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婳扶着阶梯缓缓起身，低垂着脑袋绕过林晚星。


    显然，没关注前排的选手并不知道林晚星此番动作寓意何为。


    她的银灰卷发扫过谭婳手背，带起一阵她身上冷调的玫瑰香，谭婳触电般缩回指尖。


    镶钻高跟鞋擦着阶梯边缘挤进第二排，林晚星在沙发上坐下，借前排林予琢的后脑勺挡住蕾丝短裙，手指得意撩了撩腰间的钻石链饰。


    “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忙。”她哼了一声，朝林予琢仰起头。


    陈予琢耸肩，提手指尖勾住谭婳腰后的抽绳穗子。


    樱粉色裙摆在空中划出半弧，谭婳踉跄跌进首排空位，陈予琢的米色披巾在下一秒盖上她的腿。


    “来坐这里，感谢林小姐好心了。”


    有便宜不占?哪来的道理。


    她单手抖开披巾的动作行云流水，自带撩人心弦的美感，谭婳微抿着唇，手指拽紧了腿上披巾，睫毛轻颤。


    “谢谢，予琢姐…的披巾。”


    她应该是猜出林晚星和她换位置的原因了，但突兀坐上第一排，面前就是乌压压一片人群，难免紧张，一直低垂着脑袋。


    直播间弹幕池在谭婳起身时混乱起来：


    [这是在干嘛？某皇族第一排坐的不舒服来着欺负新人，彰显个性?]


    [楼上别蹭星星热度！换座明明是前辈照顾新人！]


    [疯了吧？这明显就是霸凌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坐第一排!]


    [点了，新人看上去很内向，一直都不敢看镜头]


    [呵，内向还来做明星?我们建议回家呢]


    [纯路人，这新人是谁啊？好可爱，被拽过去时瞳孔地震，像极了我被班主任点名的样子（狗头）]


    [什么路人?水军吧，正主知名度堪比素人，也配蹭我们星星的热度?]


    弹幕“腥风血雨”刚冒头，立刻被林晚星粉丝的钻石雨特效覆盖。


    [你们怎么不看那装姐?明明是她一直和星星套近乎，说不定是她太讨嫌把星星逼走了]


    一句话让战事瞬间烧到第四方。


    陈予琢的粉丝可不信自家姐姐是这种人，再加上她们之前吃过亏，这次直播可是有备而来，立刻“扛枪上阵”加入四方战场，火速回怼!


    [呦~这是来倒打一耙了?谁更讨嫌不是很明显吗？]


    [比人缘，我们姐姐还没输过(挺胸)]


    [我想某人的粉丝是破防了吧？气质气质比不过，能力能力比不过，蛤~笑死]


    决赛圈两大热门选手粉丝在开播第一天就对上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直播间工作人员快疯了，没想到他喝口水的功夫，几秒没盯着就打起来了。


    他连忙调取了那个方向的机位回看，并在直播间用小屏放出来，慌乱打出公告。


    [大家请冷静，这里应该是陈予琢选手发现林晚星选手的裙子太短怕走光才让她用披巾先遮一下的，换位置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


    这是我们节目组没安排好，非常抱歉]


    不管有没有用，先道歉就是了，之后再由后台控制评论，很快就能把这些压下去。


    经验之谈，干完这些后，后台人员松了口气，继续盯着直播。


    但节目组这种捂嘴的行为惹了众怒，微X一条怒骂节目组不干事的话题缓缓涨起来热度。


    弹幕池飘过放大加粗的讥讽，“资本控评现场教学”，又被后台安排的水军刷屏淹没。


    小屏撤下，直播间里不知不觉已经进行到了游戏环节。


    主持人用题词卡重重敲击讲台，轻咳一声，“首轮关键词竞猜规则——”


    “每位选手都由她们的粉丝选出了三个关键词投进系统，由系统随机把选手三个关键词作为一个词条排位。”


    “玩三轮，一轮有五个选手的关键词。”


    “第一个正确匹配选手的人加3分，公布两个关键词后猜中得2分，三个关键词全公开才答对的仅加1分。”


