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藏在云后，不甚明朗，恰好隐蔽了李昭微的身影，她在等待陆长华回应的时间里，匿在院墙的阴影里，融为一体。


    一小阵窸窣声后，传来声“咔哒”，陆长华掀开窗户翻身跳出来。


    今晚只有她和陆长华行动，何榕负责盯梢以便及时示警，同时看好李元。


    佟仁东的院子不大，李昭微与陆长华碰头后，两人按照白日里大概的印象，很快就找到了书房。


    书房外面上了把锁，李昭微有了上次开锁的经验，从头发里抽出一条小铜丝，借着微弱的星光，开始鼓捣。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没有水的阻碍，不需要盲开，三下五除二，锁应声而落，李昭微眼疾手快，探出手在瞬息之间握住了锁头。


    李昭微握着手侧过身，陆长华伸出手指紧紧捏着门框，轻轻推开一点点，门页发出陈旧的叹息声，待这一声轻微的“吱呀”消逝在风动间后，陆长华再试探地往内推，


    这时候门页和门已经磨合好了，陆长华仔细倾听，瞧着没啥声响，也没什么机关动静，遂放下心来，往内推开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李昭微原本想带头进去，没想到陆长华却用胳膊支开她，自己率先踏入房间。


    李昭微瞧着他的背影，才突然惊觉，这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小屁孩已经高出她许多，肩膀也生得很开阔，像山峦一样让人感到厚实与安心。


    他真的长大了，她勾了勾嘴角，踏实地走在陆长华后面。


    佟仁东的书房不算大，但也比较讲究，里面陈设得当，进门是厅，中堂对着门的墙上挂着草书，上书财源广进四个大字，也不知是谁家的墨宝，张牙舞爪看着就很贪心。


    左侧拐进去，靠墙是个博古架，架子前面陈设太师椅和条案，条案左侧窗户下放了长榻，另一侧则是带小锁的柜子。


    进门的地面铺了地毯，倒是给他们行了方便，走起来润物细无声。


    李昭微给陆长华比划了手势，他去搜寻进门右侧的方位，她去左边的博古架处仔细查找。


    李昭微刚走出地毯范围，路过落地花罩，突然感觉脚感有点奇异，她垫着脚尖来回碾了几下，心中愈发感觉奇怪，遂蹲下去仔细摸索。


    好家伙！一个小小的掌柜，书房都用上了细墁砖头，北疆这粗糙的手艺，竟然还能给他整出这么精细的材料？


    李昭微心中大骇，这佟仁东是吞了多少钱，能这么肆意花费！


    细墁地面做起来较为复杂，需要对方砖进行加工砍磨，力求灰缝间隙越小越好。做起来费时费力，非大富大贵之家的重要场地，是不会轻易使用。


    在金陵都不是每个官员用得起，他在北地竟然能铺用此道铺出一间书房。


    李昭微捻了下指尖，并无多少尘土，可见经常打扫该书房。


    她面沉如水，站起来环顾四周，决定从博古架找起。


    这佟仁东满身铜臭味，却爱好附庸风雅，这博古架上不是放一些名贵砚台、狼毫笔、白玉镇纸、就是堆砌着的画卷轴，或者是塞满了书籍。


    找起来略微费力气。


    李昭微掏出夜明珠，虽然夜明珠微光甚弱，但她还是蹲下来放在椅子上，生怕从窗户露出点光线暴露行踪。


    她先是把这个侧厅简单摸索了一番，翻找了显而易见的垫子、花瓶后暂无所获，她才开始仔细查找博古架。


    李昭微把一本本书抽出来，弯腰凑到椅子上的夜明珠旁，借着微光翻找，确认没有要的东西后又按原路放回去。


    陆长华翻找了右侧厅一无所获，也来到左侧厅陪李昭微查找书籍，一个抽书递过书，再把书放回原位，李昭微只负责翻阅，寻找之速骤增。


    咚——咚，咚，咚，咚！


    正在他们沉浸于查找之中的时候，骤然响起五更天的更声，天即明矣！


    二人皆是一惊，彼此对视一眼，陆长华回头迅速略过博古架，再回头轻轻摇头，用手比划了个范围。


    还有许多书籍未翻阅。


    李昭微耳朵灵，书房所在院子之外，开始响起清扫之声，已到五更时分，下人要陆续起来了干些洒扫的活计了。


    呔！该死的佟仁东，算盘珠子哗啦啦作响的商贾之人，在这佯装什么大家！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李昭微当即把书一合，抄起夜明珠，站直环顾四周。


    她飞快地打量四周围，回想适才一路进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似乎想起什么，李昭微猛地蹲下，用手开始摸索脚下的砖块，并将夜明珠凑近，她捻捻手指，有些沙砾之感......


