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熊晓庚极有耐心地陪着贝姬，无论她如何攻击，只是防御，似乎根本没有想要击败她的心思。贝姬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诅咒之爪虽然很强，但也是有极限的，她的极限刚好和进入暴君姿态第一阶段的熊晓庚持平。贝姬的狂乱攻击被固守的熊晓庚全部接下，后者能量的恢复速度由于暴君姿态的附加，远比贝姬要快，所以这场消耗战的最终结果，已经注定了是贝姬的败北。


    熊晓庚不能杀死贝姬，无论这个小女孩怎么暴走，她到底还是重要的“物件”，培养绝对生物兵器的组成部分之一。所以，熊晓庚只是希望通过拉长战斗时间，让贝姬感受到实力差距和些许绝望的方法，让她重新冷静下来。


    事实上，贝姬也的确冷静下来，最后一次拼尽全力的攻击之后，脱力的她被迫解除了血魔法的诅咒，身体遭受严重的反噬，停下了攻击。倒地的贝姬咬牙，望着天上始终一脸轻松的熊晓庚，心中充满了悔恨。


    要是自己能再强一点，就可以带温妮出去了。


    “于是，冷静下来了吗？”熊晓庚这样问道。


    “……这件事情跟温妮无关，人是我杀的，她还阻止了我。”因为褪去了血魔法的诅咒，贝姬也重新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暴走的过程，对于一个“物件”来说，是非常严重的过失，“惩罚我一个人吧，不要针对温妮。”


    “惩罚的话，原本也没怎么想，毕竟这样对你们，你们会有反抗也正常，暴走杀人也在意料之内。”熊晓庚出乎贝姬意料地说道，“倒不如说，如果你一直孬弱地忍着，不表露出血性，我们反而会感到烦恼呢。”


    空气有些凝固。


    “你们……你们这些魔鬼……”在之前暴走的时候，贝姬的确从杀戮中感受到了愉悦，但事后她也意识到，那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血魔法对精神影响造成的结果，换句话说，是创造者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一个沉醉于杀戮狂欢的“矛”。


    “不要因为杀人而有负罪感，你应该习以为常。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不杀人的人，因为大家都是罪人，罪人杀罪人，死人杀死人，死得其所，没有怨言。”熊晓庚说出了在贝姬听来完全是无稽之谈的话，“就连你的妹妹，也杀过人呢。”


    “停下你的胡言乱语！她怎么可能杀过人？！”贝姬火了。


    “就在刚刚，她杀死了原本的自己，以及真实的你。”熊晓庚笑着说道，“在她挺身而出阻止你暴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杀死了两个人——想要顺从本心和你一起反抗甚至是参与到杀戮中分发泄仇恨的温妮，以及与仇恨无关只是沉醉于杀戮的贝姬。”


    空气有些凝固。


    “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东西？拿下来。”熊晓庚突然注意到了贝姬左手戴着的戒指，这样问道，“你们不需要这种多情的东西，顺便把温妮的也拿下来，都给我。”


    贝姬愣住了，低头看向戒指，没有动。


    “是不是想被我拍一下？事先告诉你，结果不会比那个龙族好多少。”熊晓庚不耐烦了，“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弄这些东西，看来不经常管管，就会松了啊。”


    贝姬没有说话，默默地摘下自己的戒指，然后来到昏迷的温妮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了声几乎听不到的“对不起”，之后替她摘下了戒指，转身丢给了熊晓庚。


    “然后，这是加强版的约束项圈，自己戴上。”熊晓庚把两个银戒指捏成一团，庵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两个黑色的项圈，丢给了贝姬，“虽然说希望你有血性，但我们也希望你们能乖乖听话，不然每次都会变得很麻烦，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明白吗？”


    贝姬看着手里的项圈，出神。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响，厚重的岩层被掀开，上方露出了明亮的光。


    有人来了。


    “暴露了……嗯？计划变更？怎么不早点说？好吧，帝姬那里我会瞒过去的，按照约定，一切以您的计划为优先，东叔。”熊晓庚突然开始对着手臂自言自语，好像那里有什么通信装置一样，随后就迅速钻入突然打开的空间裂隙之中，消失不见。


    地下室打开的天花板上面，有光落下来，还有数个强大的气息也落了下来。


    真龙种史通，水精灵伊娜，风精灵金——终古柱，泛水柱，疾风柱。


    八灵柱中的三个下来了。


    “好家伙，这里还真是一个窝点，早说过入境检查要严格，东邪那家伙就是不听，不知道在跟什么执着。”史通下来之后，并没有朝贝姬和温妮那边看，而是直接朝着那个被贝姬打成濒死的黑色真龙种走了过去，用能力做了简单的治疗处理，然后问道，“我是史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用来干什么的，刚刚又发生了什么，全部都交代清楚！”


