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某些貌似在认真听讲但一个学期下来考0分的学生，真理医生确实觉得钟羽蓁有些天赋。


    他点点头，想问钟羽蓁有没有兴趣好好学两年再考大学，瞥见走进来的砂金，突然冷哼一声，回答钟羽蓁的话：“愚蠢。”


    愚蠢？！


    她这么聪明，怎么就愚蠢了！


    钟羽蓁嘭地合上书本：“某些题如果不准你设X、Y、Z，你的答题速度和正确率还不一定有我这么高呢！”


    真理医生没有搭话，他指的“愚蠢”，在场四人，除了钟羽蓁，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教授，全寰宇都知道你这颗聪明的脑子只此一个，倒也不必对所有人都这般针锋相对吧？”砂金摊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稍加努力就能拥有八个博士学位的。”


    八个博士学位，钟羽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看砂金这么说，觉得真理医生是学术界的佼佼者，瞬间为自己鲁莽说的话感到尴尬，于是起身朝砂金和托帕走去。


    “托帕总监，在跟你谈话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这……该死的赌徒说。”真理医生起身，砂金无所谓地笑笑，跟在他身后。


    “我听他们说砂金请了一个星期假，怎么请假还有忙不完的工作啊？”钟羽蓁感叹，“果然拿高工资就是活多。”


    托帕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拉帝奥教授是为了你的事而来。”


    “我的事？……咦，他是给我取砂金石的大夫吗？嗯，如果是真理医生帮我做手术，那我会放心很多！”


    “……不是。不过他能为手术之事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托帕见钟羽蓁点点头，神情轻松，仿佛在听别人的八卦似的，问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啊，但担心又有什么用？无论是从契约来看，还是从你们公司的实力来说，我想逃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吧？”


    托帕再次提议：“如果你想走的话，我……”


    回应托帕的，是钟羽蓁毫不掩饰亲近的拥抱。


    两人谈话期间，砂金和真理医生的对话也结束了。


    砂金表情依旧那般淡定自若，带钟羽蓁离开托帕的办公室后，径直带她到了通往其他星球的乘坐站。


    相比来庇尔波因特星球时那狭小的穿梭机，此时钟羽蓁和砂金坐的是一辆空间宽阔的太空载具，有些像大型空箱拼装起来的长条房子。


    钟羽蓁好奇地趴在玻璃般透明的材质前，看着瑰丽漂亮的星云，眼睛一眨也不眨。


    相比起钟羽蓁，砂金和其他乘客看上去淡定很多，时不时还会有人朝钟羽蓁投来奇怪的打量目光，似乎在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砂金只觉得钟羽蓁眼睛亮亮的很好看，他把手搁在靠背上，侧过头耐心地向钟羽蓁挨个介绍星球的名字和风土人情。


    看了好一会，钟羽蓁有些头晕，她坐回砂金旁边，好奇地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动物园、游乐园和水上乐园，你选一个。据说，这是最近星际中最适合约会的排行榜前三。”


    “约、约会？”钟羽蓁挺直背，“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砂金看着钟羽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又看了看她脸上可疑的绯红，笑道：“朋友也能约会吧。”


    “这样吗？噢，吓我一跳……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这么奇怪的说法。”钟羽蓁放松下来，三个地方她自然都想去一遍，光是在手机上刷视频她就觉得很向往了，不过非要选一个的话，“游乐园吧！”


    检票口处，排队的都是小团体，父母带着孩子、爷爷奶奶陪着孙子，或者年轻的小情侣。


    钟羽蓁刚通过由铁杠挡住的入口，便脚步一顿：“突然带我来游乐园，该不会是……我手术可能会失败，想在临死前满足我的夙愿吧！”


    说这话的时候，钟羽蓁侧着头，瞪大她那双澄净的金色眼眸，整张脸都在用力，嘴唇微微张大，像只受惊的小鸟。


    砂金勾起嘴角，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看你成天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什么当真都不怕呢。”


    “很好笑吗？”钟羽蓁撇撇嘴，抬脚朝砂金皮鞋上踩去，被他轻松躲开。


    砂金放柔声音为炸毛的小玄凤顺毛：“放心，我也会履行契约，让你平安回去的。”


    说到回去，钟羽蓁决定给爹爹准备些礼物：“砂金，你跟真理医生很熟吗？有没有什么……他出的书，能送我几本吗？”


    “他都骂你了，你还打算看他的书？”砂金收敛了些笑容。


    “这个你别管，就说能不能送我几本嘛！”钟羽蓁敢打包票，她爹绝对喜欢这些神奇的理论，见砂金不说话，钟羽蓁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副不给她就不松手的赖皮模样。


