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翡翠笑着问，宽大优雅的礼帽帽沿下，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钟羽蓁。


    “因为觉得翡翠女士很温柔，像……姐姐一样。”钟羽蓁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乱点鸳鸯谱，她接过翡翠递来的甜点，甜甜地一笑，“谢谢翡翠女士！”


    翡翠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可爱的女孩子……比砂金还会撒娇呢。”


    莫名被点名的砂金一愣，无辜地摊摊手，正想说话，托帕踩着长靴走了过来：“这么巧？翡翠女士……您也在！”


    办事利落干脆的托帕到了翡翠面前，突然开始拘谨起来，惊喜的样子像个害羞的小女孩。


    钟羽蓁心想，她跟翡翠女士说话的时候，不会也像托帕这样激动吧？


    “坐吧，小叶琳娜。”翡翠温柔地示意道。


    “嗯。”托帕点头坐下，看了一眼好奇打量着餐厅的钟羽蓁，想起砂金前几天提出的邀请，没忍住问道：“匹诺康尼真值得你这么下血本？”


    砂金明白托帕意指何事：“真要在饭桌上聊工作的事情吗？”


    “我只是觉得，至少当事人有知情权。”


    翡翠把菜单递给钟羽蓁：“小羽蓁对吗？看看，要不要再点些你爱吃的？”


    很奇怪的场景，钟羽蓁接过菜单这般感叹道。


    如果是爹爹，他一下班就会离往生堂那些同事和胡桃远远的，绝不可能坐一起吃饭，还聊工作上的事情。


    果然还是胡桃给得不够多……


    “我不会拒绝一场百分百胜率的赌注。”砂金说。


    “百分百？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托帕心疼地看了一眼被砂金骗得命都可能要没的钟羽蓁，“不会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那引以为傲的「好运」吧？”


    “连星际最高端的医疗组织都认为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事，要想失败，何尝不是一种难事？还是说，托帕总监在公司待久了，反而越发谨小慎微、固步自封了？”


    等等，怎么吵起来了？


    钟羽蓁茫然地睁大眼睛，翡翠见怪不怪地轻笑一声，拿起笔：“听说这家店的豹星斑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砂金点头：“可以。”


    托帕也点点头：“要！”


    “小羽蓁呢？”


    见两人停下来没吵了，钟羽蓁松了口气：“好呀。”


    结果下一秒，托帕的好态度在看向砂金时，骤然消失：“固步自封也比铤而走险好，砂金总监是忘记自己好几次差点把命赌没了的事情吗？”


    “嗯……很可惜，好运始终还是眷顾我的。不然，托帕总监也不会跟我坐在这一起吃饭。”


    虽然一直在揭短顶嘴，但是钟羽蓁能看出来砂金和托帕感情很好。


    可能就像她和魈一样。


    钟羽蓁记得她十五岁那阵子，经常往杏仁豆腐里塞些姜蒜什么的，每次都能把魈气得脸露怒意，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只不过之后每次吃杏仁豆腐的时候都谨慎了很多。


    “我……去趟卫生间。”钟羽蓁起身，礼帽地向翡翠笑了笑。


    托帕话语一转，盯着钟羽蓁似乎有些落寞的背影：“是不是我们一直没跟她说话，冷落了她，所以……生气了？”


    翡翠没有说话，优雅地撑着下巴看着砂金，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迟疑。


    关上门，钟羽蓁坐在马桶上，不知为何，突然连打开小尘歌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心里默念咒语，把折纸玄凤召出来，看着它在空中张着翅膀，叹了口气：“希望……能一切顺利，还有机会再见到爹爹他们。”


    过了几秒，钟羽蓁尝试着凭意识指挥折纸玄凤去做些事情。


    她本以为折纸除了帮她驱邪、传递消息外便只会听魈的，不料它真根据她所想，扯下纸巾飞过来递给了她。


    “简直像个不需要喂养的小宠物……”


    钟羽蓁的心情好了些，她用意念把折纸放回小尘歌袋里，觉得很神奇，折纸和小尘歌袋似乎都跟她“心意相通”了。


    几天前。


    钟羽蓁前往比尔波因特当天。


    钟离站在层岩巨渊边缘，看着回信的折纸玄凤从眼前飞过。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魈跟着折纸的踪迹找了过来。


    看见钟离，魈一愣，在心里思索措辞，半天变成一句：“好巧……帝君。”


    “确实很巧，降魔大圣今日也来层岩巨渊散心吗？”