    “嗯？史通殿下？”那人清醒过来，意识到是和自己同属龙族的八灵柱之后，直接慌了，“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这里应该是相同隐蔽的……”


    “那个女孩引动了血魔法，龙烛正巧感觉到了，还有刚刚地下震动那么大的响声，谁感觉不到？”史通反问道，“我让你快点交代！”


    贝姬愣愣地看着，没有想到，八灵柱竟然还真的赶过来救她们了。


    “孩子，你没事吧？别害怕，我替你们治疗。”伊娜上前，施展自己的能力，用水波包裹了两姐妹的身体，开始了治疗，“我们是灵族的管理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替你们讨回公道。”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这些家伙已经折磨我们一年了。”贝姬阴沉着脸，即使得救也没有丝毫的轻松，“刚刚，还有个很强的家伙跑了。”


    “跑了？去了哪里？”金问道。


    “不知道。你们八灵柱不是灵族最厉害的吗？那几个人还抓不住？哦，好像一开始就没发现，那想要你们抓住还真是不合理的要求。”贝姬的话语尖酸刻薄，充满了抱怨和愤恨，“早来我们就不用遭罪，晚来我们就不用你们救了。”


    “……为什么？”伊娜愣住了，于是问道。


    “死人还用你们救。”贝姬白了伊娜一眼，然后走出了水波的治疗范围，“你治好我妹妹就可以了，她受伤比较重。”


    “好歹是我们拯救了你们，却是这样的态度吗？”金受不住了。


    “你管这个叫拯救吗？顶多也只是弥补过失而已，你知道还有始源几个地方在做这样的人体实验吗？”贝姬冷笑道，“学着人类建立起这样的制度，到底还是不能用人类的标准要求你们……不对，人类自身也从来没有彻底解决内部矛盾的问题……”


    “内部问题……我们一直在努力让灵族变得更团结，让制度变得更好……现在已经开始全面排查了，如果还有其他的地方，马上就能找到。”金反驳道，“至少，你们姐妹俩活下来了……”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贝姬充满厌恶地，冷冷地说道，背过身去。


    “我说你……”


    “够了，金，的确是我们有错在先。”伊娜这样说道，“都别说了，没什么意思，现在先把现在的事情做好吧。”


    这个时候，史通走了过来。


    “……问出来了吗？”金为了转换心情，于是这样问道。


    “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这一处……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开始预谋了，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的确是我们管理上的问题。”史通这样说道，他显然听到了先前金和贝姬的争执，“孩子，我向你道歉，但我保证，我们灵族中只有一部分是对人类抱有敌意，对邪术魔法保有兴趣的，并且我们会很快铲除这部分人。我希望你们两个能留下来，作为我们的客人，由我们八灵柱直接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在这里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我们也方便补偿你们。”


    贝姬看了一眼史通，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温妮，沉默许久，开口说道：“我就算了，温妮她就拜托你们了，我还是讨厌你们，不想和你们待在一起。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才反抗的，我不想出了一个牢笼，又掉进另一个牢笼里。”


    “……她是你的妹妹吧？”伊娜忍不住问道。


    “我们的能力截然相反，性格也是，现在我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我们相性不和。她太善良了，而我，可能是因为血魔法的缘故，从刚刚开始，好像已经喜欢上流血杀戮，并且有些上瘾了。”贝姬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说道，“我们虽然是姐妹，但不适合待在一起——我也有些难以接受她那过分的善良，有点讨厌她。”


    “你怎么什么都讨厌？”金忍不住吐槽道。


    “我也讨厌自己，我讨厌人类，我讨厌整个世界。”贝姬抬头仰望，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以前一直失去的东西。


    “那，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哪里都可以，你们不需要担心我，也不要让温妮来找我，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爱她了——我会换一种方式爱她。”贝姬控制身体重心上移，缓缓离开，“以及，我不会忘记对你们的仇恨，我这十二年的痛苦，最终来源仍旧是你们，等到我哪一天有了足够的力量，我就回来报仇……”


    “什么啊！我们可是救了你们啊！”金忍不住说道，“你疯了吗？你一个人能做什么？要和八灵柱作对？要和整个灵族作对？那你还把妹妹托付在我们这里？”


    “也许吧，也许我真的疯了。和你们作对很困难，只有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我会下一盘棋，找到足够的棋子，然后对你们发起挑战。杀了你们之后，我会杀了温妮，最后自杀。”贝姬冷冷地说道，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告诉你们的精灵王和龙皇，他们的血液也被加到我们的身体里了，我们有他们的部分能力，我不会因此放过他们——在我完成复仇之前，不准让他们退位。”


    “你……”金气急败坏，她始终没能在对话上打败贝姬。


    贝姬没有理会她，飘然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血腥，从现在开始蔓延，永远……”