    主持人笑得揶揄，“被猜出来的选手也会加一分。”


    “这可是证明你的粉丝很了解你的性格特征的哦~”


    第一排关键词竞猜在选手们的嬉闹声中稳步推进。


    当“烘焙达人”和“起床困难户”被接连猜中时，观众席爆发出阵阵哄笑。


    陈予琢支着下巴看着大屏幕，林晚星用钻饰甲片戳着题卡。


    后排选手的浅金色发梢随着笑颤的动作扫过她肩膀，被她嫌弃般用题卡作扇子吹走。


    谭婳逐渐放松下来，时不时扭头和身边的陈予琢互动，也牢记着她的嘱咐，手里的水喝了快有半瓶。


    此时，主持人按动按钮，翻开屏幕第二排关键词卡组，全场视线齐聚。


    可当他目光落到屏幕上，呼吸突然凝滞，喉结上下滚动透过领口麦克风传出细响。


    主持人这样惊讶又尴尬的样子仿佛是瘟疫蔓延到了舞台上的所有人身上，整个演播厅顿时一片寂静。


    谭婳攥着披巾的手骤然收紧，几位选手捂嘴惊讶，表情管理一度失败，视线纷纷落到前面的陈予琢身上。


    直播间弹幕也是一下冷场，只有零星几个飘过。


    几秒后，所有人反应过来，弹幕如海啸涌入。


    [这事怎么回事？Bug了吗？]


    [应该不是吧，感觉不像是（擦汗）]


    [这关键词好像是按粉丝选择的数量统计排序的吧？前几个选手的都是这个]


    [顺序不一样，也许是两个人的]


    [我*那这很尴尬了（擦汗）]


    场边举着提示板的工作人员手一抖，眼神惊恐的看向导演那边。


    “快点切开画面！”


    总导演的怒吼从耳麦里炸开时，台前主持人西装内衬已被冷汗浸透。


    他呆板到近乎机械的站在那里，尬笑了几声。


    监控室内一片混乱，杯子被人打翻，褐色咖啡顺着桌沿滴落。


    导演攥着系统程序员后颈把人按向屏幕，系统后台屏幕显示两列刺目的词条，词条后面还对着前台看不到的选手名字：


    【富家女/素人/学霸】—林晚星


    【学霸/富家女/素人】—陈予琢


    直播现场大屏幕竟出现两条一样关键词的词条！


    而且这明显是重大失误，撞人设了!


    “你**怎么做事的？居然让两条一样的出现在屏幕上了？”导演的咆哮震得人耳朵嗡鸣，“你们事先没检查？！”


    系统程序员颤颤巍巍着举起平板，粉丝投票数据显示在屏幕上。


    他声音并不大，但后台太安静了，反而被人听的清清楚楚。


    “林晚星后援会提交了6921组‘富家女/学霸/素人’，陈予琢后援会提交了6875组‘学霸/富家女/素人’……这些都是真实统计，导演，真的是巧合。”


    他的声音淹没在导演踢翻转椅的巨响里。


    “林晚星那个‘学霸’不行，经纪人特意交代过她英文不好，这个人设太容易暴露了！反正粉丝也看不到统计量，换掉！”


    导演接上主持人的耳麦，指挥道：“解释说是系统出故障了，把两张一样的贴上去了，林晚星的换掉后会排到第三排！”


    一边，系统程序员并不熟悉这些选手，正和人商量补上什么关键词。


    “就时尚达人吧。”


    一个戴着工作牌的人在几个人身后插了句话。


    系统程序员抬头看了眼那人的工作牌，点了脑袋，替换词条，把它插入了第三排。


    主持人抹掉额头冷汗，扯出职业微笑，“看来我们的系统出bug了，这个词条就当一个人好了。”


    “但是已经很明显是吧？”


    主持人继续调动现场观众的情绪，视线瞄到第一排的两个人，计划找一个选手互动转移注意力。


    陈予琢看肯定不行，这个词条就是她，那就旁边的选手好了。


    主持人找好人选，一个跨步迈到谭婳面前，把话筒递给了她。


    谭婳嗉的站起，指尖还绞着披巾。


    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压在她掌心，激得她肩膀一颤，“我、我猜是予琢姐......”


