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豪石场。


    谢晚棠过来的时候，临近晌午，石场内正在放午膳，人都聚在石场西边的石台上，一个个的端着大碗等着。


    大约是早已经习惯了，石场内人虽多，倒是也井然有序。


    远远的，谢晚棠就瞧见了谢詹林。


    他头发蓬乱，身上的锦袍，早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他突兀的站在人堆里，身上有灰，脸上有血，显然是被人打过的。


    看来，谢詹杭把人扔过来，依旧没有善罢甘休。


    这的日子不好过。


    谢晚棠想着，眉眼微弯。


    “天月。”


    听到谢晚棠的喊声，天月即刻过来，到她身边。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天雪不是擅长易容吗？你带着她一起，稍微易容打扮下，去帮我打点打点，我要谢詹林的一条腿。”


    “一条腿？”


    谢晚棠点头，语气清冷，“断骨难愈的那种就行。”


    谢詹林害她被囚禁了十六年，也害了她一世，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她还有事，需要谢詹林去办，还想借刀**，自然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要他一条腿，让他尝尝明明有腿，却寸步难行的滋味，也算是报一报囚禁的仇了。


    剩下的，以后还有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这些事，谢晚棠不用细解释。


    天月都明白。


    “是，奴婢这就带着天雪，一起去安排。”


    “好。”


    谢晚棠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天月、天雪很快就离开了，谢晚棠坐在马车里等着。


    大约两刻钟之后，石台附近原本的平静，直接被一声怒吼给打破了。


    “**的，敢挡老子的道，你找死啊？”


    吼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他怒骂谢詹林，顺手还推了谢詹林一把。


    谢詹林不防，被推到在地。


    收了谢詹杭的好处，这石场就是个虎狼窝，谢詹林进石场的时候，就挨过一顿打，身上大伤连着小伤，疼的要命。这下被推到在地，又摔了腿和腰，连带着手臂和手心，也都有些擦伤，他哪哪都疼，难受的紧。


    谢詹林气得不行。


    “你干什么？”


    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谢詹林揉了揉腰。


    像断了似的。


    谢詹林怒目而视，“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这么动手，未免欺人太甚了，你……”


    “啪。”


    谢詹林的话还未说完，那壮汉就过来，拽住他的衣领。


    抬手，他几乎将谢詹林整个提了起来。


    巴掌也落在了谢詹林脸上。


    “你这种货色，老子的确不想相识，可你挡了老子的道，老子得教你规矩。还欺人太甚？老子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欺人。”


    “你……啊……”


    谢詹林的怒斥还未出口，就辗转成了尖叫。


    壮汉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壮汉劲儿大，谢詹林一下子被扔出去了几丈远，他撞到了摆放着饭菜的木桌子，木桌子倾斜，一大盆大锅炖肉径直从桌上砸了下来，油腻腻的，烫烫的，砸在了谢詹林脸上、身上。


    烫、疼、狼狈。


    谢詹林气得不行。


    可是，显然石场的工人，比他更气。


    在京郊这一片的石场中，万豪石场还算阔绰，开的工钱不低，可是，这里的活儿也累。尤其是他们这种，要在这等着吃大锅饭的，哪个不是最底层干苦力的？


    从大清早睁眼，到现在晌午，他们一个个的，都忙得脚不沾地。


    谁不饿啊？


    炖肉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好不容易今儿厨房里给添了肉，加了油水，他们都等着这一顿呢，结果谢詹林一来，就把他们的吃的，把他们的念想，全都给毁了，他们怎么能不气？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死死的盯着谢詹林。


    眼见着谢詹林起身，他们相互对视，之后一窝蜂似的冲向谢詹林。


    他们拳打脚踢。


    “啊……”


    “停，停下，你们干什么？”


    “疼，别打了，救命，救命啊，来人啊，来人。”


    谢詹林抱着头，护着头大吼，歇斯底里。


    可哪有人听他的？


    更没人救他。


    拳头像是倾盆而来的骤雨一般，疯狂落在谢詹林身上，不少人也趁机踢他，脊背、心口、小腹，这些位置无一幸免。


    谢詹林只觉得全身都疼，疼的窒息。


    “嗯。”


