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旺!

作品:《豪商·女强

    取得开门红的明月备受鼓舞,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了半宿,视线落在那四匹绫罗上。


    也该轮到它们了。


    次日早早睁眼,连蹦带跳跑去啃了客栈附赠的杂菜窝窝头,又回房洗漱,还特意请小二跑腿儿买了一盒洁牙粉刷牙。


    常要与客人贴近了说话,如今日益燥热,若气味不佳,熏着人就不美了。


    昨儿她走街串巷一整日,难免出了点薄汗,穿过的水田衣沾染些许气味,今儿便挂在房间内吹风,穿另一件更鲜艳明媚的。


    明月先去昨日遇见陈大姐的巷子,才喊一句,陈大姐便“嗖”一下从门内钻出,俨然等候多时了。


    “今儿果然有新料子么?”


    “我还能哄您不成?”明月笑着解开包袱,“瞧,比昨儿还多些呢。”


    陈大姐极满意明月先来自己这边的举动,这让她感受到无形的重视,就像昨儿单独送的那块五福捧寿一般,是有别于其他顾客的特殊礼遇。


    奈何强中更有强中手,几遍“江南丝绸”的口号吆喝完,昨儿专注于给孙子置办衣裳的王老太太又来了,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乐颠颠模样,“老远就听见了,来来来,我瞧瞧又有甚么好货。”


    陈大姐瞥她一眼,抿抿嘴,沉默着加快了手上翻捡的动作。


    这位可是懂行又大方的强敌,稍不留神,好货就会被抢走!


    王老太虽略有了点年纪,可一双眼睛极利,下手稳准狠,才翻几下便眼前一亮,先以三根手指轻轻捻动布片,然后拿起来对着光细看,“这几块料子的丝……”


    明月一看就笑了,还真是位了不得的老太太!


    “丝质格外细腻吧?”


    王老太点头,又摸几下,砸吧着嘴儿说:“看光便不一般,摸着也更软糯,更贴肉呢,可是有什么说法?”


    “这就是湖丝,丝质最好也最贵的一种,”明月笑道,“哪怕一样的织法和颜色,湖丝少说要比别的丝贵一半呢!达官显贵都喜欢这个,穿着尤其滋养肌肤。”


    “哦哦,听过,听过!”王老太恍然大悟,“之前布庄里就见人买过,乖乖,贵得很呐!”


    她立刻以与年纪极为不相仿的矫健将那几块月白色湖丝料子揣起,“正好给我孙子做贴肉的小肚兜。”


    单看普通丝已柔软非常,可湖丝一出……就好比,好比小水渠里随便捞的小鱼和大河大湖里养的一尺多长的大红鲤鱼似的,哪怕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好歹来。


    慢一步的陈大姐又羡又妒,眼巴巴望向明月,“可还有?”


    她少往绸缎庄子里去,自然不认识湖丝,也不知究竟好在哪里,但摊主如此推崇、王老太这般热爱,想必是极好的东西。


    明月遗憾摇头,“真没了。”


    卖布的也不是傻子,好料子当然先自己留着,即便有外放的,也早被当地客人翻捡过,剩给明月的实在不多。


    捡到宝的王老太立刻乐得合不拢嘴,陈大姐则沮丧极了,暗恨自己眼拙手慢。


    不过话说回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似此类近乎“挖宝”的售卖,实在考验人的经验和眼力。陈大姐本不如王老太手头宽泛,先少三分果断魄力,且对丝绸知之甚少,哪怕方才先一步瞧见湖丝小料,只怕也无甚想头……


    见时机成熟,明月拿出一匹整料来,“虽没有湖丝布头,我这里却有更好的,等闲还不舍得与人瞧呢。”


    两人就都凑过来看,果然异彩连连,又问价钱。


    “五两一匹,正经上等好罗。”明月道,“那边丝绸铺子里比这个略差些的还要六两呢。”


    她单枪匹马行走,不必纳税,又没有房租和伙计们的工钱开销,别看店里卖的贵,利润却未必有她高。


    两人眼中的神采飞速消散,陈大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王老太亦遗憾摇头,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想了下又问:“扯三尺做件短衫可使得?”