    涅格斯，白色房间。


    自温妮与贝姬成功逃出，第一次盅选实验失败之后，图书馆内的绝对隐蔽与安全空间，就成为了新的试验场所。这里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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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联的魔法师们直接监控，不再让精灵和龙族插手，虽然这样会少了人力物力的帮助，但至少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第二次盅选的进行并不成功。


    熊晓庚站在二楼平台，望着那只高飞的风筝，孤独的风筝，在偌大的白色房间内飘飞，凭借着来自上方四周墙壁的通风管道中吹出的冷风缓缓地悬浮飘飞。


    在这白色的、孤独的、空旷的、充满死寂与绝望的房间里，飞着这样一只彩色的、展翅的、高飞的风筝。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违和，因为没有笑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沿着风筝的长长的线，可以看到下方执线的白发少女，嘴角洋溢着天真烂漫的幸福微笑，正开心地望着自己手中高飞的风筝。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因为她是最后一人。。


    “高飞的风筝……吗？”熊晓庚自言自语，望着少女，怅然若失，“是不是方向弄错了呢？只注重精神力和脑力的话，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身旁的水晶突然亮起，从中传出涅法蒂的声音。


    “熊君，纸鹞那孩子，状况如何？”


    纸鹞，就是那少女的名字，并不是原有的名字，只是因为她喜欢风筝，所以得名。


    “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也没有什么反抗情绪……也许是这次没有强力管制和生死淘汰，让她没有多少反抗吧。已经可以开始最终阶段了，对人注魔，随时都可以开始……”


    “这并不是严格意义的第二次盅选，‘盅选’的性质没有体现出来，所以，注魔的术式不会适配，也必然不会成功——纸鹞的身上并没有背负死去的生命，她不会被邪术接纳。”涅法蒂首次对熊晓庚点明这一点。


    “……可您却坚持进行注魔。”


    “一开始也是我提出这个设想，这个结果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是失败——我想要注魔出一个失败的产物——你也知道，那个术式如果朝着那个方向失败，强行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吧？”


    熊晓庚看向纸鹞，那个放风筝的孩子，她在千万次笔试中击败了无数同年龄的天才，仅从这个年龄取得的成就来看，熊晓庚觉得，也许只有涅法蒂本人能够与之匹敌。甚至他曾以为，这个被指名留存性命与人性的盅选对象，会成为涅法蒂的继承人。


    “由于术式冲突，肉身会消散。”熊晓庚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也为纸鹞感到怜惜，心里并不好过，“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魔法师联盟建立也没多久，ITR的领导者就发来了联合邀请，想让双方联手，去对抗异染。看上去是两极对抗，但实际上，根据计划，这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场无意义的内战，所以就算要打，我们魔联也不会主动参加，或者进入主战场。


    “我没有完全拒绝，而是留了一丝余地，我们至少要在表面作出保持中立偏向友好的样子——ITR的组织性太强，缺少有效的管理中枢，所以我决定送他们一个法具用作后台数据处理的中央控制器——这样，异染和邪术教团有你，魔联有我，ITR也不缺人盯着了。”


    盯着……熊晓庚听着有些头疼，关于这些组织关系以及背后的最终目的，他弄不太清楚，毕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深层意义也许就只有涅法蒂和东邪知道。


    “正式的第二次盅选，你也要在这次注魔完成之后赶紧准备，那次就是认真的了，绝对不能出现第一次那样的情况，必须加强精神控制的管理——如果没有一个绝对的生物兵器握在手里，将来我们应对大事件，可是会缺少战斗力的。”涅法蒂又这样叮嘱，然后，再次把话题拉回，“所以，完成注魔之后，就把纸鹞送到ITR那里去。”


    “嗯？把纸鹞送到ITR那里去？那孩子注魔之后不是会肉身消散吗？那还送啥？”熊晓庚蒙了，“不是送一个法具吗？我还以为是什么核心一类的东西。”


    “差不多。我会插手注魔，让她身上精神力最集中，最精华，最强的部分保留——就把那部分作为保留生命力、人格、生命特征的特殊法具送过去，我们就送这个。”


    熊晓庚愣住了，他知道涅法蒂的意思，他下意识地看向楼下的纸鹞，那孩子还是天真浪漫地笑着，看着风筝。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


    有一阵风声呼啸而过。


    熊晓庚猛地抬头，通风管鼓风机的一阵强风，吹断了风筝的线，于是那风筝便缓缓落地，落入了平台之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耳旁，涅法蒂的声音随风与风筝远去。


    纸鹞只是看着，默默地看着，然后她抬头，看着上方的熊晓庚，没有去捡断线的风筝，只是低头，转身离开。


    她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消失笑容的少女，走向白色房间的另一道门，消失在视线中。


    “那要怎么送啊……”熊晓庚下意识地说出声，他只是自言自语。


    涅法蒂替他说出了心中已经知晓的答案。


    “只送大脑。”


    SendBrainOn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