    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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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望向陈予琢的方向，像迷路的幼兽寻找母兽。


    陈予琢回以一笑做安慰。


    “看来我们婳婳是陈选手的忠实粉丝啊？”


    主持人故意拖长语调，前排观众立刻发出善意的哄笑。


    谭婳耳尖泛红，手指无意识抠着话筒防喷罩的网格纹路。


    主持人接收到导演组继续的手势，“能说说怎么锁定陈选手的吗？”


    谭婳攥紧话筒，语速快得像突然被按下加速键，“上回直播我见过予琢姐的书房，书架上摆着大学联赛的奖杯，她每次的线下活动都给到场的粉丝准备伴手礼……”


    她声音渐低，盯着自己鞋尖补了句，“而且予琢姐教过我微积分。”


    “说到学霸，我脑袋里只有予琢姐了。”


    观众席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谭婳慌忙摆手，“我的意思是，粉丝选‘学霸’肯定是因为予琢姐这个特征很明显。”


    她手指揪住披巾边缘卷成小卷，又飞速松开，“其他选手我也不太熟。”


    [哈哈哈哈，好可爱，是叫婳婳吗？]


    [是滴，我们婳婳可是A区初赛第二名哦～入股不亏]


    [喔噢——婳宝和我一样诶，这个词条一出来我就想到我们姐姐了]


    [支持!学霸不是我们姐姐还能是谁?]


    [投票的粉丝们好厉害，这个词条每一个关键词都很符合(摸下巴)]


    一直盯着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对着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一切恢复正常。


    主持人松了口气，又和其他人互动了一下，继续推进游戏进程。


    陈予琢递给她张纸去擦掉手心的汗，撩过耳边碎发，眼眸微眯调侃谭婳道:“很厉害哦~婳婳。”


    “予琢姐，你别……笑话我了。”她脸颊通红，捧起手捂脸，露出一双眼睛钻过指缝看着凑到面前的人。


    她腿上散开的披巾垂落脚踝，被陈予琢一手勾起盖到她头上。


    后者瞧着也是有趣，继续逗着谭婳，“拿这个盖，盖严实点~”


    “姐你太坏了!”


    谭婳整个人蒙着披巾，鼻尖全是陈予琢身上的木质香调，泛着些苦味，又有着薄荷一般的清香，像是大手轻轻盖着人眼睛安抚着紧张的情绪。


    等她心跳平复下来，谭婳再睁眼，她透过苎麻披巾描摹着身边人的轮廓。


    陈予琢笑着，她光是坐在那里，世界上的聚光灯都仿佛照到了她身上，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暖光，永远能在瞬间吸引你的视线。


    她天生就应该是展示在博物馆的文物瓷瓶，让所有人都来瞻仰。


    “调整好了?”


    注意到谭婳在看着她，陈予琢掀开盖在她头上的披巾，指尖撩起她略显凌乱的碎发夹在耳后。


    “嗯，调整……好了。”


    谭婳对陈予琢姐说谎了。


    她的心脏跳的还是很快。


    越来越快。


    “刚刚后台那边通知说已经修复了bug，我们现在进入最后一轮，这一轮会有六个选手的关键词词条被展示出来。”


    “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第三排的词条一展示出来，陈予琢就下意识用余光看向林晚星。


    果不其然她已经黑了半张脸。


    那六个词条里，“富家女、素人”一看就是她的，而且，和她的撞了两个字，再加上那个“bug”的巧合。


    很难不让人多想。


    但那个“时尚达人”……


    就连她这个竞争对手都知道“时尚达人”这个词条不会是林晚星的。


    她发在微X上的常服还因为配色“大胆”——丑的很大胆，上过热搜，她的粉丝不可能不知道。


    林晚星甚至还拿这个做梗自嘲呢？


    导演组居然给她补选了这个。


    是真的不熟悉吗？


    陈予琢看向昏暗的后台，若有所思。


    后台，那个被林晚星开除的化妆师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扔进了垃圾桶。


    那张工作牌赫然写着【林晚星私人化妆师】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