    一匹太贵,都够一个人一整年的嚼用了,咬咬牙倒是可以买一件的料子,夏日正好穿。


    明月对此早有预料,摇摇头,“这个不零卖呢。”


    布匹一旦裁剪开,你二尺、我一丈的,世人又计较,每片料子必要送些零头才好,且最后必剩下尺头,损耗太多,如今的她亏损不起。


    陈大姐不由咋舌,“这谁买得起?”


    有这个对比,王老太更觉那些几文钱的碎布片可爱,乐颠颠揣着八块湖丝料子走了,背影都隐隐透出几分喜气。


    明月装好铜板,收起整料,就听陈大姐仍不死心地说:“明儿你还在这里,若有湖丝,千万给我留着。”


    整料她是买不起了,好布头总要抢一点吧?


    明月嘴上说好,心中却不报甚么期望:王老太也在这附近住呐!您一次两次都抢不过,难不成三次就行?


    正说着,昨儿来买了缝荷包的姑娘又来了,还带着个新客,“哝,就是这儿了,我昨儿就是在这里买的。”


    回头客!明月大喜,十分热情,可看见新客的面相后便心生警惕:三角眼,薄嘴唇,非善与之辈啊!


    三角眼边看边嘟囔,“这样小……”


    明月笑道:“正是小的才实惠呢,左右咱们是缝荷包、抹额,裁剪大料岂不可惜?”


    三角眼掀起眼皮瞅她两眼,没作声,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


    昨儿来的荷包姑娘长相憨厚,似乎没注意到友人不快,正美滋滋自顾自翻看,“我娘也说昨儿那几块料子不错,软乎密实,想叫我缝个抹额戴呢!”


    明月就喜欢这种表里如一的客人,主动帮她选,“这个湖蓝的青山不老松如何?枣红的鹊登枝、藕紫的缠枝菊,都是极好的意头,还有这几块墨绿色的长生卷草纹,看似朴素,实则最雅致不过,厚墩墩的,正好挡风。”


    圆圆脸的荷包姑娘就笑,“我看哪块也好,都挑花眼了。”


    “那就都拿着,先让你娘挑最爱的,剩下的做好了卖出去,保管好卖。”明月亦笑道。


    荷包姑娘一琢磨,“倒也是。”


    左右她靠这个赚钱,好料还怕多么?


    正要掏钱,同来的三角眼却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傻子,人家糊弄你多买呢!”


    您可真会说话。明月笑容不变,“买卖你情我愿,怎么能叫糊弄呢?我也是想着好货难得,错过了可惜。”


    荷包姑娘还没说话,一直在旁边瞅着的陈大姐突然来了句,“那个卷草纹的你要不要?”


    她阴雨天就爱偏头痛,说得她也想做个抹额戴戴了。


    “有好几张呢,”荷包姑娘圆脸儿上满是和气,笑眯眯道,“咱俩分也够了。”


    陈大姐只拿了一张长条,预备着做抹额面,反面的里子仍用棉布。


    她到底不大舍得给自己花钱。


    三角眼见了,暗骂两人是傻子。这样上赶着,岂不叫这卖布的越发得意了,后头还如何杀价?


    荷包姑娘看着和软,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不管同伴再如何使眼色,依旧痛痛快快挑了十张厚缎子。


    “做荷包的圆片是四文钱一张,两张八文,抹额长条六文一张,八张是四十八文,一共五十六文。”


    荷包姑娘正数铜板呢,同来的三角眼突然也甩了六张过来,轻描淡写道:“抹个零头吧,二十文。”


    陈大姐嗖一下看向明月:昨儿我可是花了三百多文,一文钱没抹!要是今儿给这人便宜了,我,我就闹!


    明月直接就给气笑了,一共才二十四文,直接砍去两成!


    “已经够便宜了,当真抹不了,”她指了指陈大姐,“人家昨儿买了将近四百文的东西,还有街东头的王老太,也是好几百的买,方才又来,也是一个子儿没少。”


    三角眼撇嘴,“小气吧啦的,还做买卖呢。”


    “真不是小气,”明月叹道,“南北往返几百里,一个来回两个多月,路上舍不得吃舍不得睡,几次三番小命儿都差点没了,真真儿赚的辛苦钱。若您觉得合适呢,就赏脸拿几块,若不合适呢,也不要紧,做买卖嘛,原是你情我愿的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荷包姑娘和陈大姐听了,看她黑白泾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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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的脖子和脸,都默不作声给钱。


    三角眼自觉下不来台,甩手就走,“哼,不买了!”


