋凌舟也拔剑向着蛇砍去。毒蛇被砍成了两截,他们二人也因为失去平衡从树上掉了下来。


    “这下完了!”看着数十双绿色的眼睛,程宁沮丧地想着。


    宋凌舟将程宁护在身后,手上的剑被他使得飞快,一瞬不停地应对着狼群的进攻。


    血型味儿彻底地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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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的野性,前面的狼受伤了,后面就马上就又有新的狼扑了上去。几番搏斗下来,宋凌舟一个不查,就被一匹灰色的狼抓伤了肩膀。见猎物受了伤,狼群的进攻更加猛烈了。


    宋凌舟忍着剧痛挥着剑,可是受伤的肩膀让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对着程宁说道:“一会儿,我给你闯出一条路来,然后你就赶紧跑,不要回头。”


    老实讲程宁有些感动,心道宋凌舟之人虽然刻薄毒舌,但还可以勉强算是一个好官。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先想着他这个百姓。


    “大人,我们一起走!”程宁趁乱捡起来一个枯树枝胡乱地挥舞着。


    “别废话,就是现在,跑!”宋凌舟瞅准一个时机用尽仅存的力气向前劈去。剑气带着浓浓地杀意,让狼群胆怯地避开了一条路。


    “赶紧跑!”宋凌舟咬牙说完,就一头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程宁没跑,反而站在了他的身侧,举起了手上的......枯树枝。见厉害的敌人死了,狼群再不怕了,那条宋凌舟拼死劈出来的路再次被狼群堵死了。他们再次朝着宋程二人缓缓围堵了上来,他们似乎很喜欢看猎物恐惧崩溃的表情,并不着急吃了他们。


    “咱们要不商量下?我放过你们,你们也放过我们,咱们就当啥也没发生,成么?”程宁对着狼群念叨着。


    也不知是狼们没听懂他的话,还是不屑回答他,逼近的步伐并没停止。


    “那好吧,那你们也别怪我啊.....”他邪魅地一笑,然后猛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口中低喝道:“离火!”


    程宁自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还在宫中住的时候,有次睡觉的时候做梦,左手无意识地随意地挥了下,就把自己的寝殿烧成了灰。当时皇帝正因为妖人作乱而疑心疑鬼,照顾他的嬷嬷为了不让其他人知晓他能驭火,便推说是烛台倒了才引起了走水。


    后来太后知道了走水的事,看着他一手的血泡心疼地不行,从此便不让在他的宫中放置烛台了,改用夜明珠照明。


    按照程宁的想法,他的手中此刻应该会出现一个火球,狼群看到火球自然地就会退开了。可惜地是,想象中的火球没出来,只一个火星子在他手上亮了一下,很快就又熄灭了。


    嗯,他刚才之所以没敢冒险用这招,除了怕让宋凌舟知晓自己的异常,主要还是自己没信心能完全驾驭它。这些年他尝试过不少次,大约十次里能有五次能唤出离火,其余时候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这个事儿富贵没少嘲笑他。


    头狼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疑惑这个“人”在折腾什么。


    “不好意思哈,我还没完全掌握这门手艺,准头不太够.....”程宁尴尬地对着头狼解释着。


    头狼龇了下牙,似乎是在骂眼前的这个家伙太无聊了。它这个表情像极了自家那个爱翻白眼的富贵,程宁当下也忘了尊重人家了,指着头狼骂道:“你刚才那表情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啊?”


    头狼也失去了耐心,低吼了一声,后腿一弯准备扑上去。


    “离火!”见自己小命真的危险了,程宁赶紧再次伸出手高声喊道。


    这次老天没辜负他,一团熊熊燃烧的青色火球自她手中射出,直接射到了头狼的脑门上。离火非凡间之物,毁灭性也远超普通的火焰。只见那狼一触到火球转眼就成了一撮灰烬。


    看到头狼连骨头都没剩下,其他的狼再也不敢进攻了。随着一阵“嗷呜”的叫声,一匹狼夹着尾巴转身逃了,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最后所有的狼都逃得影子都不剩。


    狼群也不傻,对面那哪是猎物啊,明明是索命的阎罗。算了,算了,饿死总比烧死强,还是先逃吧......


    程宁拍了拍手,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凌舟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舍命救我啊?”他这个人,比人对他不好,他也习惯了,所以不会太难过。但是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总想着报答人家,恩情比薄待更让他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