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这话就见外了。”


    依偎着椅背，慕枭看着彭远昭，眯着眼睛浅笑。


    “这是善意的提醒。”


    彭远昭怒火中烧。


    把谢晚棠的画像，甩手扔到慕枭的桌上，画正好砸在砚台上，浓墨晕染，画上，谢晚棠的脸和身子，染黑了一大片。


    彭远昭瞪着慕枭厉喝，“你还知道我是你外祖父？”


    “……”


    “我的话你一句都不听，整日围着这个女人转，现在，你甚至为了她，威胁我，伤害你小舅舅，怎么，你要为了这个女人，与我为敌？与彭家为敌？你这是要为了她，当白眼狼不成？”


    白眼狼——


    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彭远昭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和慕枭会因为一个女人，闹成这样。


    这些年，他为慕枭付出的，都算什么？


    不同于彭远昭的暴怒，慕枭自始至终，都平静淡然。


    甚至于他脸上的笑，都没有变过。


    “外祖父若是一定论个是非对错，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查查，章台华舍里对我下药的，到底是谁？”


    彭远昭脸色微变。


    只是，与慕枭四目相对，他语气依旧强硬。


    “我那是为你好。”


    “为我好？”


    “**郡主有什么不好？她出身尊贵，她爹陵阳王手握重兵，人脉不俗，关键是，她还倾慕于你，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不比个什么都没有，只知道勾三搭四的女人强？我推你一把，为你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你现在不理解我，日后也必定能理解我，感激我。”


    “呵。”


    听着彭远昭的话，慕枭讥讽一笑。


    他的眼神，也尽是轻蔑。


    “外祖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畅通，手眼通天，大概不会不知道，今日郭凌薇做了什么，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出身尊贵固然好，人脉背景不俗也是优点，可张狂愚蠢只会生事，这是大忌，能掩盖掉所有的优点。”


    郭凌薇能这么快找上谢晚棠，说来，也是彭远昭一手策划的。


    只是，他没想到郭凌薇这么不中用。


    谢晚棠那几个手下不好对付。


    郭凌薇太轻敌了。


    彭远昭也看不上郭凌薇，只是，他还是坚持，“就算郭凌薇有千般不好，那也比谢晚棠强，她……”


    “外祖父若是这么看好郭凌薇，不若自己娶回去。”


    “你……”


    “外祖父要的，左不过是陵阳王这条人脉，只要把人脉握到手了，这人由谁娶，又有什么差别？更何况，外祖父能有一个老来子，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外祖父与其为我安排，倒不如由我来为外祖父安排，也免得外祖父说我是白眼狼。”


    彭远昭没想到慕枭会这么说。


    他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怒不可遏。


    “荒唐。”


    彭远昭咆哮。


    慕枭不以为意，“外祖父对我用药，妄图让我娶不想娶的人，一样荒唐。外祖父联合莫臣儒，把谢晚棠推给她不想嫁的人，亦荒唐至极。”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谢晚棠？”


    “我是为了我自己。”


    慕枭起身。


    他一步步走向彭远昭，一直到彭远昭跟前，他才停下。


    四目相对，慕枭勾唇。


    “外祖父这些年一直护着我，我心存感激，这份恩情我没忘。只是，外祖父可还记得，为何要护我？为何要助我？是因为你疼爱我这个外孙，还是因为……你缺一个可以顺利掌权，又能被你操控的傀儡？”


    “慕枭！”


    彭远昭怒吼，额上青筋直跳。


    慕枭闻言笑笑。


    “外祖父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任人操控的人，婚事上，是谢晚棠也好，是其他人也好，愿与不愿，皆在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也有数。这件事，我不希望别人插手，日后，还请外祖父三思。”


    之前，他已经清理掉了彭远昭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这次，他动了彭鹤言。


    之后他会做什么，他也说不准，一切都看彭远昭会如何，他以静制动，见招拆招就是了。


    他在乎这份祖孙情分。


    可若是彭远昭不在意这点情分，他也可以冷下心。


    受人驱使，任人鱼肉，为人操控——


    那不是他的性格。


    他也做不到。


    慕枭的话说的直白，警告也都摊在了明面上，彭远昭没想到，慕枭会这么说，他没想到，为了一个谢晚棠，慕枭能如此。


    “你就那么护着她？”