    做买卖嘛,难免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明月早在自家布庄时便常遇到类似的,并不往心里去,麻溜儿收好三角眼甩下的布片,依旧与陈大姐和荷包姑娘说笑。


    临近晌午时,昨儿的孝女拉着两个与她有五分相的女人来,都比她年长些,“姐,你们瞧,可好看不好看?”


    她让明月依照昨天说的布片颜色、纹样摆了,姐妹仨叽叽喳喳讨论一回,痛快凑钱。


    那大姐不急着走,“姑娘,你再照差不多的给我拼一个,人么,要比我娘略矮胖些,身子短三寸,宽二分吧。”


    孝女一听就知道给谁,哼哼道:“你婆婆偏心你那小叔子,亏你们还孝顺……”


    大姐失笑,“小儿子嘛,偏疼也是难免的,况且我男人是长子,我婆婆给我们带了好几个孩子呢,没有一个不尽心,孝敬件衣裳也应当。”


    二姐便对孝女说:“听见了么,大姐才是聪明人,一家人么,哪里好算得那样清,你日后也学着点,相互迁就些罢。莫要整日吵吵闹闹的,一天两天还好,若整日吵,什么情分都散了……”


    三姐妹你来我往说了好一回,热热闹闹的,引得明月好不羡慕。


    若她也有个姐妹可以依靠,就好了。


    三姐妹走后,明月又在原地等了约莫两刻钟,没人来,便收拾起包袱,牵着骡子往别处叫卖。


    走到半路,腹中饥饿,明月见不远处有个卖芝麻胡饼的老爷子,过去买了两张来吃。


    见她也是行脚商人装扮,老爷子咧开不剩几颗牙的瘪嘴巴问道:“闺女,卖什么呢?”


    “绸子,您要几块不?”明月啃一口胡饼,喷香,就是忒干,直掉渣,噎得她直翻白眼。


    “我哪儿买得起呦!”老爷子缩缩脖子,连连摆手,重新蹲回树荫里。


    明月慢吞吞啃完胡饼,拍拍手上碎屑,打开竹筒狂灌水,末了一抹嘴,冲老爷子一笑,“走啦,您生意兴隆啊。”


    “兴隆,你也兴隆。”老头儿也笑。


    大青骡抖抖耳朵,跟着明月哒哒哒走远,短短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


    下半日在几条街兜兜转转,又卖了八张拼肚兜、六张糊绣鞋的,末了竟有一个老奶奶想给待嫁的孙女缝百家被当嫁妆,全要红色、紫色、橙色等暖色的厚缎子,明月今日带出来的竟不够。


    “我这就回去取,劳您略等等,稍后我直接送上门来!”


    喜出望外的明月一股风似的跑了个来回,终究没白跑,那老太太眯着眼睛,仔仔细细选了足足六百张!


    六百张!鼓囊囊的包袱皮都空了!喜得明月说了一车轱辘吉祥话,回去的路上直蹦高。


    真好!若天天都有这么个豪客就好了!


    “王老太四块,三十二文,陈大姐一块,四文,荷包姑娘五十六,三姐妹一百三十片加一百二十片,合计五百文……肚兜八张十六文,绣鞋六张二十四文,百家被卖的最多,六百片长条,几乎包圆,六文钱一张,合计三两六钱。”一天下来,明月说得嘴巴冒烟,两腿也泛酸,瘫在床上盘账“卖得四两二钱零三十二文,扣掉本钱和今日房费,纯入账二两有余……”


    明月满足地吐了口气,将钱袋子倒了个底儿朝天,整个人都扑上去,从床头蹭到床尾。


    啊,银子!总算见到银光进账了!


    要是每天都能挣这么多就好了。


    不过除了今天缝百家被的老太太,其余客人给的都是铜板,算上昨天的,如今她手头总共有将近四千枚铜板,近二十斤,堆得小山也似,太多,太打眼了,需得尽早往银号换成小银锭子。


    只是那四匹整料么……今儿也算试水了,结果不出所料。


    城东固然好,可平民多精打细算、多穿棉麻,便宜的丝绸碎布头倒还罢了,整料极难出手;而官员们的门槛,也不是自己一个野路子迈得进的。倒是城西多买卖人,乃出手整匹绫罗的好去处。


    只是,先往谁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