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是被热醒的。


    天还没亮，她才睡了两个时辰，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披着衣衫出门，发现外面月光正盛，康老太太居然也没睡，正跪在团蒲上，口中念念有词。


    她凑过去一看，竟然是昭阳公主的牌位。


    “康婆婆，怎的不睡？”


    康婆婆没出声，跪在团铺上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等她祭拜完，才开口。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她很像。”


    如意点头，不语。


    “她是亲自奶大的孩子，若是还活着，应该也和凝雪一般大，我这老太婆可能天生没有子女缘分，如今你跟着我过日子，我怕也是要遭殃。”


    “康婆婆，别这么说。”如意顿了顿，又问，“你能和我说说她的事吗？大家都说我们像，可我一点都不了解她。”


    康婆婆示意如意扶自己起来，如意连忙过去扶着。


    “她啊，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金枝玉叶，其实她过得十分艰难，她母亲早逝没了庇护，皇后娘娘并不喜欢她，她就像皇宫中的孤草，随风飘摇，连一些资历老的宫女太监都能欺负她。”


    “可是啊，她并没有因此意志消沉，没日没夜都躲在藏经阁里念书，偶尔还跑去东宫偷听皇子们上课，就这么上进的一个姑娘，可惜有一个雍皇这样的爹啊！”


    如意问：“康婆婆，十天后就是寿宴了，你可真的准备好了？”


    康老太太点头，“这么多年，我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若有一天可以公之于众，我死而无憾。”


    如意拉着康婆婆的手，“婆婆，你要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与你相识可能就是公主在保佑着，若不为她沉冤得雪，我于心不忍！”


    月光照在这座破败的小院中，昭阳公主的牌坊在月光中如此静谧，如意走上前拜了拜。


    “公主殿下，保佑我们，一定要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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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瑶正抱着孩子在驿站的房间内嬉闹，屋子里的仆从们正在忙碌的收拾着的行李。


    小王子刚过了白天，正是最亲人的时候，每日粘着虞瑶。


    虞瑶第一次当妈妈，对着这么一个可爱软糯的小团子，只觉得怎么爱护都不够。她将小王子抱在怀里，小娃娃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妈妈，双手挥舞着表示着自己的开心。


    原来当妈妈的滋味是这样的。


    虞瑶对母亲的记忆非常遥远，母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她对母爱的理解更多的竟然是来自如意。如意教她学医，告诉她女子当自强，最重要的是，帮她找到了杀死母亲的凶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意其实只比虞瑶大八岁，可在虞瑶心中，如意就是和母亲一样的存在，甚至比自己那总也办不成事的父亲要强上许多。


    屋子里来去匆匆的仆从们忙着布置这座驿站，这是他们的王妃带着王子第一次远行，整个驿站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护卫守护。


    姬鸿光一迈进屋子，仆从们就识趣得离开，把房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瑶，明日就有雍国的使臣接应你，我就不能送你了。”


    虞瑶点点头，眼神都不曾落在他身上，只配着小王子玩闹，小孩“嘻嘻嘻嘻”的声音不断，对这次出远门十分兴奋。


    姬鸿光对虞瑶的冷淡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过去搂着她，“怎么又闹脾气了？”


    虞瑶眼睛都不抬，“只给一万精兵，你就不怕雍皇直接把你儿子给杀了。”


    姬鸿光笑笑，“那你不带王子过去不就行了？”


    虞瑶冷哼一声说，“百日宴那天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他已经被你的叔叔伯伯给毒死了，我不在身边，他在南华国怕是死得更快。”


    的确，半个月前的王子百日宴，当时他们两还在为带不带王子争执着，可那天王子的药膳被人下了毒，姬鸿光终于还是答应让虞瑶带上王子。


    他自己实在分身乏术，王位不稳，他需要稳定朝局。


    姬鸿光皱眉，“你带这么多兵力去雍国到底想做什么？”


    虞瑶侧过身子，让王子坐在自己的臂弯里，露出一个笑，“帮你统一两国，你信吗？”


    姬鸿光噗嗤一笑，过去将母子两一起搂在怀里。


    这么多年追逐权利，有了孩子以后他突然开始羡慕那些田间地头的庄稼汉了，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多么幸福啊。


    虞瑶现在对姬鸿光态度差了很多，不再处处讨好，偶尔两个人还会因为孩子生病吵得不可开交，不知为何反而让姬鸿光觉得，虞瑶对自己也有了几分真情。


    虞瑶仍由他搂着，嘴里却没有放弃继续和他谈筹码，“把兵符给我，若有事，我得知道有人能护着我们逃出来。”


