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


    慕枭过来的时候，彭远昭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他脸色阴沉沉的，明显有些不耐烦。


    在彭远昭不远处，还站了六个人。


    确切的说，是六个女子。


    一个个的模样俊俏，眉目如画，只是气质上差别不小。


    有人温柔娴静，有人活泼灵动，有人妩媚妖娆，风韵各不相同，但都有其独特之处，有其吸引人的地方。


    因为女子多，花厅里弥漫着一股脂粉香，香雾缭绕。


    慕枭早就猜到了。


    只是，真当瞧见了，他心中的嫌恶，抑制不住的往上涌，火气浓重。


    没理会这些女子，慕枭快步去了主位上坐下。


    “昌伯，倒茶。”


    “是。”


    跟着到花厅外的昌伯，听到慕枭吩咐，急忙进来。


    只是，他还没到慕枭边上呢，彭远昭就侧头，给离慕枭最近的女人，使了一个眼色。


    女人会意，快步到慕枭身边。


    “王爷，奴婢伺候王爷，为王爷奉茶吧？”


    女人声音软软的。


    她随即伸手，去拎茶壶。


    就在她手要碰到茶壶的瞬间，那好好的茶壶，“砰”的一下就裂开了。碎片崩裂在女人手上，瞬间划出了一道血痕，滚烫的茶水迸溅出来，刚好洒在她手上，烫的厉害。


    女人下意识的收回手，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王……”


    “不想死，就滚出去。”


    不给女人开口的机会，慕枭冷声呵斥。


    久居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女人瑟缩发抖，她甚至不敢多看慕枭一眼，她也没敢去问彭远昭，她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慕枭冷眼看向另外几个女人。


    “不走？想死？”


    几个女人闻言，快速看向彭远昭。


    彭远昭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来，他咬牙切齿，“齐王爷好大的威风。”


    “不及大将军。”


    大将军——


    这三个字，落在彭远昭耳中，刺耳的厉害。


    自来，慕枭都是叫他外祖父的，现在突然改叫大将军，其中的疏离，显而易见。


    为了个女人，连他这个外祖父都不要了，他可真够可以的。


    彭远昭怒意冲冲。


    “慕枭，我今日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若是这个态度，那也就没的谈了。”


    “那我让人送大将军出去？”


    “你……”


    “昌伯，送客。”


    彭远昭和慕枭几乎同时开口，两个人皆是怒火沸腾，剑拔**张。


    昌伯看看彭远昭，又看看慕枭，眼见着他们各不相让，昌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彭远昭知道，他冷声开口。


    “全都退下去。”


    闻言，几个女人鱼贯而出。


    昌伯看了看慕枭，确认慕枭没有反对，他这才跟出去。


    人都走了，花厅里，一时间只剩了慕枭和彭远昭两个，彭远昭也不跟慕枭兜圈子。


    “我今日来，不是来吵架的，而是来送人的。我知道，你对谢晚棠有几分兴趣，她两次大难不死，也算是有点本事，有点运道，我也高看她一眼。你若是想纳她进府，让她为妾，我不反对。我只有一个条件，把那几个女人都留下，都收入房中。”


    慕枭挑眉看向彭远昭。


    “如果我不呢？”


    “不？”


    彭远昭的火气，蹭蹭的直往头顶蹿，他火冒三丈。


    “如今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放眼京中，但凡是富贵人家，有几个后院是干干净净的？更别说你生在皇家，你还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你就是抬十个八个进门，那也是少的。


    给你送几个女人而已，你这么大反应，这么抗拒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谢晚棠？”


    越说，彭远昭的火气就越大。


    他真不明白，禁欲如慕枭，怎么就在谢晚棠身上栽了跟头？


    就因为苍南山的事？


    “慕枭，你可别犯糊涂，女人而已，与大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你也就只是眼下在兴头上，才觉得非她不可而已，真若是在一起了，玩腻了，她也不过如此。为了她，搅乱了大业，你早晚得后悔。”


    听着彭远昭的话，慕枭垂眸，他静静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默不作声。


    那油盐不进的样，让彭远昭怒不可遏。


    “我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听了。”


    但是并没有听进去。


    后面的话，慕枭没说，他只是抬眸，看向彭远昭，“外祖父，你说后宫女人的争斗，是不是挺凶残的？身在那个牢笼里，你争我斗，以命相搏，是不是也挺惨的？”


    彭远昭凝眉，“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身在那个位子，享受了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就要付出代价，这世道是公平的，谈何惨？”


    “所以，我母妃就是那么被送进宫的？”


    “你……”


    “所以，惠太妃就是那么被外祖父舍弃的？”


    “你说什么？”


    彭远昭死死的盯着慕枭，横眉冷对。


    慕枭勾唇笑了笑。


    “外祖父总说是为了我，为了大业，可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彭家，是为了外祖父自己，外祖父心里明白。


    外祖父身居昭武大将军之位，权势在握，身份显赫。


    可这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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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是用战功换来的，还是用深爱的女人，用最宠的小女儿换来的。


    这样的功成名就，很快乐吗？


    若是真的快乐，外祖父又何至于设局，让惠太妃假死，把她从宫里偷出来，养在僻静处？说到底，外祖父还不是在弥补自己年轻时的遗憾？说到底，权势在握如外祖父，还不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惠太妃——


    慕枭用这三言两语，轻而易举的戳了彭远昭的肺管子。


    彭远昭半晌都没有开口。


    慕枭也不用彭远昭回应什么，他自顾自的继续。


    “我和外祖父不一样，我这个人挑剔，我追求完美。权势大业我要，我在意的人我更要。我还年轻，不打算余生抱着遗憾，一个人去体会高处不胜寒，这是我的坚持。外祖父可以不理解，不支持，也可以不接受，这都不要紧。因为这是我的事，是我的选择，与旁人无关，也不容旁人干涉。”


    “可为什么偏偏是谢晚棠？”


    “为什么？”


    呢喃着这三个字，慕枭勾唇，心神不免有些飘忽。


    他记得初见谢晚棠时，她的妩媚勾人；他也见过马场上，谢晚棠的恣意张扬；他了解谢晚棠孤身一人，以命相搏的决绝；他也体会过谢晚棠为他拼命，豁出一切的无所畏惧。


    谢晚棠有很多面。


    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敢说，自己真的了解谢晚棠。


    可他知道，他心里是喜欢谢晚棠的。


    喜欢，就要抓住。


    这是他自来的处事风格，也是他对感情的态度，让感情为大业让路，让女人为大业牺牲，那是他无能。


    而一个无能的人，注定配不上这**江山，护不好臣民百姓。


    那这位置，还不如不坐。


    所有事情，慕枭早已经在心里想过千百次了。


    他想要什么，又该如何做——


    他都清清楚楚！


    他不是意气用事，也不会因为彭远昭的一句反对，而改了心意。


    对上彭远昭的眸子，慕枭勾唇，“外祖父，为何是她，她有什么好，我自己清楚就好，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甚至于她也可以不那么好，但只要我喜欢，这就够了。


    这是我的选择。


    外祖父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改变不了结果。


    差别，也无外乎是多两次，还是少两次没有意义的争吵罢了。是多两次，还是少两次自相残杀、两败俱伤的内斗而已。”


    彭远昭睚眦欲裂，“你想跟我斗？”


    “是外祖父先跟我斗的。”


    慕枭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彭远昭面前。


    四目相对，他浅浅一笑。


    “我的软肋，我的逆鳞，都是不容人碰的，外人不行，自己人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