    彭远昭咬牙切齿。


    慕枭摇头，“我说过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再者说，她受的都是无妄之灾，我就算真护着她，那也是应该的。”


    “那你就看看，你能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你能不能护得住她？”


    气哄哄的说了一句，彭远昭再不理会慕枭。


    他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彭远昭的背影，慕枭眉头蹙了蹙。


    都说皇家无情，这话不假，可是，这话却也不全对。


    因为，无情的何止皇家？


    权势迷人眼。


    但凡沾了权势两个字，这人想有情，想纯粹——着实不易！


    “天晴、天明，去帮我办件事。”


    慕枭一边收拾桌上那幅被弄脏的谢晚棠的画像，一边叫人安排事。


    而怒气冲冲出了齐王府的彭远昭，也在叫人。


    “彭飞，你去帮我办件事！”


    ……


    “呜呜呜……”


    谢詹林和洛氏的小院，洛氏哭泣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她抱着谢詹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院里，又是一片狼藉。


    只是，这次来砸院子的，不是傅轩，而是谢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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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打进了傅家，谢婉瑜就没过过好日子，傅夫人下手黑，对她责难不断，傅轩不护着她不说，偶尔还会对她动手，她接连受伤，身心俱疲。


    而这阵子，傅轩动手的次数，明显更多了。


    她也是好一阵打听，才知道，是洛氏和谢詹林得罪了傅轩，才害得她屡屡被责难的。


    她怎么能不气？


    谢婉瑜来这，纯粹的打砸发泄，毫不留情。


    她甚至没多看谢詹林一眼。


    谢詹林那伤了未好，便已又伤的腿，她更是半点都没有关注。


    谢詹林伤心。


    洛氏更伤心。


    只是，谢詹林隐忍，只是脸色黑沉，而洛氏承受不住，哭成了泪人，她怎么都没想到，谢婉瑜会变成这样。


    这个他们曾经捧在手心里，一路宠大的女儿，最后却捅了他们一刀。


    说来，这一刀算不得重。


    可却真疼。


    洛氏难受，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


    “老爷，夫人，门外有人送了封信来。”


    听着动静，洛氏一手搂紧谢詹林，她另一只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之后，她强撑着抬头，腥红的眼眸，定定的看向小厮。


    “什么信？”


    “在这。”


    小厮闻言，忙将信递过来。


    “是一个小乞丐送过来的，说要老爷、夫人亲启。”


    信封很普通，没有任何的印记标记，洛氏瞧着，心头不解，她伸手将信接过来，打开查看。


    只一眼，她的身子就僵住了。


    “怎么了？”


    谢詹林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轻声问了一声，他探头看了看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傅轩所抢地契、房契，皆已送至晚棠新居。


    “他是那死灾星的人？”


    低喃了一声，谢詹林语气沉沉，他完全没想过，像傅轩这样的纨绔，还能为谢晚棠所用，成为谢晚棠的走狗。


    怎么会呢？


    谢詹林低喃，心乱辱骂，而这工夫，洛氏已然起了身。


    谢詹林了解洛氏，他知道洛氏要做什么。


    一把抓住洛氏的手，谢詹林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现在谢晚棠手里有傅轩这把好刀，咱们不能乱来，否则只会让情况更糟。”


    “那就由着她这么折腾咱们？”


    “自然不。”


    “那……”


    洛氏想问问，那该怎么办。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谢詹林眯了眯眼睛。


    “傅轩是把好刀，能砍的咱们遍体鳞伤，可焉知这把刀，不能为咱们所用，成为咱们手里的屠刀利刃？”


    “你是说……”


    “那死灾星留不得，咱们这么办。”


    拉着洛氏，让她靠近些，谢詹林压低了声音，与她一阵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