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猝不及防。


    率先听到声响的是王巍，只见他一奔子从座位上窜起来，“操，那不是小伟吗。”


    在座众人随声望去，就看到二层楼梯处，冯艺伟与常茂山两伙人推搡在一块。


    “赶紧着，快去看看！”


    廖青云相当护短，加上表弟自小围着他转，天然亲近，此刻见到弟弟被围，哪有别的心思？


    还是张青阳更为理智，他对着侯菲叮嘱：“你们几个姑娘就别往跟前凑了，注意观望，要是不可控了，记着联系你三叔。”


    侯家三叔，是肇阳区区长，而俱乐部所在的工体，正处在肇阳辖区内。


    侯菲点头应下的同时，内心难掩惊诧，他自小离家，怎么都有十七八年了，还对京里各家的事情了解？


    “冒冒失失的，都跟我后头。”张青阳自然担起了身为兄长的责任，对廖青云等人嘱咐：“先把人拉开，别闹大。”


    说着话，也不等几人答应，带头大步朝着对峙双方走去。


    在冯艺伟喊人的当口，跟常茂山一道来的煤炭商人们，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年月，在晋省的地界上，经营煤矿靠的不仅仅是钱财和关系，哪个背后不养些人手？见着好友有难，肯定八方支援，他们大手一挥，就有几个腰间鼓囊的保镖，朝着常茂山靠拢。


    冯艺伟只是布车的小股东，正儿八经的老板，还是前些年街面上游荡的顽主，经过几次严打，依旧生存下来的人物，自然有自己的能量。


    随着冯艺伟高呼，看场的打手也迅速聚拢而来，两伙人各不相让，又同时保持着理智。


    张青阳带头过来时，他们还在吵着，打手举起手里的棍棒，保镖把手放在腰间......


    冯艺伟说：“常胖子，你丫是谁的碎催，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我们俱乐部开张，你能来安稳喝酒，我肯定欢迎，但丫要是来捣乱，给哥们儿上眼药，咱就得说道说道了。”


    常茂山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冯老板，您说什么我不清楚。话我早就给您说到了，我只想给陈薇介绍些资源，这也有错？”


    “成，嘴硬是吧，场子里闹起来不方便，咱外头茬去。”


    “小伟。”眼见表弟越说越下道，张青阳直接打断：“什么年月了，跟谁学的这套？”


    对于这位表哥，冯艺伟尊重有余，亲近欠奉，“大哥，您甭管，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解决这几头蒜，半小时的事儿。”


    “嚯，京爷说话就是硬气。”


    一个晋省煤炭产业排名前几的老板听不下去了，开口嘲弄：“您是准备了几顶帽子，还是预备了几双破鞋，或者想给我们挂着牌子游街啊？不看看什么年月了？人不大，口气可不小。”


    “少跟这儿蹦子儿，有他妈你哭的时候。”


    “小伟，少说两句。”眼见张青阳脸色越来越沉，廖青云只能上前，把表弟拉到自己身边，随后神色复杂的看向常茂山：“老常，前段时间看新闻，你公司不是开港岛那头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家在这儿，根在这儿，故土难离啊，听您这话音儿，我还不行回家了？”


    廖青云挑了挑眉，没想到常茂山竟敢如此硬气的跟自己说话，真以为靠上了那头，就能肆无忌惮了？他刚张嘴，就听堂哥说道：“常总是吧，我这弟弟怎么招惹您了，弄这么大阵仗？”


    常茂山狐疑了片刻，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我只是想跟老友叙旧，您这弟弟就甩了我一巴掌，搁旧社会，都没这么不讲理的吧？”


    “小伟，有这回事儿？”


    “大哥，你甭听他放屁，他就是......”


    “我问你，是不是打了他。”


    兀自被人打断，冯艺伟梗了梗脖，应了一声：“嗯”


    “道歉。”


    “啥？”


    不仅当事人懵了，跟张青阳一道过来的众人，都有些拿捏不准这位‘太子爷’的意图，好端端的道什么歉，不就是给了一巴掌么，更何况事出有因，对方挑衅在先。


    “哥，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他他妈......”


    “还叫我一声哥，还认这份情，你就听我的。”


    张青阳的声音很平静，但这份坚定，却是谁都没有办法忽视的。


    廖家规矩很重，加上老爷子对于这位长孙有多偏爱，无论二代还是他们三代，心里都有数。


    “对不起。”冯艺伟狠声说着，心里怎么想怎么压抑。


    廖青云也有点看不过去：“哥，是不是？”


    “有啥事儿，回家了再说。”


    说完，张青阳看向常茂山：“常总，满意吗？”


    没等常茂山说话，他的朋友就在一旁大叫：“老常还挨了一嘴巴呢！”


    张青阳点头，笑呵呵的说：“小伟，过来。”


    冯艺伟不忿的来到张青阳身边，没等说什么，就听“啪”地一声，左脸登时火辣辣的疼，耳朵更是嗡嗡作响。


    这个巴掌，不仅给冯艺伟打懵了，在场众人，无不怔在当场！


    真响，真狠！


    又让人看不出意图。


    “常总，这下满意了？”


    常茂山许多年没有感觉过什么叫慌张了，这一刻，汗珠却顺着他的胖脸流下，“不至于，不至于，本来就没多大的事儿，内什么，您忙，您们忙......”


    他不认识张青阳，但廖青云还有冯艺伟这哥俩，还有他们身边那几个年轻人，他可是知道什么身份。


    原本，老板也是授意让他给这俱乐部添点堵，但一定要注意尺度的，这会儿廖家的外孙子挨了巴掌，他想想就觉着肝颤。


    “张青阳！”冯艺伟怒了，“你他妈什么意思，我管你叫哥，你就真把自己当哥了？”


    “小伟，住嘴！”廖青云赶紧把表弟拉到一边：“都听大哥的，闹下去当心让老爷子知道。”


    “......操”


    张青阳乜了那头一眼，没有理会，转而对常茂山说：“远来是客，常总不喝几杯就走，倒是我们招待不周。”


    没等他开口，张青阳就对王巍说：“鼻涕虫，去把咱们桌上那两瓶洋酒拿来，我跟常总喝一杯。”


    王巍应声而动，片刻小跑回来，手里拎着两瓶洋酒。


    张青阳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两下，笑嘻嘻道：“常总，这个您喝的惯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改开这二十年里，常茂山从一个工厂小工，到下海折腾，见识过太多人物，经历过的波折，足够写一本人物传记。


    见着张青阳的举动，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一张胖脸皱成一团：“喝的惯，喝的惯。”


    “哦，这就好。”张青阳笑了，很灿烂，他拿着酒瓶，几步就走到常茂山身前。


    “咣。”


    酒瓶很结实，没碎，但常茂山的地中海，却冒出一股热流。


    “质量不错。”张青阳说着，正准备来第二下，就见人群中有个保镖，掏出了一柄黑色铁疙瘩。


    “96年全面禁枪，还敢把这东西拿出来？常总，你这几位朋友，有点意思。”


    “收起来！”常茂山赶忙朝着自己那几位朋友低吼：“这儿没你们的事，都听我的。”


    “张......张少爷，您别介意。”


    “你倒是通透，但这第二下，你免不了，我弟弟打你的事儿了了。可你不开眼，拿我们廖家做筏子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说着话，张青阳又对着常茂山的脑袋，来了第二下，这一次，瓶子碎了。


    “告诉你背后的人，有什么事儿，明面上来，弄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不上台面。”


    常茂山脑袋上的血，顺脸混着汗珠淌下，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擦，“您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成，那你就去医院吧，还有瓶酒，有功夫了再请常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