    “我……”钟离的揶揄让魈有些心虚，他只能假装不知道折纸玄凤的事情，站在钟离身边。


    钟离在等魈交代和钟羽蓁一同隐瞒他的事，魈在思索沉默能不能蒙混过去。


    最终，钟离长叹一声：“我能感受到羽蓁的位置所在，她现在……离开提瓦特了。”


    “她说……她不会有事的。”魈低头看着层岩巨渊。


    钟离问：“萍姥姥寻到我，跟我说有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男人带羽蓁去了赌场，两人差点没能跑出来。现在，羽蓁应该是被那个男人骗去了其他大陆。”


    魈：“……”


    “这事不怪你，羽蓁的性子犟，就算你拦了也没用。”钟离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件事，但他身上经过抑制仍然存在的威严和压迫感让魈明白——


    只要羽蓁出事，钟离一定会借用那位吟游诗人的力量，去天边异界寻她。


    头发遮住魈的眼睛，他说：“无论是谁，伤害了羽蓁，我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之后的用餐，砂金和托帕没再拌嘴，场面一派和谐，钟羽蓁只当他们吵累了，也没有在意。


    回到酒店，钟羽蓁躺在床上，收到砂金的消息，说刚才医生发来信息，医院那边设备已检查调整好，随时都可以做手术。


    过了一会，砂金又发了条短信，问钟羽蓁明天行吗？


    「钟羽蓁：好啊，正好我也想爹爹和魈了！」


    「砂金：没问题，我跟医生定时间，那今晚你点休息。」


    「砂金：晚安，羽蓁。」


    钟羽蓁放下手机，想让自己开心些，劝慰自己手术不会失败的，哪怕用手指把唇边的弧度拉上去，心里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忍不住想，砂金就这么希望她尽快做完手术回提瓦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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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羽蓁突然想起来，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合作关系。


    是她被这些温暖迷昏头了，以为她和砂金、托帕是朋友。


    钟羽蓁躺在床上，空调吹出的冷气在房间里氤氲成一幅画，轨迹难以追踪，看得人头晕晕的，没一会她就闭上了眼睛。


    睡着前，眼角悄然滑落下来一滴泪。


    为了确保手术顺利进行，在钟羽蓁躺进医疗舱之前，医生再次给她进行了基础的生命体征测量，确认没问题后，拿着检查报告交给砂金：“砂金总监，一切检测无误，可以开始手术了？”


    钟羽蓁和托帕并排坐在金属长椅上，她低头盯着地板，似乎在发呆。


    隔着一面墙的另一个房间里，医生和医疗舱都已准备就绪。


    砂金心想，那医疗舱对钟羽蓁而言，可能像是棺材。虽然她没说，但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忌讳，将一切都明说了。


    砂金问：“我能进去陪着她吗？”


    听到这话，托帕看见她旁边的钟羽蓁睫毛微颤，然后抬起了头。


    出她意料的，钟羽蓁似乎对砂金很信任很依赖。


    明明，他是个赌徒。


    自己都不能保证活着走出赌局。


    托帕突然想起公司里那些不愿意成为砂金属下，却总是看着他眼冒爱心的员工。


    他们说，比赌博还可怕的，是染上砂金。


    托帕心想，钟羽蓁完蛋了，她染上砂金了！


    “嗯？”钟羽蓁侧过头，不解地看着托帕，托帕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我是说……”托帕轻咳一声，“我和砂金会在医疗舱旁陪着你。这样就多了两双帮医生盯着你的各项身体指标的眼睛。所以，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钟羽蓁点点头，砂金站在她面前，他的脸上是一贯自信的笑，但多了丝温柔和抚慰。


    戴着黑色手套的宽大手掌伸到钟羽蓁面前：“走吧，亲爱的羽蓁小姐。”


    钟羽蓁把手放上去，砂金微热的体温隔着手套传递到她掌心，让她茫然无措的心突然快了起来。


    躺进医疗舱，舱门缓缓关闭，操作仪器的医生通过对话口告诉钟羽蓁：“现在我们会在医疗舱里为你进行空气麻醉，麻醉的剂量是根据你身体状况来安排的，你只需要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行，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术就结束了。”


    钟羽蓁局促地点点头，下意识望向砂金，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突然心跳一滞，急忙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羽蓁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麻醉开始生效了，把机械投放进去。”冷静的女声隔着对话口隐隐传来。


    钟羽蓁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她听见托帕问砂金：“如果……这次手术出现意外，必须做出选择，砂金石和她的命，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托帕看着砂金，在心里做出决定，她要保护钟羽蓁。


    没有声音。


    砂金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


    钟羽蓁掐住手心，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至少，听清楚砂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