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彭远昭失神，皇上轻咳了一声。


    “众位爱卿都先回去等着吧，这件事，朕都已经清楚了，朕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包括那谢家姑娘，朕也会还她清白。”


    “皇上圣明。”


    众人齐声开口，之后，他们陆续退出了御书房。


    连带着冯公公，也带人离开了。


    一时间，御书房里，只剩了皇上和彭远昭两个人，没人开口，整个御书房都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明显。


    看着彭远昭，皇上无奈，半晌他才开口询问。


    “这次交手，感觉如何？”


    “皇上，臣……”


    “不用否认。”


    知道彭远昭要说什么，还不等他开口，皇上就已经先出了声。


    四目相对，皇上叹息着摇头。


    “朕知道，大将军不是蠢人，你至多也就是安排个江厌，安排一两个谣言，毁了谢家丫头那清白名声，不会把事情闹的这么荒唐。剩下的事，多半都是那谢家丫头顺水推舟，自己安排的，是她在自救。”


    皇上说着这事，嘴角不禁噙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赞赏，都在明面上。


    兵不血刃，四两拨千斤，连带着彭远昭，都栽了进去，谢晚棠做的的确很好。


    皇上心里想着，缓缓继续。


    “这局是大将军设的，可是不得不承认，谢家丫头豁的出去，她对局势的掌控，也比大将军要好，至少从眼下拿到的证据来看，所有谣言的证据，都指向了彭硕，指向了大将军你，这一局她赢了。”


    彭远昭头更低了些，他默不作声。


    实话诛心。


    这话，他不想听，也不想认。


    皇上也不需要彭远昭说什么，君臣多年，他们相互扶持，也相互防范，他了解彭远昭，就像彭远昭了解他一样。


    彭远昭的心思，他都明白。


    而他也希望，彭远昭能明白他的心思。


    “大将军，孩子长大了，咱们也都老了。老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的过去，即便再风光无限，那也终究是过去了，如今这天下，是孩子们的天下，你明白吗？”


    “臣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孩子的们路，该由他们自己去走，咱们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但不该管的，也该学着放手。毕竟，帮衬不是控制，大将军你说呢？”


    控制——


    这两个字，皇上说的并不算重，却意味深长。


    彭远昭的心不禁颤了颤。


    “皇上，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咱们只是君臣闲话罢了，朕也就只是说这个道理，对事不对人，大将军不必如此。”


    彭远昭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好一个对事不对人。


    皇上这话，不但没能安慰他，反而衬得他心怀鬼胎，太过心虚了。


    彭远昭心里正想着，就听到皇上开口，“老六是个有谋算的，朕说过，他的能力撑得起他的野心，不需要用牺牲亲事，来换取人脉利益和权势。更何况，谢家丫头的手段，大将军也看到了，着实不错，有这么个贤内助，朕觉得倒也挺好。”


    皇上的一句“倒也挺好”，把对谢晚棠的赞赏，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也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了彭远昭脸上。


    彭远昭怕。


    怕皇上会就此赐婚，那就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了，那就完了。


    “皇上……”


    “大将军，人都有很多面，出身和背景固然重要，但这却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往回倒推几十年上百年，咱们谁的祖上还不是个泥腿子？放下成见，才能看到一个人的其他面，才能看到她的闪光点。”


    “是。”


    “大将军睿智，也一心为老六考虑，大将军不妨站在老六的角度，放下成见，重新审视一下谢家丫头。大将军把背景和出身看的轻些，把利益和权势看的轻些，多看看感情和真心，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皇上苦口婆心，推心置腹。


    只是，这种话彭远昭即便听了，也没法往心里去。


    话说的轻巧。


    放下权势，放下利益，那他这大半生的打拼算什么？他若是真的放下了，慕枭没了依仗，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句为慕枭好，为慕枭打算吗？还会把这**江山，送到慕枭手上吗？


    要知道，皇上可不止一个儿子，慕枭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还有的选。


    彭远昭心里寻思着，这些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但皇上懂。


    该说的他都说了，但劝不住了，他索性也不再劝，他只要再帮慕枭一把，就足够了。


    看着彭远昭，皇上轻声叹气，他随即开口感慨。


    “大将军操劳半生，也该歇歇了。”


    歇歇——


    这两个字，让彭远昭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


    他看向皇上，忐忑的厉害。


    皇上倒也没有兜圈子，他快速继续。


    “这阵子，大将军就暂停职务，歇一歇吧，至于大将军身边的彭硕，杖责五十，流放西北，非召，永世不得归京，也算是给受害的朝臣，还有谢家丫头一个交代了，大将军以为如何？”


    话，是询问的话。


    可是，皇上那语气，那意思，那态度，哪有一点询问的意思？


    他就算不想被停职，他就算想保住彭硕，又能如何？


    他能说吗？


    所有的事情，皇上心知肚明，连带着那些朝臣，也知道这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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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关，这次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挣扎，只会让皇上觉得他不满，觉得他不忠。


    那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那是自寻死路。


    他没的选。


    心里想的明白，彭远昭郑重回应，“皇上所言甚是，一切全凭皇上做主，谢皇上恩典。”


    “好了，大将军退下吧。”


    “是。”


    彭远昭应了一声，转身往外去。


    只是这一刻，他的心情，比来时还要更沉重许多。


    谢晚棠的确是个灾星。


    是个祸害。


    彭远昭正想着，就听到皇上的声音，又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声音很轻很轻。


    “大将军，高处不胜寒，一个人独站高处的日子，风光是风光，可是那种孤寂感，想来大将军应该明白。都说皇家无情，但朕在老六的身上，体会到了父子亲情，朕重视这个儿子，朕不希望他走咱们的老路。”


    “……”


    “他好不容易褪去清冷，动了情，有了他在意也在意他的人，朕不希望他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余生那么长，一个人只有利没有情，太凄凉了。”


    “……”


    “大将军看着他长大，知道他优秀，那为何不再多信任他一点？”


    “……”


    “就再多信任一点便好。”


    彭远昭紧紧的抿着唇。


    他半晌都没有做声，**该如何回应。


    他也不确定，自己回应了，会不会后悔？


    见彭远昭不开口，皇上也不强求，他只是道，“这次的事，谢家丫头受委屈了，大将军觉得，是自己去道个歉，还是让彭硕去？”


    闻言，彭远昭的拳头，握的死死的。


    让他去给谢晚棠道歉？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


    晚棠新居。


    下晌的时候，谢晚棠依偎着罗汉榻，拿着衣裳料子左右比划，寻思琢磨着要设计一套锦袍出来。


    虽说男子锦袍的样式相对单一，但用用心思，总还是能有些别致处的。


    谢晚棠女红不行，想缝制，怕是困难。


    但设计总还是行的。


    眼瞅着天气就热了，尤其是南边那头，热的比京城还要更早些，她早点准备两套薄些的袍子，让人带给慕枭，倒也挺好。


    谢晚棠正琢磨着这事呢，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天岚从外面进来，喜笑颜开的看向谢晚棠。


    “小姐，外面来人了。”


    “谁？”


    “大将军身边的彭硕，被皇上责罚，用了刑，整个人都被打的不成样子了，这会儿他正在门口跪着呢，说要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