    谢詹林一阵阵的闷哼。


    就在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要晕厥的时候，他听到之前最先动手的壮汉，慵懒的喊了一声。


    “都停下吧。”


    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是石场里的工人，明显都很听他的。


    随着他一声令下，围着打谢詹林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他们自觉的分站成两排，给那壮汉让了一条路出来。


    壮汉见状，缓步上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狼狈的谢詹林，他笑着弯下身子，靠近谢詹林。


    他身边的两个人，很有眼色的上前，一个钳制着谢詹林的肩膀，将他拖拽起来，半跪在地上，另一个则薅着谢詹林的头发，强迫着他看向壮汉。


    谢詹林脸上，痛苦悲愤相交杂，他眼神不甘。


    壮汉瞧着，忍不住发笑。


    “这么看老子，那双招子不想要了？”


    “你……”


    “记住了，老子叫方三爷，只要你一日还在这石场里，你就得听老子的。别管从前你是哪家的老爷，哪家的贵人，到了这，都特么的得收起尾巴来，给老子装孙子。你看看这石场……”


    听着方三爷的话，抓着谢詹林头发的人，即刻拽着他四下观望。


    方三爷拍拍谢詹林的脸冷笑。


    “这石场里，到处都是石堆，也到处都是危险，每个月，砸死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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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那可太正常了。”


    谢詹林身子发抖。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过自己的身子，被乱石砸成一滩血泥的画面。


    他没法冷静。


    他怕。


    “你……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啊……”


    谢詹林的话还没说完，方三爷的脚，就踩在了谢詹林左腿的膝盖处，只听“咔嚓”一声，膝盖骨大约被踢碎了，谢詹林疼的尖叫。


    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脸色惨白一片。


    瞧着谢詹林疼的几乎要晕过去，方三爷冷笑的抬脚，在谢詹林的伤处，又用力的碾了碾。


    痛感，直冲头顶，


    谢詹林疼的崩溃，他想开口，都再发不出声音来。


    方三爷戏谑的继续，“你说的对，老子就是一把草菅人命的好手。”


    “……”


    “今日，老子不要你的命，老子只要你一条腿，小惩大诫，让你长长记性。记住了，以后在这石场里，给老子好好的当你的孙子，好歹还能有你一口饭吃，不然，老子送你下地狱，你看老子做不做得到？”


    方三爷说完，直接抬了脚。


    他转身离开，只是，他的吩咐却留在了这。


    “老子不希望瞧见他那条腿再好起来，诸位都努努力，接下来三日的大锅肉，老子包了。”


    “哦哦哦……”


    众人兴奋的欢呼。


    为了这一口肉，他们直冲向谢詹林。


    这次，他们的拳脚，尽数落在了谢詹林的左腿膝盖处，本就被方三爷伤了要害，这下子，伤上加上，谢詹林的左腿血肉模糊。


    ……


    石场外。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谢晚棠，缓缓放下了马车帘子。


    天月看向谢晚棠，低声回禀。


    “小姐，那方三爷从前是蹲过大狱的，是背过人命的，后来辗转到了石场，因为一身蛮力，能干也能打，在石场内当了头子，也算是一号人物。奴婢和天雪打点过了，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谢詹林那条腿，必废无疑。”


    “嗯。”


    其实根本不必天月说，谢晚棠也看得出来，谢詹林腿肯定废了。


    保不齐他这个人，都得崩溃一阵子。


    报应！


    挺好！


    谢晚棠想着，她远远的又瞧了谢詹林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晚些时候，以谢詹林的口吻，传个口信给洛氏，让她救命。顺带着，诱导她，给她指条明路，以保证她能把谢詹林救出去。”


    原本，谢晚棠是想自己将谢詹林捞出去，让他为自己所用的。


    可是现在，她改主意了。


    以“灾星”之说害她的，可不只谢詹林，洛氏也是黑手之一，自然也没有让洛氏独善其身，逍遥快活的理由。


    也该让洛氏忙一忙，让她烦一烦的。


    “路？”


    天月看着谢晚棠，满眼不解。


    “小姐的意思是……”