    钟羽蓁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惹人怜爱，她只知道自己每次蹙眉、噘嘴、眨眼睛一套连招，爹爹和魈就会败下阵来。


    对这直白的撒娇，砂金觉得很是享用，可一想到对方撒娇是为了拉帝奥那个家伙，他就心里一阵烦闷：“知道了，我会让人送去你房间的。”


    “你真好！”钟羽蓁吸了吸鼻子，满眼都是砂金宠溺的神情，然后被身旁的吆喝声吸引，转身扑到了棉花糖摊前。


    宠溺？


    他？


    砂金摇头，应该是他看错了。


    那样奇怪的神情，才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


    临近傍晚，天边燃起一朵朵烟花，钟羽蓁只在海灯节期间看过烟花，当场就决定更换目的地，把过山车改成摩天轮。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被她吃得凌乱的棉花糖，提醒道：“牙签棍是危险物品，不能带上摩天轮哦。”


    钟羽蓁看了一眼棉花糖，又抬头看了一眼摩天轮，丧气地低头啃完，把牙签棍扔进垃圾桶：“现在呢？可以坐了吧？再不上去烟花就放完了……”


    “当然可以，你这边请。”


    砂金被她小兔子啃萝卜的吃相可爱到，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还没来得及为她擦拭嘴边的棉花糖残汁，钟羽蓁便顺势拉着他的手，卯足了劲往前冲，势必想找辆外观最好看的车厢。


    车厢门缓缓关上，钟羽蓁打量着金黄色的门框，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我们运气可真好！”


    小跑了一会，钟羽蓁有些喘，她和砂金面对面对着，眼神再一次被窗外恣意绽放的烟花所吸引。


    红色、紫色、绿色，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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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在钟羽蓁脸上不断变化，照映着她生动且好奇的表情。


    砂金对游乐园并不感兴趣，偶尔看到拉牵着手的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他总会想起一些不开心的记忆。


    可此时此刻，对面满脸惊奇和欣喜的钟羽蓁，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摩天轮以平稳的速度开始旋转，钟羽蓁坐的车厢慢慢上升，车厢一晃一晃的，发出可怕的咯吱声，虽然被烟花的绽放声所掩盖，钟羽蓁依旧紧张地攥紧了铁扶手。


    得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不然待会被砂金看出她脚在发抖，怪丢脸的。


    钟羽蓁轻咳一声，随口问道：“如果知道活不长了，在最后的一段时光里，你想做什么？”


    砂金的笑容有丝瓦解，但他还是很快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说了，你不会死，手术不会有问题的。”


    “托帕说，没有人能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钟羽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回不去，爹爹和魈，香菱、胡桃，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笑容再次消失在砂金未被烟花照耀的嘴角，他看着钟羽蓁，突然开始犹疑，这场手术非做不可吗？


    然后，砂金想起了真理医生在托帕办公室门口对他说的话。


    「手术尽快做吧。私心来说我希望能推迟些时间让我多研究几天，但……综合来说，她的体检报告不容乐观，不及时取出砂金石，所有的体细胞都会加速死亡。」


    这次手术，不仅事关砂金石，还决定了钟羽蓁能不能活下去。


    砂金没有选择。


    很多时候，沉默代表着无法说出口的安慰，钟羽蓁轻声问：“可能会死的人，做一点过分的事，会被原谅吧？”


    “……嗯？”砂金没太听清楚，他诧异地抬眸，看见钟羽蓁扶着门框站起来，因为失去重心，车厢摇晃地更厉害了。


    砂金伸出手，让钟羽蓁扶住他，不是很懂为什么害怕还要站起来：“坐着不也能看清楚烟花吗？”


    为了站稳把左手放进砂金掌心的一瞬间，钟羽蓁感受到一股酥麻的电流。


    与此同时，她那被她刻意忽视的、被烟花所掩盖的心跳声，在烟花绽放的间歇时刻，清晰地传进了耳膜。


    如果注定要死，她当然想跟爹爹、跟大家好好道别。


    可惜他们离她太远了，她离开提瓦特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大胆的、有些难以明说的少女心事。


    手机上说，勇敢的人先享受。


    那将死之人勇敢一次，善良的砂金先生应该会选择原谅吧？


    钟羽蓁松开右手，只靠跟砂金相叠的那只手稳住身体，在砂金不解的注视下，她看了一眼窗外被烟花点亮的天空：“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你知道该做什么事吗？”


    砂金摇头。


    他在网上刷到过这类帖子，但这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内，所以他从未点进去看过。


    “不知道啊，那就好。”钟羽蓁偏过头，狡黠一笑，颤抖着左手微抬起砂金的下巴，在他迷惑的注视下，将脸凑过去，虔诚而迅速地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