    原来如此！


    李昭微立刻起身，拽住陆长华的手臂，一言不发地带着他，来到刚刚羊毛毯和砖面交界之处。


    “蹲下。”李昭微松开他的手臂，用气音说道。


    陆长华虽然不知她要做甚，但还是依照以往一起翻墙干坏事的默契，沉气下蹲，扎出个扎实的马步，双手交握，掌心向上。


    李昭微按住他的肩膀，一脚踩上他的掌心，陆长华用力往上抛，她借着这个力道，提气运功，旋身而上，在即将破顶出去的时候，她伸出手指扣住那落地花罩，把自己吊在半空。


    在手指摸到那拱形木雕花罩时，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落手光滑，并无积尘之感。


    她用四只手指吊着自己，费力撑着自己向上，另一只手开始上面摸索。


    “月儿！”


    “骏郎......”


    “我的好月儿，你让哥哥一顿好想，那该死的婆娘看你看得紧！”


    “唉，那日被她撞破后，天天喊着我去守夜，今夜是来了贵客，家主有空归家，他们俩恩爱去了，这才绕过我。”


    “我的好妹妹，你快让我亲近亲近，怪想的嘞，待我改日去央求家主，我八抬大轿娶你回去！”


    话音刚落，一阵布料摩擦声在院子角落里响起。


    “你......你尽拿好话哄我......唔......”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哪来的八抬大轿......还有......他、他老说想纳了我......哪里会许了你！”


    “他敢！”


    至此对话消散，只剩下交织粗重喘气声。


    陆长华早已面红耳，李昭微则如受惊的鹌鹑，半天不敢动，待听清对话，察觉他们不会靠近书房后，长舒口气。


    她再重新借着另一只手的力量，双手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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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身，换了个位置摸索。


    李昭微的动静让陆长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站着双手交握上顶，让李昭微借力。


    有了陆长华的帮忙，她寻找的速度快了起来，但速度再快也抵不住天亮的速度，那野鸳鸯也早已离去。


    日月各自分封疆域之时，李昭微终于摸到一个软本书模样的东西，当下立刻抽出塞进怀里，松手落地。


    落地后顾不得查看，两人立马凑到门后，细听外面，确认外间早已归于宁静后，两人才开门出去，小心翼翼把锁系上。


    一切恢复完毕，陆长华就想翻墙离去，却见李昭微还不赶紧离去，而是走到刚刚那对野鸳鸯嬉戏的角落转了一圈。


    陆长华扒在墙头，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天光已经可视物，这李昭微还在做什么！


    正在他焦灼的时候，隔壁院子里传来打水声，还有谈话声。。


    就在陆长华等不住，要冲过去抓走李昭微的时候，她终于从那个角落出来，快步走来，才到墙下，点地运气，飞上墙头。


    接上李昭微，两人头也不回地直奔休息的院子而去。


    待两人靠近居住的院子时，正要翻墙落地，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呵斥。


    “凭得那么早，你来这打扫就是想扰我公子清净！他可是不睡到日上三竿醒就要鞭笞我们的主子！你莫要害了我！”李元的嗓门不大，但已初见威严。


    很快就听到有一小厮连连告罪，关上院门离去。


    李昭微和陆长华对视一眼，彼此点头，同时按住墙头翻身落地。


    才落地，李元就转过身瞧见他们，她没有立刻迎上来，而是赶紧挥挥手，示意李昭微他们回房。


    两人瞬间了然，立刻兵分两路，奔向各自的房间。


    门才掩上，那端就又有人轻扣院门。


    “姐姐可在？”


    李元稍微理了理发鬓，检查了下自己的衣着没有不得体的地方，才慢悠悠走着碎步过去开门。


    门才开，就见那二夫人的婢女月儿侯在门口。


    才瞅见李元，她立刻笑颜如画，从李元福了福身道：“我的好姐姐，下人不懂事，一大早冲撞了大当家，我代他来赔罪，还请姐姐莫要怪罪，帮我门说说好话可好？”说罢，她便亲切挽上李元的手，扶着她往院内走来。


    李元不动声色，转身瞥了眼两个房门，见门都掩得严丝合缝，遂顺着她，任由月儿牵着自己往院内走。


    “好妹妹，不是我多作怪，实在是我家大当家生得一双猫儿耳朵，灵得很，谁要扰他清净，我们必要吃挂落的。”


    “我懂,我懂，这不赶紧替他们来赔罪么，要是大当家住得不舒坦，我们家主也要扒了我们皮的......”


    “李元！”


    那月儿话还没说完，李昭微房间便传来一声怒喝，吓得李元赶紧把月儿往外推，脸色惨白地冲那月儿急切道：“不好了，定是吵着我家公子，好妹妹你快走，待会帮我把门掩仔细了，莫要再让人进来扰清静了！”


    那月儿还待多看两眼，却被李元往外推，只得一步三回头，瞧着李元快步走去敲房门，得到李昭微一声进来，赶忙推门进去后，月儿才半信半疑帮她合上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