    姬鸿光犹豫了，不是别的，他担心有人觊觎这兵符，反而害了她。


    虞瑶见他不肯，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不说话。


    只有这种时候，姬鸿光才意识到，她还是个小姑娘，有自己的小情绪。


    姬鸿光哄了两句，见她仍旧不理，只能叹了口气，离开。


    夜里，虞瑶带着孩子睡了，乳娘在屋外候着，驿站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姬鸿光处理完最后的政务，上楼准备和母子两道别便返回王都。


    虞瑶没有睡着，她心里只想着那兵符，若没有这东西，她前去京城毫无意义。


    姬鸿光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虞瑶就笑了。


    机会来了。


    姬红光看着虞瑶和小王子蜷成一团睡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想到自己要和母子两分别，不舍和烦忧马上又爬上他的脸庞。


    他轻轻走过去，在小王子稚嫩的脸上亲了亲，又给虞瑶盖好了被子，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有万分的不舍。


    虞瑶轻哼一声，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你来了。”她将小王子在被褥里面放好，然后抻着身子做起来说：“桌上是我今日给你熬的安神补气的药，你喝了吧，我看你这几天黑眼圈重的很。”


    姬鸿光心中一暖，“这种小事，怎么还亲自做。”


    虞瑶笑了笑，“我也不想亲自做，可我担心又有人投毒，这段时日我和王子的吃食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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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亲自准备的。”


    姬鸿光在虞瑶额头上亲了亲，“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等我把南都这边处理好，我亲自去京城接你们。”


    虞瑶点了点头，没说话。


    姬鸿光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被那酸涩苦味熏得皱眉，虞瑶见他五官皱在一块笑了笑，递给他一颗糖，“多大的人了，还讨厌喝药，回了王都得好好照顾自己，为何小王子还指望你呢。”


    姬鸿光就着虞瑶的手吞下那颗糖，舌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指，“娘子，你是不是忘了，南华国最出名的就是巫毒，你药里的那点毒，可伤害不到我？”


    虞瑶骇然，随即从枕头下拿出匕首往前一挥，姬鸿光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笑着说：“这是你第几次要杀我了？都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稳重。”


    虞瑶只错愕几秒钟，立马恢复以往的表情，手一松，匕首掉落，被姬鸿光接住。


    “既然知道有毒还喝，有病。”虞瑶说话闷闷的，仰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姬鸿光笑了笑，“这么快就放弃了啊，这不像你啊。”


    “明知道不会成功还要做，我也有病。”虞瑶懒得搭理她，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姬鸿光，不想说话。


    “我知道你要什么，可你护不住那兵符，你们雍国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拿着兵符只会更加危险。”


    虞瑶还是不理她，姬鸿光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凑过去低着头看她。


    霎时，虞瑶猛地抬头，吻住姬鸿光，他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味道传入他的口中，等他要推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国王殿下，其实那一碗，是解药，不然你已经死了。”虞瑶的声音在姬鸿光耳边响起，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如此昏死了下去。


    虞瑶拍了拍他的脸，从他的贴身衣物内侧拿到了兵符，“夫君，好好睡一觉，我还舍不得杀你。”


    第二天清晨，姬鸿光醒来的时候，虞瑶已经带着王子和虎符启程了。


    他拍了拍自己因为中毒而疼痛炸裂的头颅，心想，“终究还是低估了虞瑶，这女人总是能摸透自己在想什么，可我却总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马车内，尤柏晨和林寒风正等着虞瑶的命令。


    “柏晨，你拿着虎符返回南华国调兵。寒风，你跟我继续往京城出发。我们在中洲境内集合。”


    “雍国，要改姓了。”


    虞瑶两句话说完，尤柏晨和林寒风都震撼不已。


    “可是，若大军压境，雍皇发现了该如何适合？”尤柏晨追问。


    虞瑶说：“放心，雍皇不会知道的，师父都计划好了。”


    林寒风的记忆中，尤如意还是南都不受待见的次女，如今却成为虞瑶口中运筹帷幄的谋士，实在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郡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若无内应，我们都有可能全军覆没，是否需要询问虞将军？”


    虞瑶冷眼看着林寒风，“难道你觉得我爹这藏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的燕王，能决策如此大事？”


    两人不敢说话，分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